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回:吵嚷
陸冥之日日泡在軍中,基本從不回王府,所以對王府中的情況一概不知,說不定回去了,多繞幾圈就找不到回屋的路了。
他自然也不知道府中這兩日如何了。
點梨櫥中,見個十三歲上下的小姑娘,梳一對雙鬟垂髫,帶一對兒青色絹花,著一件鴨卵青交領短襖,外罩件福祿團花紋樣的柳黃方領半袖短比甲,下頭係著素色的挑線裙子。
仔細一看,竟是月桂。
月桂正叉著腰,怒氣衝衝地嗬斥著一屋子的丫頭。
“你們幾個是要反了天去嗎?”小姑娘怒目圓睜,極力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來,“月梔,月棠兩個,不過是三等丫頭,怎就隨便進主子的屋?還亂翻東西,當這點梨櫥是你家嗎?”
因著月桂的緣故,點梨櫥中服侍梁書越的丫鬟,一律改名做了“月甚麽”,好與其他的丫鬟分辨開來。
那月棠年歲尚小,不過十一二歲模樣,聽了這話不禁一縮脖子抖了兩抖,開口要到:“是……是……月梔姐姐她……”
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月梔接了嘴道:“月棠你可趕緊將嘴閉上,免得到時候有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說你不懂規矩。”
月桂當即氣得七竅生煙:“你說誰呢?”
這月梔比月桂還大個幾歲,根本不怕人的:“我說的是誰誰自己心裏清楚。有些人仗著跟著主子跟得時間長,規矩都做不好,平白無故就成了一等大丫鬟,誰知道是從哪個鄉野裏出來的,果真是有甚麽樣的主子就有甚麽樣的奴婢。”
月桂聽她言及梁書越,更是氣道:“是是是,你們都有規矩,家生子多了不起啊。你們家生子自有老子娘教導,仗著自己家是在這府中做老了的,就隨意進出主子臥房翻東西,還隨意編排主子起來了。你們老子娘教的果真好規矩。”
月梔怒道:“你!”
月桂道:“你們兩個蹄子可是讓我逮著現行了,我處置不了你們,難不成夫人處置不了你們嗎?若是真偷東西,鬧個人贓並獲,到時候就把你們全都發賣了,就算賣不了,要把你趕到莊子上做活兒去,再也不回來。這樣證據確鑿,主上也說不了甚麽,他可不聽你們的老子娘在哪兒倚老賣老。”
月桂說的對,奴大欺主這事兒,在陸冥之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月梔被堵得沒了話說,臉色漲紅起來,一旁另一個叫月櫻的二等丫鬟見此,便開口道:“這話說的便不對了……”
月桂見她接話,便立即怒道:“還有你,幾天砸了幾個筆洗幾個杯子了?你當這東西是你家的啊,隨便糟踐?”
那月櫻不怒反笑,道:“不是我家的沒錯,難道是你家的不成?”
月桂一時氣結,道:“皆是夫人的東西。”
月櫻道:“你這就是胡說八道了,你家夫人嫁給主上時,可帶了多少嫁妝?我怎聽說隻有一口箱子,怎的,我砸了的東西都是她嫁妝箱子裏帶來的?”
月桂道:“甚麽一口一個你家夫人的?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是點梨櫥裏的人了嗎?我家夫人以前再怎樣,那如今也是主上的正頭夫人,由得你們幾個賤蹄子編排?”
月櫻又道:“話說的好聽,點梨櫥的丫鬟。不管哪兒的丫鬟,都是昭王府的丫鬟,而這昭王府,原先可是廣陽王府!單你一人隻是點梨櫥的丫鬟罷了。正頭夫人?說的好聽,誰知她不是鳩占鵲巢?住我廣陽王府的地方,用我廣陽王府的東西,反倒自己要當起主子來了。讓我們堂堂縣主做平妻,她委屈,我們縣主才委屈死了呢。”
月桂道:“反了反了,當真是反了。你們縣主,你們縣主那是大越封的,咱們現在都是大昭人!你們這話要讓主上聽見了,看不治你們的罪,將你們全打了板子扔出去。”
月櫻冷笑道:“主上主上,天見兒的將主上掛在嘴邊,就點梨櫥裏住的那位,見過主上的麵兒沒有?要是真離不開男人,怎麽不追到軍中去?那還不是嫌軍中日子苦,要待在王府裏享福。”
剩下那幾個月字輩小丫鬟也都窸窸窣窣道了幾句是。
這話說的難聽,月桂臉上都快掛不住了,她道:“怪不得溫夫人不肯留你們在身邊伺候,原來都是這樣嘴裏頭不幹淨的,專門送來惡心我們夫人的是不是?”
那月櫻又道:“你還知道我們都是溫家的奴婢啊?既然知道,又何必在這裏胡咧咧。點梨櫥裏那位扣扣縮縮,賞人也不帶賞的,既想裝出主子的樣兒來,就拿出主子的款兒來啊!沒主子款兒裝甚的主子樣,難不成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月桂當真是怒火衝天:“你是個甚麽東西,還敢這樣罵主子?”當即上去要和月櫻扭打起來。
月櫻毫不示弱,一把撕住月桂的頭發,她原本梳好的頭發全都散開來,披頭散發不像樣子。
月桂哪裏肯吃虧,上去就拿指甲撓月櫻的臉。月櫻被抓了臉,大嚷大叫:“梁夫人的大丫鬟打人了!拿爪子抓人臉了!”
旁邊的幾個月見狀,全都上去幫月櫻,幾個女孩兒扭作一團,鬧得衣衫紛亂,漫地釵環,著實是不成體統。
眾丫鬟大嚷大叫了半天,也沒一個人來管。
好半晌才聽見一句:“都給我住手!”
來者是梁書越。
幾個打架的丫鬟這才鬆開手來,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了彩。月桂出身鄉野,自然力氣大,但到底寡不敵眾,鬧不過她們一群人,是以看著最狼狽的也是她。
幾個丫鬟垂著首站在原地,月桂見了梁書越,一時委屈,登時抹起眼淚來。
梁書越道:“幾個女孩兒家打架成何體統,全都在這兒跪著,不跪足兩個時辰不準起來……另外……全都罰一個月的月錢。”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看了兩眼月桂,似是要說甚麽,卻終究沒說出口來,轉身回了屋子。
月桂見梁書越一句話也沒跟她說,不由得委屈的要命,“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