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我在春天等你(二)
第一日,張氏還有些興致。且她已經想到,她娘家那邊的確有門遠親,算起來她還要叫一聲表姨媽。
她這個表姨媽,向來是眼高手低的,自己嫁得不好,便有心為自己的女兒尋門好親事。隻是可惜,高門大戶自然是看不上她們家的,差一點的她又看不上別人。
一來二去,她那表妹便耽擱了下來。
現在正好,一個是蹲過大獄的,一個是老了的黃花菜,倒真的是絕配。等她大哥一回家,她就會立刻張羅這門親事,想來老太太也是樂意的。
結果,剛走了幾日,張氏便有些後悔了。
雖說這馬車是精心裝飾過的,又有不少軟墊,但她依舊覺得折騰,顛簸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特別是昨天晚上,他們住的那家客棧,掌櫃的還吹噓說什麽這是附近最好的,她卻覺得無論怎麽熏香,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可是,這是靳昊的決定,抱怨歸抱怨,她卻是不敢公開反對的。靳昊這人表麵上看著實誠,但真正的麵目隻有她最清楚。要真是惹惱了他,壞了他的好事,指不定怎麽對付她。
相比之下,王老太太卻是每日都精神抖擻的,在心裏默數著日子。每過去一天,她便更加期待一分,在心裏無數遍地幻想著她的大兒子現在是什麽模樣。
要說她生的這三個兒子中,就數老大長得最像她。
雖說老二老三也跟她長得像,但其實更像他們的爹。隻有老大,長得跟她簡直一模一樣。都說兒子像娘,就會有福氣。現在看來,這福氣也不知道在哪裏。
想著想著,王老太太便又想到靳明小時候的一件事情來。那時他不過四五歲,靳家還處於創業階段,她和靳老爺子每日早出晚歸地拉生意,往來應酬,根本沒時間照顧大兒子。
一日,她和靳老爺子帶著靳明在酒樓談生意,靳明覺得無聊,便下了樓自己玩去了。等夫妻倆談完生意,卻發現兒子不見了。
正要去找,就見靳明抱著一堆東西走了過來。二人一見,隻當是他餓了,自己跑去拿了些吃的。
哪知,待走到跟前,靳明指著胸前的幾包東西說道:“娘,這是我剛剛在藥鋪給你抓的藥,很貴的,我帶的銀子都花光了。那個大夫說,這是上等的藥材,娘堅持喝一個月,以後嗓子都不會痛了。”
說著便滿懷期待的看著王老太太。
原來,王老太太天生的毛病,那就是話說多了喉嚨就會特別痛,而且聲音嘶啞,說話都不清楚。但是他們最近天天談生意,不說話又不可能,所以嗓子經常處於超負荷狀態。
大夫曾經警告過她,再這樣下去是有可能變啞巴的,或者說聲音會永遠那樣嘶啞,恢複不了。
拿著藥包,王老太太感動不已,創業的艱辛沒幾個人能明白,她一個女人天天跟著相公在外麵談生意,其中的滋味更是不足為外人道。
到頭來,最關心她的,卻是她看著還不懂事的兒子。
幸運的是,喝了這幾包藥,王老太太的嗓子的確好了不少。但是,等她再去那家藥鋪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了,因為那大夫有事搬走了。
等靳明被花子拐了後,她的嗓子又開始痛。可是,這麽多年了,靳家餘下的三個孩子沒有一個主動為她買過藥,卻是為如何分家產爭得不可開交。
她隻是老了,但還沒死,怎麽可能不知道。
想到這裏,王老太太的表情便有些嚴肅。人人都說她偏心,可是,她不應該偏心嗎?有本事,也來她這裏孝敬孝敬啊,而不是天天隻知道惦記那點家產。
其實,父母的愛從來就沒有均衡這種說法,他們不過是在盡力均衡罷了。同樣是親生的,孩子總有聰明的和不聰明的,或者說聰明的和更聰明的,笨的或者更笨的。
作為父母,他們要麽會幫助那個不那麽聰明的,以便使他不那麽吃虧;要麽偏愛那個更聰明更優秀的,努力把他培養成接班人。
所以,也許這天底下就幾乎沒有完全平等的父母之愛。而王老太太,無論是出於內疚還是感動,都注定了她最喜歡的那個孩子,隻會是靳明。
見王老太太一臉嚴肅,靳昊便湊上前說道:“娘,你這是怎麽了,又想在大哥的事?不要擔心,我們這不是越來越近了嘛。兒子剛剛出去打聽了,再過五天就能到了。到時候,我們一家就團圓了。”
聞言,王老太太臉上這才有了些笑意,喃喃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張氏卻在心裏想到,好什麽好,有什麽好,也就你一個人覺得好罷了。就這樣的顛簸,也不知道為的是什麽。
又過了幾日,這一日一大早,他們便進入了青山縣境內。對此,王老太太越發的緊張,頗有種近鄉情更怯的錯覺。
等到了青山縣,王老太太便是催促著靳昊趕緊找了一家客棧,一家人趕忙入內梳洗打扮了。他們知道,王老太太的速度是很快的,要是讓她等久了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等他們梳洗完畢的時候,王老太太已經等了一會兒了。見張氏和二兒子服服帖帖的,且這速度已經是很快了,王老太太也沒說什麽,隻說了個“走”字,便帶頭往縣衙走去了。
