第二十章 一路向東
冬天即將過去,新春已然不遠。
羅尹在官道上踽踽獨行著,此時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暖,預示著新春將近。
官道上此時人來人往,坐車的,走路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個個笑逐顏開,身上都帶著大包小包的年貨。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他這時才意識到,明日,就是除夕了。
他下午時分,走到了一個小縣城中,看著城中四處張燈結彩一副節日的景象。他決定暫時停留一下,待過完這個年再啟程趕路。
城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好好休息了一晚,洗去了旅途的勞累。
第二日,他望著城中的商鋪在中午時分就一家家的關閉了店門,采購年貨的百姓也一個個的趕回了家中,準備與家人一起守歲吃年夜飯。街道上漸漸變得空曠了起來,再也沒有了這兩日的繁華與熱鬧。
今天,已經是除夕了。
夜晚如期而至,羅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他打開了窗子,向著窗外望去,隻見萬家燈火輝映,不時還能聽見旁邊人家中傳出的歡聲笑語。
每到這一天,外出的旅人都會趕回家中與親人團聚,吃一頓年夜飯,洗去這一年的所有勞累與辛苦,一同展望著新的一年裏諸事順暢、家人康健。
隻是,萬家團圓的時候,羅尹卻隻能在兩世相隔的另一個世界,思念著遠方的親人。
遙遠的旅人終有歸家的一天,自己這外出的遊子卻再也沒有了回去的希望。兩世相隔,豈止是千萬裏的距離,那是比星空、銀河還要遙遠的永遠無法抵達的彼岸。
“砰砰砰砰……”門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打斷了羅尹的思緒。他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隻見這客棧的掌櫃站在門外,他的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客官,今天是除夕夜了,我家裏做了些年夜飯,想著你一個人獨身在外的,就給你也送了些過來。”掌櫃笑容滿麵的說道。
羅尹接過了食盒,向掌櫃道了聲謝,回到桌前將食盒打開,隻見其中擺放著幾盤家常的小菜,以及一壺酒。他將酒菜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擺好,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掉。
接著,他又斟了第二杯酒,對著窗外遙舉著,說道:“爸爸媽媽,我在這裏一切都好,請二老勿要掛念。兒子不孝,不能與二老團聚吃團圓飯,孩兒在這裏敬二老一杯酒,祝願二老身體康健、百歲無憂。”
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了第三杯酒,再次舉杯對著夜空說道:“兒子離世,讓二老傷心欲絕,兒子沒能在二老膝前盡孝,反倒讓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請二老放心,兒子雖然在那個世界死去了,但是在這個又有了新的生命,我還活著。若有來世,我希望還能成為你們的兒子,彌補這一世對你們的虧欠。”說罷,一杯酒猛然而盡。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一斟一酌間,一壺酒已入愁腸,而夜也漸漸深了。
窗外傳來了陣陣的鞭炮聲,爆竹聲聲辭舊歲,舊的一年過去了,新的一年已然到來。
…………
春天已至,萬物複蘇,柳樹抽出了新芽,百花綻放了光華,天地之間更換了一副碧綠的容顏。
春去夏至,雨季來臨,連綿不絕的雨水接天連地,整個世界好似籠罩在了蒙蒙細雨之中。
原野上,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低矮的小樹以及一溏溏的水窪。連綿近一月的雨水,讓這原野變成了沼澤,每一個的水窪和泥潭中都隱藏著致命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是身陷泥坑的滅頂之災。
這一片區域,到處都是這樣的沼澤,而羅尹已經深入其中無法後退了。
他明白沼澤中最大危險並不是無數的毒蟲蛇蟻,而是腳下不知何時會踩到的深深的泥坑,一旦不小心踏了上去,就是滅頂之災。
他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竹杠,每走一步都要用竹杠仔細的探查清楚才敢小心翼翼的邁出去,他必須靠著手中的竹竿來為自己趟出一條生路來。
隻是,連續在沼澤中小心翼翼的走了大半個月後,他終究還是會有大意的時候。此時,他就遇上了一直以來最為害怕出現的狀況。
他感覺到自己的腿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中,他掙紮著試圖從泥坑中走出來,卻驚恐的發現自己不但沒能出來而且還在漸漸的下沉。
這一幕,嚇得他再也不敢亂動了,腦子急速運轉著,試圖找到脫身的辦法。
看著身體在一點點的下沉,當淤泥已經淹沒到了腰間的時候,他終於想到了辦法。背簍裏還有一盤繩子,而旁邊七八尺遠的地方就有一顆小樹。
他將繩索從書簍中取了出來,綁在了短刀的刀鞘中部,用竹竿挑著繩扣將短刀向著小樹中間的分叉伸去。
他小心翼翼的將短刀橫著放在了小樹丫字分叉之後,然後收緊繩索使短刀緊緊的卡在樹杈上,隨後拉著繩子一點點的從泥坑中爬了出來。
…………
楚國東部與中部交界的地方,幾座低矮的小山坐落其間,成為了東部與中部的分界。山間有一條官道,乃是通往楚國東部的必經之路,因此時常有旅客與商賈通行。
隻是,世間總有一些喜好不勞而獲的人,他們駐守在這交通要道上,打劫著過往的行人,他們有著一個稱謂,山大王,或是剪徑的強人。
十幾個強人此時正忍受著夏日的酷暑,隱藏在官道兩旁等待著過往的行人。六七月的天氣,炎熱難耐,即便是藏身樹下有樹蔭遮蔽,也難以忍受酷暑的折磨。
等待著獵物上門的強盜們,此時已經有些昏昏沉沉了。
一個強盜說道:“諸位兄弟,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躲躲吧,再在這呆下去怕是肥羊沒等到,我們就先熱死了。這樣的天氣根本不會有人還在趕路的,那些客商此時怕是還在哪裏乘涼等傍晚再上路呢。我們先回去等晌午時候再來,到時候還怕不會有肥羊路過?”
