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姐妹,虛與委蛇勝一籌
儲秀宮中。
趙美人,不,該稱呼為順嬪了。
她手持一把秀氣的剪子,修剪著麵前的臘梅。
身後,宮女不禁讚美起她的手藝來。
“娘娘的手可真巧,這臘梅原本淩亂得很,被娘娘這麽一剪,瞬間變得雅致起來了。”
柔婉秀麗的美人聞言隻是輕輕搖了下頭。
將剪子遞給宮女,後者收起來。
她目光憂鬱地望著麵前裁剪得別致的梅花,語氣很輕,“雅致有什麽好的,不過是被拿來觀賞把玩的死物,都失了原本的自在快活。”
宮女不敢搭話,總覺得順嬪話裏有話,但又不敢亂揣測,隻能訕笑。
這時,一名小太監從外頭慌裏慌張地跑進來。
“娘娘,貴妃,貴妃娘娘來了!”
李貴妃?
順嬪柔婉的麵上,不知為何,有那麽一瞬,一下微妙譏誚起來,輕笑了一聲。
隨後抬手扶了扶鬢間的簪子,語氣輕柔,“快請貴妃進來。”
聲音客氣,但眼底一片冷淡。
有意思,堂堂貴妃還真求到了她這裏來。
“娘娘,您不親自去迎……麽?”
宮女謹慎地提醒著,“貴妃她……萬一覺著您怠慢她,就不好了。”
在宮裏當差的,稍微有些聰明勁的都知道,貴妃麵慈心毒,德妃小肚雞腸,偏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貴妃,一個是盛寵不斷的寵妃,宮人們皆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
但這位主,如今也是風頭無兩,皇上寵愛無比,不過,比起那兩位的根基,到底還隻是個新人,無強大母族,又無子嗣傍身,可謂是全靠皇上的喜惡決定生死。
越是這樣的,越要謹小慎微。
順嬪抬手折了一瓣梅花,輕放在手心中,手指撫過花瓣。
語氣輕柔而不經心,“貴妃不會同我一個小小的嬪計較的,怕什麽。”
貴妃多年經營的形象,不就是對宮人都不會苛責的麽。
又豈會對付近來的寵妃?
宮女總覺得自家嬪娘娘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是哪裏古怪,隻好閉嘴,催促倒茶的宮女快些。
將花瓣握在手中,順嬪攏了下身上的披風,走到爐子前,似是畏寒烤火。
李貴妃微微青著一張雍容卻病白的臉扶著嬤嬤的手走進來,看見的便是站在爐子前,巴掌大的俏臉被火映得緋麗的順嬪。
她眼底厭惡和不滿一閃而過。
但偽善的麵具戴久了,很快就能恢複到和善溫柔的嘴臉來。
她輕笑著朝似不知道她來了的順嬪走去,對行禮的宮人淡淡抬手示意起身。
“順嬪近來可好啊?”
她開口,便像是話家常似的,絲毫不像是為惠王一事煩憂的模樣。
順嬪轉過麵來,一張柔婉秀麗的麵容上堆著並不深的笑容。
“貴妃娘娘來了,請坐吧。香草,上茶,”
語氣隨和的,真像是個主人家待客似的。
無端的,李貴妃心中這般氣惱地想著。
是以,嘴角笑意也有些僵硬,淡了淡。
身旁的嬤嬤瞧見,唯恐她落不下臉麵,端著架子般,伸手微不可聞地拍了下她的袖子。
李貴妃這才壓下心頭不快,笑著上前來,也圍著爐子,伸手烤火。
看著順嬪低眉順目的臉,卻怎麽都心中厭惡,強壓著不喜,硬是能慈和地笑道,“妹妹瞧著近來豐腴了些,不錯不錯。從前啊,太清瘦了些。”
這般帶著幾分客套的話,叫順嬪險些笑了,她嘴角揚了下,又壓下些,溫順地抿著唇道,“讓娘娘見笑了,冬日冷,人懶怠,吃得多了些,便胖了些。
倒是娘娘您,瞧著清減了,可是身子不適?”
見她主動關心,李貴妃不知怎麽,總算是鬆口氣來。
忙苦笑著,目光帶了些愁緒,但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滿殿的宮人。
順嬪似看不懂她眼神暗示似的,眨了下一汪秋水滿載的眸子,輕聲詢問,“娘娘可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
嘿,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她難不難,有什麽隱,她又不是瞎子聾子看不到聽不著的,當真是愚笨還是說故意這般裝聾作啞?
李貴妃眼眸一閃,冷不丁地審視著眼前這個可以當她女兒的小妃嬪,眼神暗了暗。
能當皇上的寵妃,還能是個愚蠢的不成!
但對方眼眸清澈含著秋水,著實又不像是作偽的,李貴妃不覺得這麽一個小丫頭還能誆騙了她去。
便又想到,皇上一向喜歡空有美色,柔弱無枝可依的小白花,就好比柔妃,聰明倒是聰明,卻是個沒有戒心的天真貨……
這個順嬪是柔妃的贗品想來也是一路貨色的。
想著,她心裏便安定不少。
不怕天真好欺的,就怕心機城府過深不好對付的。
她苦澀地笑笑:“本宮想同妹妹單獨說說話。”
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從前她是不會稱什麽姐妹的,順嬪也不傻,對方壓根就是瞧不起自己,而如今,也不是說瞧得上了。
而是有求於自己,不得不主動放下貴妃的架子罷了。
她眸子裏漾開了一層淡淡的笑,但很快便化作關切來。
微微抬手,對著滿殿伺候的宮人道,“你們先下去。”
宮人們忙躬身行禮下去。
李貴妃又看了眼順嬪身邊的大宮女,順嬪回頭給自己的大宮女使了個眼色。
然後李貴妃便也叫自己的嬤嬤和宮人下去。
等殿內隻剩下二人了,李貴妃才麵容落寞苦澀地開口道,“本宮也不和妹妹兜圈子了,自家姐妹,本宮便直說了……”
順嬪看了眼,不做聲,但眉心輕蹙,顯然是等李貴妃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李貴妃懇切而言,“實不相瞞,惠王出事後,本宮心中很是擔憂,茶不思飯不想睡不好……如今皇上誤會了惠王,不肯見本宮,妹妹是皇上的心頭肉,本宮也是無法,才找上門來……”
她說一半停一半的,顯然就是不想太放下身段求人的態度,就等著順嬪自己接著這話往下說咧。
順嬪心裏冷笑,麵上卻是歎了一聲,“惠王一事,嬪妾也聽說了,很是惋惜……隻是,貴妃娘娘也瞧見了,皇上這兩日並不來嬪妾這……”
言下之意,皇上不來,我沒法幫你說情。
李貴妃嘴角微扯,一個有些難看僵硬的笑扯開來。
心底惱恨這是個蠢貨不成?皇上不來你不會去請?
平日裏這麽個扶不上台麵的東西,是怎麽搶走德妃的榮寵的?
她不禁深深懷疑。
“妹妹……你這話莫不是推脫之詞?”她說著,便有些難過和失望,“你是皇上心頭好,誰人不知,隻要妹妹想,怎會見不到皇上……妹妹這般,好生叫本宮心裏難受。本宮原以為咱們是姐妹……”
順嬪眼皮子輕輕掀了下:誰和你是姐妹,嗬。
有事姐妹,無事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