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大湖
處理完單方麵吵架的寧翊寰和燕齊諧,昭軍一眾打算再去找一回疑似顏初的子始先生。
這一回,不僅寧翊宸去,陸冥之燕齊諧去,連霍三元也一起去了,頗有種興師動眾之感。
寧翊宸甫進瑞萱堂,登時覺得不對了。淡竹坐在瑞萱堂門口,一臉蕭瑟,瞧了寧翊宸一眼,道:“師父今日不看診。”
寧翊宸看了他一會兒,輕聲問道:“你師父怎麽了?”
淡竹蔫蔫的:“師父不願見客,這幾日的病人都是我和幾個師兄弟看的。”
寧翊宸問他道:“是不是我那日走後,你師父就這樣了?”
淡竹思索一陣,疑惑點點頭。寧翊宸一邊和淡竹說話,一邊朝身後使眼色:“讓我們去瞧瞧你師父可好,興許我們能知道他出了些甚麽事。”
淡竹一向喜歡這位生的清麗的少年夫人,見她和聲悅色對自己說話,不禁心生歡喜,下意識便點了頭。寧翊宸心下得意,嘴角一彎,回頭招呼身後幾人。
四人魚貫而入。
為首踏入的寧翊宸看見眼前之景不由得一頓,後麵一腦門子官司,沒看路的陸冥之直直撞在了她身上。陸冥之立刻反應,一把將寧翊宸撈進懷裏,寧翊宸不禁嗔他道:“走路也不知看著些,到底前頭是我,若是換了小五,豈不絆你個跟頭?”
麵前彥子始瞧了他二人一眼,麵如死灰,喪家之犬一般:“你二人倒是恩愛。”手中酒壇子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是?傷著這位沒娶妻的了?
大家定睛一看,不過幾日沒見彥子始,原本一頭如瀑青絲,如今兩鬢卻有些斑白,也不束發戴冠,臉色青灰,眼中滿是紅血絲,嘴角翻起皮來,整個人憔悴不堪,全然不是前幾日見的那般淡然超脫的模樣。燕齊諧看了看他身旁的酒壇子:“沒喝多少啊,怎的醉成這樣?”眾人齊齊對他一個白眼。
你以為誰都是你嗎?
“子始先生。”寧翊寰喚道。“末末還在時,一日讀了書,便嬉笑說,等我及冠以後,就取字子始。”彥子始自顧自的道,“還沒等我及冠她便不在了。”
“顏初?”他頹然笑笑,“杏林神童又有何用?到底是我不曾護好她。我的人生,末末的人生,就那麽毀在帝王之手上。”
他盯著寧翊宸幾人,眼神淒然:“讓我怎麽報了她的仇去?我能怎麽辦?區區蟲蛇要如何同蛟龍抗衡。”
“你說……你告訴了我,又有何用?”彥子始臉色灰敗,“顏初就是個廢人。”
陸冥之開口道:“顏初也許是,彥子始未必。”
彥子始忽的抬頭看他,陸冥之道:“宣平侯家的陸冥之,眼見著昏君奸臣屠盡滿門忠良皆無能為力,但陸四郎就能抵死反抗。你想要的東西,隻能你自己爭來。”
燕齊諧接過話頭:“若不去抗爭,你永遠就隻是君主腳下踩著的螻蟻。可哪怕你是螻蟻呢?殊不知,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就算是螻蟻反抗起來也會有驚天的結果。”
彥子始慘然一笑:“我如何不知?不是我自己惜命,隻是末末她終其所有就隻想讓我好好活著……”
話不曾說完,就被寧翊宸打斷:“你甘心嗎?你就這麽個樣子苟延殘喘著?活著也不是這麽個活法罷?你若不拚命這麽一回,難道不會覺得這麽活著就浪費了末末對你一片苦心嗎?”寧翊宸冷哼一聲,“你就甘心末末這麽死了?”
霍三元之前還不知說甚麽,見此趕緊接了話頭:“小子,誰願的腦袋別褲腰帶上過活,還不是個人有個人的苦衷,我老霍不如他們幾個小的會說話,我就一句,你進來,我們就把你當弟兄,咱們一起去砍了那狗皇帝的頭!”
那天,顏初覺得自己早就死了,卻又覺得自己活了回來,可活下來的到底是顏初還是彥子始,他不知,旁人亦不知,但他希望活下來的是顏初,是顏末口中的初哥哥。
成功收了顏初,幾個少年人心情大好,便說尋個館子吃一頓去,霍三元便回了營去。朵幹當地菜品吃不太慣,尋了許久才找到個當胡菜漢菜皆有的地方,幾個少年人高高興興上了二樓,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下麵是個大湖,湖麵一平如鏡,結了晶的鹽粒子糊在湖岸一圈,太陽一照,琉璃一樣的生光,湖水裏頭罩了天空進去,雲漂在湖水裏,聚散成各種模樣。
燕齊諧笑道:“這朵幹的湖裏頭全是鹽巴,隨哪個人都能弄些來,官府想管鹽都無法管。”寧翊寰抿下一口茶來,道:“怪不得這鴨子做這麽鹹,原是鹽多的緣故。”
燕齊諧白了她一眼,刹那打開話匣子開始給寧翊寰普及鹽鐵法,寧翊寰:“???”嘴裏的鴨肉險些掉出來。
寧翊宸看見這兩人,笑道:“不僅鴨子鹹,小五也是怪閑的。”
陸冥之也笑道:“他平日裏和我賣弄學識,奈何我都知道個七七八八,和昭軍中那些沒讀過書半點兒都不懂的完全聊不上,好容易找到個半瓶子晃蕩的,還不趕緊顯擺顯擺去。”
寧翊宸嘻嘻笑笑:“怪我,在家時沒教她多讀些書。”
陸冥之道:“個人都有個人的樣子,哪會有人同我們阿嬰一般蕙質蘭心,伶俐過人的。”
寧翊宸嗔他道:“哪有你這般誇人的?不知羞嗎。”
四個少年人說說笑笑,好不快活,忽的,店裏小二大聲叫喊起來:“捉賊啊!!!”
隻見個小賊,從裏頭蹦將出來,瞧著還練過,跑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些。
這桌兒跳起了陸冥之燕齊諧,臨桌兒也跳起個少年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