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結拜
笑殺手說:“如今的臨安城龍蛇雲集,我笑書生偏愛湊熱鬧,我在這裏有什麽稀奇,適才見一個人破窗入屋,抱了兩壇酒出來,細看時卻見是你,老瘋,原來你並不瘋?”
瘋殺手說:“好人說壞人可惡,可壞人卻說好人可惡,正常人與瘋子又有什麽區別呢,看我不正常的,隻不過是他自己的愚蠢與不正常罷了。”
笑殺手笑了笑:“我可沒這樣說你,不過世事本來如此,每個人看事情的眼光本來不一樣,要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說幹什麽呢?愛我想愛,做我想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本是短暫的,即使活不出理想的精彩,但也絕不受別人的牽製與擺布。來,廢話少說,咱們怎麽說也有數麵之緣,還未曾開懷痛飲過,今日一醉方休!”
瘋殺手端起酒沒喝,而是問:“我看你成天嘻嘻哈哈,比誰都愜意,你也會有煩惱憂愁的事嗎?”
笑殺手歎氣:“很多人的表麵在笑,那隻不過是裝出來的,自己給自己找一個活著的理由而已,我們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無奈,不想別人看見自己內心深處的脆弱,所以用了無所謂來掩飾,富殺手不快樂嗎?快樂,畢竟他那麽有錢。可真正快樂的人有誰提著一柄劍,把命懸上去四處漂泊呢?同是天涯倫落人,相逢何必問曾經,徒增煩惱傷感罷了,失去的終歸找不回來,有些事需要遺忘。喝酒吧,酒是好東西,一醉解千愁,喝吧!”
說罷一仰頭,一碗酒,咕咚咚地就灌了下去。
另三人也各自把碗往缸裏舀了酒直往口裏灌。
那看起來灌的不是酒,像水。
雨越下越大,像盆往下麵倒一樣,閃電一個接一個,劃破長空。
四人狂灌了數碗之後,笑殺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酒說:“同是天涯倫落人,相聚總有緣,除了老瘋你以外,另外兩個我都不認識,但不打緊,以前是不認識,今天因為緣分卻走到了一起,咱們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而活,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一命嗚呼了。我笑殺手一生不求千金富貴,但求萬丈豪情,義薄雲天,我今欲與你們三個交個兄弟,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瘋殺手一巴掌用力地拍在他肩上,說話擲地有聲:“好,笑殺手,夠爽快,人生一世,夫複何求,有情有義足矣!”
笑殺手又問鐵麵人與活死人:“你們兩位呢,願意嗎?看得起我笑書生嗎?看不起也沒關係,我也並不是個有用的人,無名小卒而已。”
鐵麵人說:“君子相交隻在於心,從無身份之別,況你笑殺手名聲響亮,你這個兄弟我鐵麵人交定了。”
笑殺手陡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自己腦袋,猛然醒悟:“你看我這呆頭,還說不認識你,原來你就是新近在漠北創立了無命教的鐵麵人?了不起,了不起!”
他又拍了拍“活死人”問:“朋友,你呢?願意和我們結交嗎?”
“活死人”猛灌下一碗酒,也一改那行屍走肉的模樣,豪氣衝天:“願意,怎麽不願意。你們都是名震一方的英雄,我隻不過一無名之輩,苟活於世,能蒙你們不棄,坦誠相交,豈有不願。”
笑殺手痛快的喊了聲:“好!咱們俱是豪爽之人,也不拘俗禮,也不必什麽三叩九拜,割指喝血,君子一言,當一生一世。”
說罷又從缸裏舀出一碗酒舉起:“隻要我們一起幹掉這杯結義酒,今後我們就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兄弟,永不背叛離棄,若有違者,天誅地滅。”
另三人也各舀了一碗酒,四碗相碰,發出清脆的叮當之聲,一仰脖子,四人皆一飲而下。
他又說:“如今咱們既是同生共死之兄弟,我們心中想必都有些鬱鬱寡歡之事,憋在心裏極為難受,今夜借酒消愁,不如全都痛快淋漓地說出來,如何?”
哪知這一句話後卻是無聲的沉默。
瘋殺手說:“有些苦是無法說出來的,一個人真正的難言之隱,就算是兄弟,也總是不說的好,說出來也無法解決,反而多一個人看到了自己的狼狽,脆弱以及悲哀,凡俗之人,雖然自命英雄,但總是無法把有些結解開,無法把陰暗的一麵敞露無遺,凡人不是聖人,更不是神。”
“活死人”抬眼望了望瓢潑大雨的天空,長歎一口氣:“就算心如烈火熊熊燃燒,雨隻要不停地下,世界就是濕的,火無法把大雨烤幹,但雨卻可以把大火澆滅,何苦作無謂的犧牲呢?”
瘋殺手說:“兄弟此言差矣,若是一根柴不去燃燒,縱然能存年長月久,最終也不過腐朽而已,若能痛快燃燒的話,即使短暫,但總是發過光的,即使麵對大雨,即使最終被澆滅,也總為生命的本色活過,不曾屈服,不曾愧對堂堂七尺之軀和似水年華。”
“活死人”說:“一根柴是為了燃燒,但絕不應該作無謂地燃燒,那叫浪費,是好柴卻不能燃燒在灶膛,而在荒野,那就幹脆安分地隨年長月久而腐朽吧,至少可以看見那些所謂的神,因為不識柴不重柴會落得比柴更腐朽更悲慘死去的下場,你們看見了嗎?雨越下越大,夜越來越深,天越來越冷,直到有一天,萬劫不複之時,終會有人明白,好柴……哈哈……好柴……沒人用是柴的悲哀,但更是人的劫難,哈,哈……你們看著吧。”
痛徹心扉的笑響徹天際,在一個接一個的閃電中遙遠,在一串接一串的炸雷中淹沒。
“活死人”走在雨中,仰望蒼天,痛笑不絕。
無數水珠順著亂發從臉頰滴落,也許是雨水,也許是淚水,分辨不清,有時候淚水像雨水,有時候雨水也像淚水……
他又轉過臉看著另外三人:“兄弟一場,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保重,珍重!”
說完便轉身欲走。
笑殺手喊:“兄弟一場,卻還不知如何稱呼,名諱太疏遠,風某今年二十有四,三位兄弟呢?”
瘋殺手報了二十六,鐵麵人報了二十三,活死人報了二十一。
於是瘋殺手為大哥,笑殺手老二,鐵麵人老三,活死人為四弟。
報完年歲之後,“活死人”跌跌撞撞地,終消失在夜雨之中。
另外三人也都有些喝得多了,笑殺手說:“夜已深了,咱們兄弟還是找個地方歇歇吧!這模樣自然不能投宿,兩位兄弟可有什麽好去處?”
瘋殺手吞了一口酒:“走,去嶽王廟,嶽將軍一個人正孤單呢,咱們陪他去,陪他聊聊天,說說他舍命相護的國家,又是風雨飄搖……”
三人跌跌撞撞進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