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回府,看清真麵目
衙門和田縣令的府上中間也就隔了一道長廊的門。
而如姨娘此時在府上後院屋內,聽丫鬟通傳說老爺回來了後,她立馬從陰狠中出來,抹了抹臉,將頭發整理了下,對著鏡子,將花掉的妝容補上,隨後抹掉唇脂,看起來整個人異樣蒼白淒楚了,才起身。
扶著丫鬟的手臂,冷冷地對她道,“該怎麽說,可清楚了?”
丫鬟很是怵她,垂著頭,低低地應著,“姨娘放心,奴婢,奴婢都記著。”
不多時,怒氣衝衝的田縣令到了門口。
而如姨娘早有準備,在看到一角熟悉的衣擺時,她便掐了下自己的腿,硬生生擠出來一滴眼淚,淒楚又委屈地微微仰著頭,將脖子上觸目驚心的青痕展露出來。
“老爺!”
如姨娘這一聲喚的是百轉千回的,她從前是青樓裏的頭牌,學的便都是些怎麽取悅男人的本事。
她哭都是拿捏得好好的那種梨花帶雨,哀嗔怨,如若是以往,田縣令大概心窩子都給她掏出來了。
但他事先從衾嫆和小桃那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回來後,他先去將小廝和管家叫到跟前,嚴厲地詢問了一番事情始末。
這才知道,原來這樣的事情,並不是頭一次發生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在府上的時候,好些丫鬟都是這樣沒了的。
甚至,死過人。
田縣令忽然就冷靜下來了,他看著哭得楚楚可憐卻不肯說受了什麽“委屈”的如姨娘,冷靜地看著她哭。
直到她不安地抬起眸子,看著他。
他才道,“出什麽事了。”
如姨娘覺著,老爺的態度實在是奇怪,但她轉念卻是想,一定是衾嫆,一定是她去找老爺告狀了!
想著,她掐了下自己的丫鬟,後者疼得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咬咬唇,立馬繪聲繪色地將如姨娘交代的,衾嫆如何單方麵虐打如姨娘的事說出來。
當然,如姨娘很聰明,沒有隱去自己讓人打了小桃這點,隻是,她讓丫鬟改成了聽到小桃侮辱如姨娘是青樓妓子出身不如衾小姐高貴貌美,如姨娘一時氣憤,才會忍不住動手打了人的。
但衾嫆卻不由分說地差點殺了如姨娘……
“夠了。”田縣令冷漠地聽完,胖胖的臉上一片譏誚地說著,“就算她無緣無故殺了你,你認為,我能替你做主麽?”
在如姨娘驚愕的目光中,田縣令又冷笑一聲,“還是說,你覺得我一個小小的縣令,會為了你,不要頭頂烏紗帽,得罪那樣的大人物?”
說白了,如果如姨娘心中真的是為他著想,就不會這麽顛倒黑白地上來就叫冤喊委屈,希望他替她做主。
如果她為他著想,就不該是這副慫恿他去和對方理論和拚命的嘴臉。
說到底,如姨娘自私自利,心裏隻想著她自己,根本沒有想過他罷了。
其實這才是田縣令最難過和清醒過來的一點吧。
他是實打實地喜愛如姨娘的,就好比剛剛,他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時,本能的,心揪著難受,要是往常,他早就抱著她心肝寶貝地哄一通,再去為她出頭了。
可他已經在衾嫆那了解過事情經過了,又找過管家和小廝得知了一些從前他不上心就不過問的事。
如今,站在他麵前的,不再是那個嬌媚可人的小妾,而是一個心狠手辣歹毒自私的毒婦。
不管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可能這麽饒了她。
不說家宅難寧,往後若是被人告發,他遲早要因為這麽個毒婦而被連累了前途性命。
是了,田縣令自認也不是個多麽好的丈夫,比起小妾,他更愛自己的前程。
美貌的小妾想什麽時候有就什麽時候有,可一旦沒了前途,他將一無所有,這也是他這麽多年哪怕再愛色,都不敢亂來的原因。
聽著田縣令冷冷的語調,再看他無情的麵容,如姨娘一顆心都沉入了湖底。
她錯了。
她不該去挑釁衾嫆的,她怎麽就那麽大的臉,覺著眼前這個男人,會百依百順到為了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國公府大小姐以及王爺呢?
真的是太蠢了啊,如果她沒有犯了嫉妒心,不去招惹衾嫆和小桃,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想,這或許隻是個開始罷了。
被衾嫆打,被老爺厭棄……
接下來呢?
如姨娘忽然就惶恐起來了,她推開丫鬟,抓著田縣令的手,一下子跪下。
仰著麵,這次是真情實感地哭起來,一點美感都沒了。
“老爺,老爺你聽我解釋啊,老爺我,我錯了,我就是一時糊塗……我太在意老爺了,我才會變成這樣善妒又偏激的樣子啊……老爺……”
她倒是聰明,知道田縣令遲早是要知道她從前幹的那些“好事”,便索性一股腦這麽推到了是太在意丈夫,才行差踏錯。
田縣令不禁垂下眼眸,一眨不眨地瞪著這個哭得傷心欲絕的女人。
企圖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真心悔過。
但除了害怕和可憐,什麽都沒有。
忽然,他想起,臨走前,衾嫆似笑非笑地對他說的那句——
“或許你該好好查查你那位姨娘,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條人命,包括你之前的妻妾子嗣。”
最末那一句,叫田縣令當時震驚無比,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如姨娘會做那樣歹毒的事情。
但當一麵鏡子被打破了一角後,完美便開始卸下了偽裝,有了缺口。
一切便都變得不那麽難以置信起來。
他想到這,不禁一股寒氣從腳底竄到頭皮。
他想到自己那個木訥早亡的妻子,再想到之前死的一個小妾,還有府裏如今愈發謹小慎微的小妾們……
但最終,他還是不可抑製自己的激動,想到了自己多年無子的事實上來。
府上隻有原配留下的一個姐兒……
這麽多年了,他一個兒子都沒有,他以為是自己命裏無子,還總是為此犯愁和遺憾。但現在看著跪在自己麵前不住哭泣的如姨娘——
他心底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好像有了一個方向。
“如兒——我隻問你一句。”
好一陣,田縣令才慘白著臉,咽了咽唾沫,聲音沙啞地開口,在如姨娘抽噎著抬頭望著他時,他死死地咬著唇,道。
“你有沒有,害過我的孩兒?”
一句話,叫原本抽噎的如姨娘,渾身一陣,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