剛剛趁幾人梳洗的時候她便打聽好了縣衙大牢的位置。
越靠近大牢,王老太太便越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狂跳不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激動還是內疚,又或者是高興。
等了三十多年了,她以為自己經曆的已經足夠多了,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什麽令自己失態的事情。
哪知,真正到了這一刻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發抖。
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今日站在大牢門口值班的,並不是以往那兩個熟悉的人。無他,隻因當日那兩人拿了伏五娘和周媽媽的銀子後便辭職不幹了。
兩人拿著銀子,回鄉買了田地,又娶了妻,過起了小日子。午夜夢回時,想到曾經的那段經曆,便更加珍惜眼下的日子。
守大牢門口這差事,嚴格說起來並不辛苦,甚至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美差,因為時不時的便有人會給銀子“意思意思”。所以,哪怕是夜班,不過是困罷了,白天換班的時候便可以睡大覺。
相比起身體上的辛苦,其實心理上的折磨才是許多人幹了一段時間就會辭職的真正原因。
這裏是大牢的入口,同時也是大牢的出口。
但凡從這裏進去了的,就很難出來,不管犯的是什麽罪。這些年,從這個地方進去又出來的人,他們都能數的出來。
這裏也是無數悲歡離合的開始,更是盡頭。
不管你有多麽的不甘心,不管你是多麽的委屈或者冤枉,進去了之後,你隻有一個身份,一個稱呼,那就是囚犯,是這各城市最下等的人。
這新來的兩人一見王老太太一家這架勢,心裏便有些竊喜,覺得他們離辭職不遠了。就這樣的打扮,意思意思是少不了的。
果然,商議了一會兒,王老太太便道:“老二,你和你媳婦陪著我進去吧。其餘人都在這裏等著。”
說完,便朝守門的兩人走去。
走近了,王老太太帶頭施了個禮,這才說道:“兩位差大哥辛苦了,老身是從瓜州而來,來這裏看我那苦命的兒子。他在這裏已經關了三十年了,明年就要出獄了。老身也是近日才得知他的下落。要說他當年也是年少無知,被花子拐了才會落得這個地步,所以還請兩位差大哥看在老身一把年紀的份上,放我進去看看他。”
靳昊則早就遞過去了兩張麵額五十兩的銀票。
兩人一看,便覺得沒有什麽問題。
一來王老太太已經說明了,這人明年就要放了,根本不是什麽重刑犯。要是重罪,他倆也坐不了主的。二則這銀子實在是不少,真的是夠意思,這還是他們上任以來接到的最夠意思的意思了。
想到這裏,二人便說道:“你們這也確實不容易,那就進去吧。不過不能超過一炷香的時間,時間到了我們會有人提醒你們的。所以請把握好時間,不要讓小的為難。”
這些都在王老太太的意料之中,她早就打聽清楚了這些套路。像這裏還算正規的了,有些大牢更黑,直接是按照時間來算銀子的,一般的家庭根本承受不起。
好在他們家卻是不缺這點銀子的,自然有底氣。
開了門放三人進去,二人這才又將門關上了。
說實話,在這之前,張氏心裏全是抱怨和不平,覺得自己這十來天過得簡直不是過的日子。此刻,大門一關,她才開始同情起靳明這個大哥來。
這大牢裏到處都臭就不說了,關鍵是還黑漆漆的,她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裏的光線。要讓她這這裏住上一年,她寧可去死,更別說她大哥一住就是三十年了。
而且當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她忽然覺得自由真好。想來當初靳明被押進來的時候也是這種心情吧,近乎絕望的心情。
逐漸適應了光線的三人慢慢地往前走著,靳昊更是時不時便瞟一眼兩邊牢房裏的情況。要說這樣的情景他還是第一見,心裏的震撼可想而知了。
他金尊玉貴的長大,哪裏會想到世界上還有這種地方。之前他覺得靳明不過是沒自由罷了,但絕沒有想到會被關在這種環境裏。
別說百分之十的家產了,哪怕是全部放棄,他也不願意在這種地方待,更何況還是三十年,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一點上,他和張氏倒是想得一模一樣,果然是夫妻。
其實,他哪裏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死其實是極容易的事,脖子一抹,那口氣一斷也就是了。
但是活著,卻是那麽的難,尤其是這裏這些人,根本看不到希望,又該怎樣活下去。
兩邊牢房裏的*聲,笑罵聲和大喊冤枉的聲音混合著各種臭氣強烈地刺激著張氏和靳昊的神經,二人均有些害怕。見狀,王老太太在心裏罵了句蠢貨,卻並沒有說什麽。
靳昊不是自詡陰險、無情和工於算計嗎?
