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苔刑
從很久之前開始,誰也不知道那個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帝王病了,而且很嚴重。
就連那時君風華自己都不知道,但這幾日身子的狀況越發的疲憊,所以這個男人便隱隱猜到了。
這時。
昭陽殿外響起常德那隱隱帶著些滄桑之意的獨特嗓音,恭敬但不卑微:“皇上,該上早朝了……”
早朝?
君風華看著那華袍之上的烏黑血跡,嘴角處勾起一絲嘲諷的笑,竟是與君無憂像極了的……
“常德……今日便不上朝了……你去落雲軒把三皇子請來……”
常德渾身一震,聽著帝王那疲憊的聲音,看著那緊閉的殿門。
躬身。
屈膝。
下跪。
竟對殿中的人行那最為尊貴的三叩九拜之禮。
聽著外頭那隱隱的磕頭之聲,中年君主覺得自己的報應終於要來了。
當年他負了一個人,如今,似乎這天下的人都要負了他。
也許他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死之前隻想見見那個人而已。
常德走的很快,額間已經淌下點點汗漬,那微薄的春衫也被點點汗水打濕,那本來就深綠的顏色,卻變得越發的暗沉。
似天涼城中的這一池春水,變黑變暗,已看不出其中的色澤。
落雲軒中。
淨歡和君無憂剛踏入裏頭便聽著二鍋子來報,宮中來人了。
這次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帝王隨身伺候著的太監總管,常德。
常德有些老了,雙眼有些昏花,而且在大廳之中幾乎幹坐了一個早晨,喝了很多花茶,端茶的女子個個貌美如花。
看似對宮中之人格外尊敬,其實眼中卻是毫不在意,出了大廳便是嘻嘻哈哈的笑鬧著,一點也不在乎被裏頭的人聽去。
有什麽樣的主子,才養什麽樣的人,常德終於確定這位三皇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隱隱為那位娘娘的大事擔憂,但該做的他已經做了,他早已不欠張家什麽了。
看著眼前這位幾乎與原來那位主子一樣麵容的少年郎,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惚。
昭陽殿中一早上的枯等,君風華早已不耐。
這時看著殿中依舊不滅的燭光,想著這裏頭發生的那些事。
他不想在這裏和他見麵,便派人擺駕太和殿中。
太和殿,很寬很大,卻是很空曠,四周的宮人早已被帝王遣散,君風華顯得有些孤獨。
這時殿門被人從外頭推門而入,沒有敲門,更沒有請示。
這般顯得很無禮。
君無憂卻是毫不在乎。
直直的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帝王,明明是一個坐在龍椅上,另一人立於大殿之下,但卻是像平視那般平等而視。
淨歡立於君無憂身側,這是他第一次見這位傳說中的君主,光光是帝王那淡淡的一眼,他卻是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告訴我,蘇與醉在哪?”帝王聲音淡淡,聽不出任何的波瀾。
這是個很直白的問題,但君無憂袖中的手卻是一緊,薄唇緊緊的抿著。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在君風華眼中卻是像極了一個孩子般倔強。
“君無憂!朕知道你這一身武學乃蘇與醉所受,但!蘇與醉的那一身能力確是我親力親為所教……而且別忘了,你還是我的孩子,你的身上還留著我君家的血脈!!!”
武學?君無憂一愣。
但卻還是嘴角嘲諷的笑起。
“是嗎?”
君無憂看著帝王的神色,看著他印堂上的那一抹青黑,雖不明顯但他卻知道君風華中毒已深。
看著那抹毫不掩飾的嘲諷,君風華眉目高挑:“你這孩子孩子果然是長大了,知道反抗了……真的朕的好孩子!”
這話說得就像一個慈愛的父親,麵對著自己頑皮的孩子無可奈何那般,然而君無憂的眉頭卻是越發的皺起。
“你都要死了……何必再說這些話?”聲音很平淡,但這講訴的卻是一個事實,君風華的確快死了。
君風華一愣,看著君無憂的神色帶上深深的審視。
君無憂倒是無所謂一笑:“雖然我很想你死……但是還沒打算用這般齷蹉的手段。”
這般放肆大逆不道的話,帝王卻是沒有發怒,當年那個人兒這是這般,但卻少了一份傲氣,看著身後那位隱隱被他護住的少年。
帝王聲音淡淡:“君無憂你別忘了,你除了是我的孩子之外,你更是一名臣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那便該罰!!!”
“罰?你憑什麽罰我?”
“憑什麽?別忘了梓兒……四兒可都還在宮中,而且朕心中有氣,當然得順心意,不然如何解氣?”毫不在意的話語。
君無憂卻是眸色一寒,他正捏著他的軟處。
世人都說毒君無情,卻不知毒君有著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那份情深意重,但也心狠手辣。
他不敢拿梓兒和四兒去賭。
“那便罰吧!”
“主人……”袖子被人輕輕拉住。
淨歡一步上前,跪倒在殿前:“皇上,您要罰便罰我吧!”
“罰你?憑什麽?你算什麽東西?”
淨歡身子一僵。
是呀!
他算什麽東西,他隻不過是世人眼中無憂公子身旁的小倌罷了。
但那個男人是他的主子,他又怎麽能讓他受傷呢?
“但是……”帝王話風一轉。
“主子犯錯,仆從當然有過……那便罰你五十苔刑……”
“君風華!!!”君無憂的聲音更冷了……
“你該死!”
“朕的確要死了!那就罰到我滿意為止……或者你告訴我蘇與醉在哪裏……”
行刑的宮人不知從哪處出來,看著那些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
君無憂知道這是帝王的圈套,因為自始至終他要罰的就是淨歡而已,想必他已經知道淨歡對他的重要性,以此逼他說出蘇與醉。
淨歡沒有反抗。
君無憂袖中的手卻是已經握出了血絲也不能反抗,因為他在等待一個信號……
也許因為太和殿過分安靜,但荊條與背部皮肉相碰撞所發出來的聲音確實越發的清晰,行刑的宮人是個啞子,神色是死寂的冷漠。
衣服被荊條抽破,血水蜿蜒地裏在太和殿中的白玉磚上,顯得格外的詭異,每一下荊條都帶起一些細碎的皮肉。
此時君無憂的心在滴血,隻求煙火能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