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當年

  “小姐,小姐?小姐!”


  “啊?春花你這麽大聲做什麽,嚇死我了。”


  衾嫆坐在窗前,單手撐著臉頰望著窗台,忽然耳邊春花拔高音量的呼聲,嚇得她手一滑,手肘撞著桌角,疼得眼角擠出一滴淚,皺著臉瞪始作俑者。


  春花無辜地抱著盒子,見狀忙將盒子放下,替衾嫆揉起手肘來,不無委屈地撇嘴道,“不是奴婢大聲,是小姐一心就知道看那海棠,奴婢喚了好幾聲都沒聽見。”


  說著,還嘀咕了聲,“先前也沒見您多喜歡花花草草的,端王殿下送的一束再普通不過的海棠倒是當成寶貝供起來……”


  還用上了先夫人留給小姐最漂亮的一個白底海棠花紋的花瓶,專門用來供這束秋海棠。


  衾嫆猛地抽回手,自己象征性地揉了揉手肘,眼神閃爍,立馬反駁,“誰說我不喜歡花草了,海棠苑海棠花瓶自然是來裝海棠花的!跟……誰送的沒有關係!”


  隻是她卻不知這番言辭,春花望天白目表達了不信。


  這騙鬼呢!


  分明就是因為送花的人才這般在意的。


  “我說小姐,您不覺得您對端王的在意已經超乎一般人了嗎?”春花看了眼門口,秋月正同兩個打掃院子的丫鬟說話,她便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道,“奴婢覺著端王好,比惠王成王之流的都好!隻要小姐喜歡,奴婢支持!”


  這話……


  衾嫆麵紅耳赤之後卻是錯愕,她反思了下,她對楚漓的在意是過頭了,但情有可原,這份“在意”,春花是不會明白緣由的。


  她忽然想起來,前世這個時候,她為了討得楚唯歡心,做了不少荒唐事,那時候秋月勸不住她,唯有春花,強烈地反對,甚至鬧到了用性命相勸的地步……


  而她,她那時昏了頭,覺得春花身為她的心腹丫鬟,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卻阻撓她追求真愛,對她很是生氣,第一次動了手,打了春花一巴掌,冷落了她許久。


  “小姐,奴婢愚鈍,但奴婢感覺得到,惠王對您絕無情分,您若是執意為他冒險嫁到端王府去……那就是毀了您自個兒啊!”


  以至於後來,她出嫁前,春花拖著病體相勸,她卻下定決心,甚至於去了端王府都不帶上她。


  現在想想,她有多混賬啊,這般忠心為她著想的丫鬟,卻被她往外推,寒了心。


  “好了,以後別提了。春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瞧殿下可憐,想多憐惜他罷了。”


  衾嫆想著,起身,將窗台上的海棠花收回來,置於角落,眼不見為淨。


  卻不知,她這話,恰好叫外頭的書語聽了個正著。


  他擰著眉頭,忽而耳尖一動,察覺到周圍有高手的氣息,慌忙隱匿起來,飛簷走壁,離開。


  “盒子裏裝的什麽?”衾嫆折身回來,絲毫沒有發現方才窗外的動靜,問春花道。


  春花將盒子打開,神秘兮兮地道,“沈神醫不是要求一味藥材嗎,奴婢求表哥托江湖上的朋友尋來了。就是價錢太貴了!”


  她說著,兩道眉皺起,“這麽一想,端王太費錢了,小姐還是不要喜歡他了。”


  一本正經的樣子,叫衾嫆哭笑不得。


  她抬手敲了下她的額頭,但拿到盒子卻很是高興,忙打開,一股藥香味撲麵而來,盒子裏紅綢上一株像人參又不像是人參,像草又不像草的幹巴巴的植物,散發著怡人的藥香味。


  “這就是美人手?”衾嫆不由狐疑,這怎麽都看不出像是美人和手的樣子嘛。


  春花點頭,“表哥說,美人手並非是指這藥材生得像手,而是說這藥材成活極為不易,就像是美人一雙手,受不得風吹雨淋,又經不起幹旱暴曬,需小心嗬護,一千株裏才能成活一兩株,所以才價值千金。”


  若非中間有表哥周旋,隻怕千金都買不到。表哥那個朋友闖蕩江湖多年,曾經幹過江洋大盜的糊塗事,恰好盜過一剝削當地百姓的員外家,從庫房中偷了此藥。


  所以隻收了五百兩銀子。


  “真的是多虧你表哥,你有空替我好好謝謝他——”衾嫆怕這難得求來的藥材受損,忙合上盒子,麵上都是喜色和感激,“待那幾間鋪子有了收益,我會重金酬謝他。”


  春花咧嘴笑道,“那怎麽成!替小姐做事是春花的福氣,表哥當年是在我家養大的,我娘臨終前囑托過他,要好生照料我的。而我幼時走丟,若非小姐在雪地裏撿到了我帶回國公府,奴婢早就死了……


  小姐的大恩大德,春花這輩子無以為報,要長長久久一輩子追隨小姐!”


  衾嫆聞言眼眶微微泛酸,她抬手飛快抹了下眼角,伸手摸了摸春花的臉,麵上又哭又笑,“傻丫頭,什麽恩啊德的,你我自幼一起長大,你六歲入府,近十載陪伴照顧我,我早就將你當做一家人了。”


  主仆二人回憶起當年雪地相遇,皆是有些感觸。


  那時衾嫆跟著母親從護國公府探親回府,雪天車子不好走,母親便牽著她下了車,走到離鎮國公府幾步路,她眼尖看到樹下有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女孩,凍得渾身哆嗦僵硬,一張臉通紅泛著青紫,半睜著眼喊著“表哥”。


  衾嫆好奇上前,“你是誰啊,怎麽在這?娘親,她是不是要凍死啦!”


  “姣姣,不許胡說。這孩子大雪天怎麽會出現在這……”


  “娘,她快凍死了,我們帶她一起回去吧!”


  “好。”


  將春花帶回去後,母親請了大夫,大夫說若是再晚些時辰,這個孩子的性命就不保了。她一直發著高熱,這一病就病了一個月,衾嫆總是帶著秋月來春花屋裏看她,給她講故事,問問她的卻情況。


  後來,痊愈的春花說是自己跟著表哥進城,在城門前便走散,衾嫆替她找了許久的人,後來又過去三個月,沒有任何音訊。


  春花從期待到失落,到最後,她為了報答衾嫆母女,便自願留下來給衾嫆當丫鬟。


  這一當,便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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