十幾個強盜此時也早已忍受不住了,見有人出頭,趕忙連聲附和,強盜頭領也知剛那話是事實,便發號施令道:“先回去納涼去,等晌午再來,這天熱死本大王了。”
眾強盜山呼萬歲,一改適才半死不活有氣無力的狀態,一個個變得生龍活虎起來,提著刀槍劍戟就準備打道回府。此時,一個眼尖的強盜突然叫道:“好像有人來了。”
強盜首領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遠處的官道上正有一個人向著這邊走來,大約再有一裏多地就能走到了。
“小的們,咱做完這一票再回去,不然今天就白受這太陽的鳥氣了。”頭領嘿嘿笑道。
遠處的那個趕路人漸漸走進了,一個強盜小聲說道:“大王,好像隻是個窮書生,看那衣裳破爛的模樣,肯定沒甚油水。怎麽辦,幹還是不幹?”
那強盜首領氣悶的道:“娘的,竟然是個榨不出油水的窮酸貨,浪費了本大王這一番精神。哼,一會等他到了跟前,你們一擁而上,把他給我砍了,消消本大王這一日的悶氣。”眾嘍囉忙點頭答應,準備砍了著書生也消一消眾人的火氣。
待得書生來到近前,眾嘍囉果然一擁而上將書生團團圍住。
書生見了這陣勢,一陣苦笑,我羅尹咋命這麽苦啊,大熱天的還碰到這麽敬業的強盜。
這一路走來,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磨得破爛了,他也懶得再去添置新衣,隻因再新的衣服在這無盡的旅途中要不了多久也是磨成破爛的命運。
他趕忙大叫道:“大王饒命,我隻是個窮書生,沒有銀錢啊。”
強盜首領走了出來,看著羅尹一身破衣爛衫的落魄模樣,抬起刀指著他說道:“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是個窮鬼,本大王隻是想拿你的心肝做一碗解暑湯。小的們,給本大王上,取了這小子的心肝,一會回山做解暑湯去。”
眾嘍囉高呼一聲,將手中的家夥向著書生招呼過去。
羅尹見了這陣仗,撒腿就跑,這麵對的可是十幾個手持利刃的強盜,以自己這不入流的功夫,不跑等死啊。
隻是,他跑的方向正是東邊,而東邊逃跑的路則正好被強盜首領給擋住了。
那首領見窮書生哪不好跑,非得往自己這邊撞過來,哈哈大笑著就使著手中大刀往書生身上招呼過去。這樣的瘦弱的小子,一刀過去就肯定成兩截了。
眨眼間書生已經跑到了跟前,而手中的刀馬上就會砍下他的腦袋,首領殘忍的咧開嘴笑了起來。
在強盜首領大刀砍來的時候,羅尹身子一轉一個閃身躲過了刀鋒。同時在閃躲的時候手伸向了身後的背簍,刷的一道白光閃過已將短刀抽了出來,順勢向著強盜首領一刀砍了下去。
砍完之後,絲毫不敢停留的逃出了包圍圈,頭也不回的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要知道身後可是還有十好幾把武器在朝著自己招呼過來,稍一停留就是亂刀分屍的下場,因此逃命最是要緊,剛那一刀殺沒殺死強盜首領倒也不重要了。
強盜首領定定的站在了原地,一道血痕自頭頂斜向下顯了出來,將他腦袋幾乎一分為二。
眾嘍囉看著首領中刀倒地身死,也停了下來,不敢再追下去了。
強盜們麵麵相覷,其中有人縮了縮腦袋說道:“你們說那書生那麽厲害,幹嘛逃得比兔子還快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難說他就是屬兔子的也說不定。”
一個強盜看著地上的屍體,對著其他人說道:“大王死了,我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回寨子分家什各回各家。”
“就是,管他幹蛋,回去分他的銀子女人,回家買地當地主老爺去。”
說完,眾強盜一哄而散,連地上的首領屍體也不再看上一眼,更別提會有人幫他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