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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回:定策

  這兩年盛夏皆是不太炎熱,方才下過雨,土地上皆是濕漉漉的。


  如今校場上的昭軍和神策軍兩方皆著了甲胄,竟不覺得怎麽熱。


  陸冥之巡視著眾人列隊訓練,不時指點幾句。


  天氣尚好,並不使人覺得煩躁,陸冥之覺得有些口幹,便想著回到帳中喝兩口水。


  待他進去,瞧見燕齊諧正捏著自己的下巴,在帳中對著張地圖,凝神思索著。


  陸冥之微微笑了笑,燕齊諧這家夥,平時不正經極了,一旦正經起來,倒還真那麽有模有樣的。


  陸冥之在他身後輕咳了兩聲。


  誰知燕齊諧一個激靈,“嗷”地一聲大叫,險些就跳起來。他回頭,瞧見陸冥之,整張臉全都皺了起來:“你是要嚇死我啊,我的哥哥。”


  陸冥之也是哭笑不得:“誰知你這家夥這麽不禁嚇?不知道的,還當我真的草菅人命了呢。”


  燕齊諧把皺起來的臉抹開來,笑道:“你巡營巡完了?”


  “巡完了。”陸冥之道,“發現個躲在帳中偷懶的。”


  燕齊諧知是在挪揶他,隻道:“誒喲,小的冤枉啊。他們那群人,哪有我腦子好使啊。”


  陸冥之自己拿過了水壺,就朝嘴裏灌,到了兩下發現沒水。


  他將那水壺拋給燕齊諧,道:“給你哥哥我打些水來。”


  燕齊諧白眼翻了兩翻:“得令!不然你軍法處置了我,是不是?我這是何苦,給你陸冥之做了這麽多年的老媽子……”


  陸冥之喝道:“快滾!”


  燕齊諧得了他那句“快滾”,果真就快滾去打水了。


  陸冥之站在燕齊諧方才一直盯著看的地圖前,發現他在那圖上用朱砂標注了好些地方。


  “廣平府……順德府……真定府……保定府……”陸冥之在口中喃喃念著,這四條線一路北上,逐漸逼近京畿重地,而京師初,用朱砂狠狠抹了一筆,紅得仿若鮮血一般。


  陸冥之聽見身後有人道:“你瞧見了?”他轉頭過去,是燕齊諧打水回來了。


  他應了一聲。


  燕齊諧將水遞給他,道:“你看這麽走,如何?”


  陸冥之也不用杯子,又是將這壺直接對了嘴,喝了兩口道:“不錯。”


  燕齊諧歎道:“如今又要走這樣長一段,想想就覺得累人,倘若當初打過了大同,隻要於居庸關再一役,就能進京了。現下卻是又要遠征。”


  陸冥之笑道:“怕甚麽,咱們從宣平出來,那麽遠的路不一樣是打過來了。想當初,年少啊,就那般一路不管不顧衝出來,那像如今這般瞻前顧後的。”


  燕齊諧翻他一眼:“鬧得你如今多老一般。”


  陸冥之不理他這話頭,道:“師爺瞧,咱們何時能北上?”


  燕齊諧道:“瞧你身體如何了。倘若你明年開春之時就能跟你十八九歲一般生龍活虎,咱們就北上,去砍溫栩的狗頭。”


  陸冥之笑道:“我如今就挺好的了。”


  燕齊諧張嘴就罵:“去你的罷,前兩日見你開弓還冒冷汗呢。瞎逞甚麽強,就對你那八力大弓情有獨鍾,十二歲在上頭栽一回,二十二歲再栽一回。”


  陸冥之笑道:“我怎覺得你這話我在嘮叨大夫那兒聽了一回,你又提了一回。”


  燕齊諧最聽不得說他像顏初,立即就閉嘴了,板著一張臉,瞧著好笑。


  陸冥之心裏笑道,這家夥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一般,他終於開口道:“便依你,明年開春,北上京城。”


  燕齊諧終於笑了出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陸冥之背過身去,又對著那地圖端詳了一陣,開口問道:“為何是走保定,而非走河間?”


  燕齊諧道:“河間府離山東太近,咱們先避著在那兒打得自顧不暇的山東經略李為梁跟張信的順軍罷。”


  陸冥之問道:“此舉有何深意。”


  燕齊諧到了圖前,用手指點了河間,道:“咱們倘若從這兒走,離李為梁最近,倘若李為梁要是受了朝廷指派,是來打咱們呢,還是如何?”


  陸冥之道:“他要是轉過頭來打咱們,那順軍還不將他的脊梁骨戳爛。”


  燕齊諧道:“是啊,倘若咱們一不小心,兩麵夾擊,把這個腹背受敵的可憐兮兮的家夥打死了。”


  陸冥之道:“那他背後的順軍就沒了阻攔,盡數都出來了。”


  燕齊諧讚他道:“聰明。我們要是把他一不小心,順軍沒了阻攔,從膠東衝出來,和昭軍分一杯羹。咱們們兩軍就纏在了直隸,朝廷是不是會有機會緩和下來。看昭順兩軍鷸蚌相爭,朝廷自己漁翁得利。”


  陸冥之笑道:“那依你之意,便是打下京師之後,再處理順軍那方。”


  燕齊諧歎道:是啊,不僅有張信的順軍,還有從湖廣一路蔓延到江南的陳天澤寧軍,都要做處理,你今後的擔子還重呢。”


  陸冥之應了幾聲兒,不再言語。


  過了一會兒,他又忽然問道:“這衡兒該開蒙了罷。”


  燕齊諧正思索著,猛然一聽這話,駭了一跳,險些被自己唾沫嗆著:“你家衡哥兒才多大?四歲,你就著急著給他開蒙了。”


  陸冥之一臉坦然:“阿嬰就是四歲開的蒙。”


  燕齊諧又問道:“那你呢?”


  陸冥之愣了愣,似是有些尷尬,半晌才道:“六歲。”


  燕齊諧道:“那不得了,你著急甚麽,讓他多玩兒兩年不完了。”


  陸冥之道:“我是瞧如今我們一眾好容易能過一兩年安定日子,不趁這機會給他開了蒙,哪兒還有別的時間。”


  燕齊諧思量一陣,臉色朝下沉了沉:“你莫不是要拿衡哥兒當你繼承人培養?”


  陸冥之道:“原是想的,後來想想也算了。”


  燕齊諧道:“你自己知曉便好。”


  陸冥之道:“我如何不知?衡哥兒沒有母家了,我要是立他為繼,不反而是把他往風口浪尖上推?但單想想前朝爭國本,就夠有我後怕的。他一輩子順順遂遂,平安喜樂便足夠了。”


  燕齊諧問道:“想你也沒那麽蠢,隻是你既知這道理,又為何還要著急著給衡哥兒開蒙?”


  陸冥之道:“要他藏拙,未必是要他真愚笨。讀書明理明事,雖說今後閑散了,也不至於連該如何處事也不懂。”


  燕齊諧心道,你讓個四歲的小娃娃學藏拙,難度也忒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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