在死亡和恐懼麵前,他倆什麽都不是。就這樣,做買賣也就那樣了。騙騙其他人倒是可以,真要遇到生意上的對手,隻有一敗塗地。
走過了長長的甬道,又拐了幾個彎,三人終於來到了葉掌櫃之前住的那個房間的隔壁。
此刻,靳明正蜷縮著身子,試圖從那床已經全部是破洞、硬的像石頭般的棉被上獲取些許溫暖。這被子是十年前發的,這些年並沒有人來給他們補發過。
雖然大牢有明文規定,每十年就替換一批被子,可是,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上頭不讓換,又有誰會來查,或者說,又有誰會關心一個囚犯是否蓋著新被子?
見狀,剛剛一直自詡勇敢彪悍的王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喚了聲“虎兒”後,便一直在那裏流淚。張氏和靳昊更是手足無措的,此情此景,他們也不知道怎麽辦。
所以,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惡臭、蓬頭垢麵的人就是他們的大哥?
靳明聽到有人喚“虎兒”,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是他小時候的昵稱,說起來已經幾十年沒有人這麽叫他了。也隻有他爹娘才會這樣叫他。
難道,難道自己快要死了?想到這裏,心裏一陣哀傷。之前,那個人死了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還能熬。現在看來,也許離死不遠了。
哪知,王老太太又喚了一聲“虎兒”。
這根本就不是夢!
靳明趕緊翻身,望見了自己牢房外站著的三個人。
隻是這一望,靳明忽然就將王老太太認了出來,且她還喊著自己的乳名,這個別人不知道的名字。王老太太雖然老的厲害,但今天刻意梳洗打扮了,說起來相貌沒有大的改變。
靳明爬了爬,抓著牢房的柱子爬了起來,帶著疑問,不確定地喊了聲“娘?”
這聲娘帶著哭腔,以及委屈,和莫大的希望。
聞言,王老太太趕忙上前,又叫了聲“明兒”。她之所以沒有表明身份,卻隻是叫了他的乳名,為的就是試探。隻是,現在卻不用了。
靳明趕緊將頭靠近王老太太,卻是沒有辦法將整個頭伸出來。大牢為了防止犯人暴動,故意將這柱子的縫隙做成這種規格。
王老太太一邊哭,一邊用手撫摸靳明的臉。那道眉心中的疤痕,那道頭上的疤痕……一處處,根本沒有改變。且將靳明打著結的頭發挽起後,露出的這張臉正是她在夢中想了三十多年的樣子。
看到這裏,王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兒啊,我的明兒啊,娘終於找到你了。”
靳明也聞到了王老太太身上莫名熟悉的氣味,加上王老太太和他這張相似的臉,他再也不用懷疑什麽,也跟著王老太太大哭起來。
一時間,饒是張氏和靳昊多麽的不屑,此刻也是忍不住,跟著哭了起來。他們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一家人重逢的樣子,卻怎麽都沒想到這樣一種情況。
“兒啊,你站起來,讓娘好好看看你。”王老太太說道,說著便開始撫摸靳明的手腳耳朵以及身子。她可是仍然記得葉掌櫃的話。葉掌櫃說過,拐她兒子的那個花子是個喪心病狂的,喜歡將嬰孩的手腳先行折斷,逼著他們出去乞討。
檢查了一番,確認靳明是好手好腳的,王老太太這才略微放了一點心,然後又拿過張氏心中的包袱,遞了進去道:“這裏是些家鄉的小吃,你先墊墊肚子。”
又指著靳昊和張氏道:“兒啊,這是你二弟,二弟妹。”
靳明一一問了好,卻並不去碰那些吃的,隻是拉著王老太太的手,一邊哭一邊懇求道:“娘啊,我不要這些吃的。你救我出去,我不想在這裏待了。我病了很久了,他們都不管我,我覺得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娘,我還不想死,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說完便拿祈求的眼神看著王老太太,並拉著她的手不放。
看見兒子這跟小時候撒嬌時如出一轍的眼神,王老太太直覺得五內俱摧,心劇烈地痛了起來。靳明小時候撒嬌的時候就喜歡這樣,拉著她的手,兩隻眼睛濕漉漉的看著她。
“兒啊,你再等等,娘出去就想辦法。你放心,這次來了,我和你二哥一家是不會離開的,我們馬上就會租一處房子,在這裏住下來,等你出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可是,娘,我現在就想出去,我想和你在一起,娘……”
