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懷疑,城牆送別
衾嫆雖然被楚漓安撫住了,但她哪裏能真的放心他去?
她一宿沒睡,終於在紙上寫出了當年零星記憶中的一些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前世這場瘟疫,她記得,最後是楚唯控製了擴散範圍的……
也是因此,在民間樹立了絕對的威望,得到了百姓進一步的擁戴。
——殿下,您好厲害啊,居然解決了這麽危險的瘟疫!
——嗬,疫情本不難,不過是先前的人都弄錯了方向罷了。
——方向?什麽方向?
——他們都以為是食疫,實際上啊……是毒。
……
衾嫆猛地站起來,她麵上神色閃爍變換。
是了,前世楚唯等到欽差都死了,楚暘被問責,疫情擴大到一個讓人震驚心痛的範圍時,才站出來,“臨危受命”地解決了這場災難。
她當時傻乎乎地跑去恭賀他,對他更加癡迷崇拜。
那時,楚唯心情好,便和她多說了幾句。
現在想起來,根本不是什麽食疫造成的瘟疫,而是有人中了毒,然後這種毒會一個接連一個的傳染……
不行,她得想法子告訴楚漓,還不能讓他起疑。
衾嫆想著,將麵前的紙燒毀,然後穿了便服,出門。
到了端王府門口,卻見書語正在吩咐小廝收拾東西。
她理了理鬥篷,走上前。
“這些是?”
一個小廝手腳重了,搬上馬車的一包東西掉下來,袋子束口的地方鬆開,裏麵的東西灑了出來。
衾嫆蹲下,伸手撿起一株幹草定睛一看,先前見沈寄年折騰過這玩意,所以她聞了下味道,就認出這是解毒草。
針對的便是食毒的草藥。
她眼眸閃了下。
“主子吩咐準備的,衾小姐是要進去找主子麽?”
書語沒發現衾嫆低頭麵上的神色,隻稀鬆平常地問道。
他隻道主子要出遠門了,衾大小姐不放心,多來看看主子。
衾嫆手微不可聞地攥緊,心裏原本一個細小的疑點滾雪球一般的,滾成了一個大的。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既然你們忙,那我還是先回去吧。”
她說著,將幹草塞回麻布袋裏,還柔聲對戰戰兢兢的小廝道,“下次小心些。”
書語覺得哪裏不對,但衾嫆麵上的笑容無懈可擊,他隻好拱手,目送衾嫆又回去。
轉過身那一瞬,衾嫆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眼底霧靄沉沉凝聚。
她幾乎是跑著回到鎮國公府的。
回到房中,她揮退了婢女,自己窩在房間裏,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
她心裏有一個一直刻意忽視卻忽視不掉的疑惑。
重生以後,周圍的人,性格也好行事作風也罷幾乎與前世無二致,但隻有楚漓,性格上也好,行事上也罷,甚至是人生軌跡,都發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可不管是他救駕還是進入到朝堂中,亦或者現在……明明前世是死了那麽多人後,楚唯用了精英手下,才控製了這場食毒引起的瘟疫。
可疫情消息才傳回京城,楚漓卻未卜先知地準備了解毒草?
要說他是準備萬全,那又怎麽解釋,馬車裏都是相同的解毒草?
這些原本是禦醫和大夫們準備的,再不濟也可以到了澧城後,讓全城的醫館出力。他卻大晚上的讓自己的親信看著,偷偷裝運……
衾嫆按著眉心,那股懷疑又深了。
隨之而來的便是恐懼。
是的,她害怕,害怕楚漓……
這一夜,衾嫆都沒能合眼。
兩日後,和容央一塊兒上城牆,目送楚漓和戚繼北帶著隊伍出發。
她站在城牆之上,裹著一件狐裘,明豔絕麗的小臉被毛茸茸的狐裘領子遮蓋了一小半。
容央沒忍住,雙手置於唇邊,衝下方的戚繼北大聲喊了一句——
“戚繼北,你給我完整地回來,聽到沒!”
她驟然一嗓子,喊得原本騎在馬背上吊兒郎當地吹著口哨半點緊張都沒的戚小將軍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從馬背上給摔下去。
旁邊將士立馬笑出聲來。
被他惡狠狠一眼睛瞪得收斂了。
戚繼北回頭,遙遙便望見城牆上兩漂亮的姑娘,站在那像兩朵漂亮的花兒,哦,霸王花更貼切些。
他咧嘴,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彎著眼睛,朝容央揮手。
“你就等著小爺回來娶你吧!”
他這麽一喊,隊伍中的將士們又迸發出一股熱鬧的起哄聲。
戚繼北臉皮厚,一點都不覺得害臊,隻笑著罵罵咧咧地踹了一個小兵的屁股一腳。
“你小子,沒見過未婚妻啊,不娶媳婦的啊,這麽欠收拾!”
前方坐馬車裏的楚漓,聽到動靜,掀開車簾,不禁莞爾。
回頭,也看向城牆。
看見安安靜靜站在那目送自己的小姑娘時,不禁唇角翹起,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搖了搖。
確定她看見了,才放下。
隔著遠,衾嫆眼裏的複雜和憂色,楚漓沒有看見。
但看見他衝她招手,還是伸手,輕輕揮了揮。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見,但她還是做了個“平安回來”的口型。
風吹起她的衣擺,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瘦弱單薄。
楚漓舍不得將車簾放下,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視線,如果可以,他哪裏都不想去,就想守著他喜歡的小姑娘,好好過日子。
姣姣,等我。
快了,就快了。
隻要這次事情平息,我就擁有了可以保護你,不必受製於人的權勢——
既然無法避免這些權力陰謀,那便直迎而上,借力打力。
待徹底看不見衾嫆的身影了,楚漓才慢慢放下了車簾,掩去了眸子裏浮浮沉沉之色。
容央和衾嫆從城牆上下來時,兩人都有些神色恍惚的,看起來就情緒低落。
兩人的婢女也知道是為什麽,便默默跟著她們,也不開口多言。
“衾嫆,你說他們能平安回來麽?”容央滿麵愁容,一路上都在歎氣,不禁問一直諱莫如深的衾嫆。
“能。”
衾嫆低而堅定的回答,給了容央一分慰藉。
“你對端王,好像一直都很有信心。”她盯著衾嫆的側臉,有些羨慕地說著,“不過他為人低調沉穩,做事穩重,的確是值得信任。”
不像戚繼北,莽撞衝動。
衾嫆聞言,隻是笑笑,卻無法釋懷。
就是太穩重,才叫她有些心煩意亂。
楚漓,你到底瞞了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