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遊魚北上,歸冥為鯤> 第二百二十回:為梁

第二百二十回:為梁

  燕齊諧捏著信,神色幾個變換,最後終於張口問道:“這事兒還有旁人知曉嗎?”


  陸冥之拿著個小銀拔子扒拉燈花,挑了挑,燈光又亮了些:“我眼下隻叫了你一人前來,自然是無旁人知曉,”他抬起頭來,忽然問道,“你覺得顏冰鴻的話可信嗎?”


  燕齊諧眯著眼睛,輕聲道:“他是大越人。信,但不可全信。”他抬起頭來,又問,“那他信裏說的東西呢?”


  陸冥之從桌子上撿起來一個卷軸,朝前一拋,燕齊諧正接上了,展開一看,臉色變得更厲害,張口問道:“我認不出這東西的真假,哥哥覺得呢?”


  陸冥之低頭抿了一口茶,道:“我原先還做公子哥兒的時候見過,布料沒問題,錯不了。”


  陸冥之顯然是已經震驚完了,現在換燕齊諧來震驚了。


  就算龍興茶樓有自己專門的傳信渠道,送過來的東西一般不會有大問題,可燕齊諧還是忍不住要確認這東西的真假。


  這是一封聖旨,前越的聖旨,下給李為梁的。


  時間大概是在他們攻廣平順德之間,匆匆掃過一眼內容,除卻那些花裏胡哨的場麵話,總結起來不過一句:是讓李為梁出兵,上京勤王。


  可是李為梁根本就沒有動作,半點兒也沒有。


  連李為梁鎮著的順軍都毫無動作。


  也就是說,李為梁抗旨不遵,自己龜縮於齊魯之地,悄無聲息地冷眼旁觀,眼睜睜看著自己亡了國。


  燕齊諧道:“萬事總有原因,他為何如此?”


  陸冥之又從手邊拿起幾封信件一樣的東西,遞在燕齊諧手裏,一邊道:“顏冰鴻說這本非原件,而是李為梁依著記憶重寫的,可能會有偏差,但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他說的是李為梁的奏章和請安折子。的確並非原件,但不知是李為梁親自下手還是他屬下代筆,依著記憶重新複原的折子連朱批都寫上了。


  通篇瀏覽,大概能明白是這麽個情形。


  當初昭軍已經逼入直隸,溫栩著急著給還能頂上事兒的李為梁下旨,讓他出兵北上勤王。


  李為梁立即上折子,大道理講了一大堆。表示自己實在是分身乏術,倘若出兵北上勤王,和昭軍短兵相接,那他身後的順軍就會把他的脊梁骨戳爛。他就會腹背受敵,難免一死。


  我死不是大事兒,但昭軍順軍乃一丘之貉,倘若狼狽為奸,一同北上,那讓我這時候出兵簡直是個下下策。


  溫栩朱批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京師出了事,他自己也沒有好下場,且“為人臣者,君命為天”,就算我讓你前來送死你也必須前來。


  我管你會不會死,總之救我才是第一要務。


  李為梁上的最後一封折子,除卻請安,隻有四個字:“恕難從命。”


  這麽硬氣?


  再看看這份奏折的時間,已經是昭軍拿下真定府之時了。


  燕齊諧看完這些,心中也有了計較,冷笑兩聲,便道:“李為梁定然同顏冰鴻說了,是朝廷寒了他的心,所以他想換個主子。”


  陸冥之點點頭。


  燕齊諧又道:“隻是,這李為梁也太大膽了些,隨隨便便就講將這些東西遞在了顏冰鴻手上,也不怕再生事端。”


  陸冥之道:“我也正疑惑此事。”說罷,他又從手邊撿起幾個信封,將這幾個信封在桌上磕了磕,道,“爽十四其實也來了消息的,隻不過摸到了邊緣。”


  燕齊諧覺得方才自己嚴肅過頭了,這會兒逐漸冷靜了些,不由得就想張嘴亂扯:“哦,那看來是我先前錯怪爽十四了,下回見他你可別同他說去。”


  陸冥之抬眼瞧了他一眼,滿眼都是“我怎會這樣閑”,旋即開口道:“原先李為梁有個相好,在爽十四手底下,他原先也沒在意過,後來我同他說了,他才去打探。”


  燕齊諧不知道這李為梁還是爽十四手下人的常客,麵上帶了兩分的鄙夷:“好一段風流佳話啊,還不知道自己的家底都透給枕頭邊兒上的人了罷。”他先前嘲諷周儒安的勁兒還沒緩過來,這會兒說話沒說幾句就想帶點兒刺。


  陸冥之沒顧得上問他現下這般說話究竟是為何,隻先開口道:“李為梁一直沒將順軍清剿了,並非是能力有限。”


  燕齊諧道:“哦,那他是腦子升天?”


  陸冥之白了他兩眼,道:“李為梁之前一直在靠和順軍的拉鋸戰攢軍功。”


  跟人家打,卻不一口氣打死了,沒事幹就報一場戰役,殺兩個人,報上去,時不時就給自己弄點兒封賞。


  這事兒他年少時打韃靼就做過,現在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總之,就是吊著人家一口氣,沒事幹割塊肉下來。


  依照這個來推測,李為梁手上應當是有不少兵。


  陸冥之輕輕摩挲著自己身上的衣料,這事兒倘若不穩妥處理了,他又怎敢安安心心稱帝登基,勢必得在他坐上龍椅之前就解決了。


  陸冥之看著思索時微微皺著眉頭的燕齊諧,開口問道:“你現下心中可有什麽計較了?”


  燕齊諧把那幾張紙都擱在案上,卻拿起紙鎮來,在手裏把玩,玩了一會兒,笑道:“李為梁這是既沒有能耐收天下,又不想隨便順順當當就歸順了,想仗著自己手裏的兵力,和咱們大昭做個交易,待價而沽。”


  燕齊諧又道:“可他想要甚麽?性命?他自己就能保住罷。爵位?錢財?榮華富貴,他既然打算幫我們清剿順軍,那他究竟給自己估了個什麽價位?”


  陸冥之支著下巴,眯了眯眼睛,一雙纖長纖長的鳳眼中的光都聚在了一線之地,瞧著既漂亮又危險,他道:“隻怕是這些東西他都想要。倘若他是個商人,這是在做生意那一定能賺個滿盆滿缽,隻可惜,我卻不是個生意人。有些東西未必是能拿來等價交換的。”


  “他想得美。”陸冥之陡然睜開了眼睛,一時間聚集的光全都散了出去,和滿室燈光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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