就在一家人哭訴的時候,一名衙役麵無表情的出現了,提醒道:“老太太,探視的時間到了,還請現在就出去。”
若不是她給的銀子夠意思,他是不會這樣客氣的。
王老太太心知她必須出去了,要是惹得衙役不高興了,下次再來就麻煩了,於是便道:“我馬上就出去,且容我再和兒子說句話。”
王老太太再三的保證並不能打消靳明的恐懼和心頭的渴望,三十多年了,他終於找到了家,自然是不想這麽快就讓親人離開。
於是,他拉著王老太太的手不放,大聲哭著:“娘啊,你不要走,我求你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不想待在這裏。娘,你不要走啊……”
最後,王老太太到底是狠心地掙脫了被靳明緊緊拉著的手,轉身的瞬間,她的臉色有猙獰的表情出現。隻是,當她轉過去對靳明說話的時候,又恢複了慈母的模樣。
她說道:“兒啊,不是娘不想在這裏陪你,隻是娘必須出去了。你放心,娘過幾天再來看你,我們一定不會離開這個地方的,就在這裏守著你,直到你出來。娘已經打聽了,你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能出來了。等你出來,娘帶你回家,去看那漫山遍野的小黃花。”
說完,不顧靳明的哀求,也不要張氏和靳昊的攙扶,憋著一口氣自己快速地朝外走著。
見王老太太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盡頭,靳明抱著頭小聲地哭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剛剛是失態了,可是,他真的想出去,想和王老太太待在一起。
這個鬼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同時,他心裏明白,王老太太說了會救他等他,那就一定會做到。他這個娘,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的。
他又想到了葉掌櫃,那個和他隻交流了一會兒的奇人。這次王老太太能夠順利找到他,想來是托了他的福。這麽多年了,也就他願意和自己交流,還許下了會幫自己尋找家人的承諾。
隻是,不知道他找到自己的兒子了沒有。
出了大門,王老太太喚了靳昊扶住自己,因為她此刻就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般無力和虛弱。
休息了會兒,王老太太終於恢複了些,但依舊是一副虛弱的樣子。見狀,靳昊就要帶王老太太去醫館診治,王老太太卻阻攔道:“不必了。你大哥的境況剛剛你倆也看見了,我希望這段時間你們能配合我將事情做好。”
兩人趕忙點頭。
見狀,王老太太這才說道:“我們先去找個地方租下來,然後再想辦法搭上知縣大人這條線。”
接下來的日子,靳昊成功地在附近的街道租了一處住所。雖然比不上他們在瓜州的豪宅,但也算是不錯了,至少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且有靳明的慘狀在那裏做對比,張氏一點怨言都沒有。
經過一段時間的生活,她更是發現了珍寶齋這種高級的珠寶鋪子和流雲軒以及淩雲樓這種頂級酒樓。
白天的時候,她不過是偶爾陪王老太太參加一些活動,其餘的時間,都是自己去玩。慢慢地,張氏便發現,這一趟真的是來對了,要說青山縣比瓜州其實也不差的。
聽著隻是一個縣,但其實是這附近最好的地方了。在瓜州能夠買到的,這裏一樣都不會少。
王老太太也是個厲害的,經過一段時間的社交,便結識了不少城裏的夫人小姐,又通過她們的這條路,認識了不少權貴。可惜的是,無論王老太太如何努力,大家的口風都出奇地一致,那就是靳明不可能提前放出來。
但是,作為補償,或者說考慮到王老太太這麽大年紀了,著實不易,且千裏迢迢的遠道而來,白知縣默許了王老太太可以帶著兒子和兒媳每十天便進大牢探望靳明一次。
這已經算得上額外的恩情了。
因此,靳明雖然暫時沒能出獄,但是每隔十天便能和親娘見上一麵,漸漸地,那情緒便穩定了下來,也不再像第一次見麵那樣鬧了。
銀子再一次證明了其無往而不利的魅力。
王老太太出手大方,靳明的日子也好過起來,搬到了葉掌櫃住的那個屋子,添了嶄新的棉被,剃了頭發潔了麵。看著靳明的精神頭越來越好,王老太太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年算什麽,三十年她都等到了,還怕這區區一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