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牢房

  皇帝近來不知怎麽,開始信佛了,說是做了個噩夢,在趙美人的寢宮中驚醒後,上朝後便思忖著下了旨,說是要帶著幾個皇子去普陀寺祈福。


  衾嫆聽聞這個消息時並不驚訝,前世老皇帝身子骨不大好後,的確有一陣子很信佛,隻是,當她聽說隨行名單裏還有楚漓時……


  手中的剪子不慎就將眼前好好的墨菊給剪斷。


  “呀,小姐,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栽植活了的一盆啊……”一旁的春花不知道衾嫆怎麽忽然手一抖就給好端端開得鮮活漂亮的墨菊給剪壞了。


  心疼得撿起地上的殘花,眉頭都打了結。


  衾嫆低眉瞥了眼,眼裏卻沒什麽顏色,這盆花的確是她悉心照料了許久才開得這麽漂亮的名貴品種。


  原本是打算養好了送去端王府給楚漓解悶兒的。


  可眼下,她眼皮子跳個不停,心裏忐忑得很。


  前世沒有這一出,楚漓不受寵,皇帝唯恐帶著他衝撞了神靈,才不會帶著他一道去。


  可現在,為什麽又會想起透明一樣的楚漓呢?

  她不是杞人憂天,隻是對於楚漓的事,總是妖緊張幾分的,心裏想著事,對這盆名貴的墨菊也沒了耐心。


  將剪子遞給秋月,“你來吧。”


  然後回了屋。


  衾嫆第一反應是楚唯在從中作梗,派去打聽冬草的人沒回來,她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是不是楚唯發現了楚漓什麽,才會采取了針對楚漓的行動。


  這麽想著,衾嫆臉上神色愈發凝重起來了。


  不行,她也要去。


  隻要不叫皇上一行人知道,她偷偷跟去不就得了。


  似乎有人也想到了這一茬,所以在衾嫆綱要安排的時候,入獄後病了一場奄奄一息的陸倩忽然叫人傳了話,說要見衾嫆一麵。


  衾嫆是不想見陸倩的,那個女人偏執瘋狂,如今都階下囚了,能有什麽事找自己?

  但陸倩說,如果衾嫆不去,她就抵死不認罪,並要將衾嫆的秘密說出去。


  衾嫆的秘密?

  她笑了,左不過就是一個容惜罷了,時間久了,舅舅早就將容惜淡忘。換句話說,就算陸倩揭穿了,一沒有證據二沒有靠山的,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那就讓她徹底死心了好了。


  衾嫆不厭其煩,最後還是選擇去見陸倩一麵。


  彼時,陸倩被關在陰暗潮濕的牢房中,周遭都是陰暗的刑具,隻一張草席子,供她休息。


  衾嫆來時,陸倩正坐在草席子上,抱著亂糟糟的頭發,不甘地望著那一小小的透著光亮的窗戶。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朝外看去。


  便看見了,仍是光鮮亮麗,且愈發出落得美豔出眾的衾嫆。


  陸倩眼底的不甘便轉為深深的怨恨。


  是的,她到這個時候,還是最恨衾嫆。冥冥之中就好像這個女人是她的克星一樣,她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安排,最後都會被這個女人給毀掉。


  就連她自己,也被這個女人擊毀。


  林琪什麽都招了,還有從前伺候陸倩的兩個貼身婢女,她們扛不住酷刑,應該說,當看到刑具時,就已經選擇了背叛舊主,將知道的全招了。


  包括從前在封地時,江陵王妃幫陸倩掩蓋的,那些心狠手辣殺人毀人的事跡。


  當一張張罪證擺在陸倩麵前時,她毫無波動,反正她連弑母都做出來了,還有什麽做不出來呢,她想?

  但她拒不畫押認罪。


  她說她要見了衾嫆才肯認罪。


  獄卒得了楚暘的命令,不好對陸倩這殘敗的身子嚴刑拷打,要知道陸倩的身子骨都靠藥吊著,能在牢房中活著就很不容易了,要是給她用刑,隻怕是一下都扛不住,直接死翹翹了。


  “你滿意了?你可以得意了!”


  陸倩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瓣,看著眼前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少女,眼底的恨意像是一把刀子,要捅向少女每寸皮膚。


  麵對滿是怨恨狼狽的陸倩,衾嫆隻是取下自己的兜帽。


  麵上沒有波動,並沒有見到陸倩落敗就大快人心的激動和喜悅。


  她隻是淡淡的,像是稀鬆平常的一場對話一般開口,“沒什麽好得意的,都是你應得的。”


  陸倩自己作惡多端,又不夠高明,死不足惜罷了。


  不值得她得意,更不值得她同情。


  衾嫆隻是看著這樣的陸倩,深深懷疑自己前世的腦子。


  這樣一個隻會用高雅柔弱偽裝,利用家世和親人當刀刃的女人,並沒有多高明啊,怎麽前世,她卻看不透呢。


  所以,還是她蠢。


  衾嫆的話,叫陸倩死氣沉沉的臉上又有了幾分活氣,那是憤怒帶來的一絲人氣。


  她撲騰地上前,扒著木柱,死死地瞪著衾嫆,想伸手卻連衾嫆一根頭發絲都碰不到。


  她隻能憤怒不甘地咆哮著,“衾嫆,衾嫆,衾嫆!你別得意,我會等著看你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的!你以為楚漓那樣的廢物能保得了你嗎?你遲早,你們遲早都會死得比我慘的!”


  “是麽?可惜你是等不到了。”


  衾嫆眯著眼,冷冷地說著,伸手捏住陸倩瘦弱的手腕,狠狠一折,疼得陸倩臉色慘白如紙,叫了一聲。


  “楚漓很好,而我,更不需要誰的保護。”衾嫆眼底醞釀著風暴,她不能聽人說楚漓半個字的不好,她蠻橫地折著陸倩的手腕,語氣森涼刺骨,“陸倩,你知道麽,你本該是被羨慕的存在,你有父母兄長的庇護卻不知足,明明沒有那個命,卻非要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你最不該算計的就是護你愛你的家人——


  落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既是一株兔絲蕊,沒了倚仗就沒法存活下去,就要做好斬斷倚仗的心理準備。”


  “啊——你放開我!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


  衾嫆的話,有一半對有一半錯。


  陸倩眼裏閃著淚,她既痛恨又有那麽一絲懊悔。


  可最後還是歸於仇恨。


  父王?母妃?兄長?


  嗬,什麽家人啊,他們何曾真正的在意過她?


  憑什麽,衾嫆有那麽寵愛她的父親、外祖母、舅舅、表姐,還有……


  那麽喜歡她的楚漓。


  可她什麽都沒有啊。


  什麽都沒了。


  衾嫆鬆開手,看著陸倩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跪坐在地。


  眼裏沒有一丁點憐憫之情。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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