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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新仇舊恨

  嶽父回到家,嶽飛雲對他講起有人在查嶽家血案的事。


  本來,他隻是覺得奇怪,隨便說說,沒有任何目的,但父親聽後本來平靜的神情突然就有些激動:“什麽,查嶽家的事,他有說過自己的來曆嗎?”


  嶽飛雲搖了搖頭:“我除了看見他的武功很厲害,聽百長老說他可能是野上人的傳人外,他什麽也沒說,就隻叫百長老幫他找秦無名。”


  嶽父的神情似乎又陷入了某種回憶,或者說是在沉思,半晌才自言自語:“難道是他,可能嗎?”


  嶽飛雲奇怪地問:“爹,你說誰?”


  嶽父搖頭:“突然間冒出一個人來,我也猜不出誰,也許,那人曾受過嶽家的恩惠吧,所以就想替嶽家報仇雪恨。”


  嶽飛雲並不是一個善於思考的人,所以父親那猶疑猶思的神色都未曾捕捉到。


  飯後,嶽父讓他帶星兒四處玩玩,說小姑娘愛玩,又是客人,應該好好陪著。


  嶽飛雲想起明天又將遠赴邊關,就想多陪陪父親,於是說要陪父親一起去打魚。


  嶽父卻說:“不用了,今天下午我還有點事,你們自己好好玩去吧。”


  嶽飛雲其實也想和星兒一起玩,見父親執意不肯,於是也不再固執。


  當兩人走後,嶽父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著牆上的一幅書法。


  紙已很舊,呈黃色了,字卻蒼勁有力,如龍飛鳳舞,鐵劃銀鉤。


  那書法是一首詞,詞名赫然正是《滿江紅》。


  他的神情中像被那詞勾起了往日的傷感,目光中一片蒼涼,嘴裏不自禁地念叨起來:


  “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虎肉,笑談渴飲匈怒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念著念著,他的神情中已滿是悲傷,漸漸地有淚湧出,順著蒼老的麵頰,滴落而下。


  嶽飛的《滿江紅》,氣勢何等雄壯膀礴,而在他的口中卻是那般傷感悲切,無力蒼白,是一種無奈,是一種憾恨,是一種痛心。


  傷懷良久,他又對著那副書法說:“嶽家幾代忠良,想不到卻慘遭滅門,主人,幸您九泉之下保佑,嶽忠已替您保全香煙,飛雲已經長大了,他是個好孩子,很聽話,也很有嶽門忠義正直的作風,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還有,我今天聽說有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在過問嶽門血案,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失蹤的龍兒,如果真是的話,江湖上還有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年輕人,難道也會是豪兒,他也幸免於難了嗎?真是的話,他又怎麽會跟了蒙古人,得了天魔劍,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呢?我在這裏等了十七年,終於等到了一點線索,望您九泉之下保佑,您的子孫健在,保佑嶽門血案早日抓到真凶,嶽忠死亦瞑目!”


  說完畢恭畢敬地拜了,然後又挑起了上午未賣完的魚蝦,出門而去。


  離開的時候,他又看了那殘破的嶽王廟良久,仿佛在祈禱什麽。


  他並未直往市場而去,而是挑著四處叫賣,兩隻眼睛比口還更有心,喊得隨隨便便,漫不經心,很久才喊一聲,而兩隻眼睛卻在大街小巷來往的人群中不斷地搜尋著。


  之後他便在一個地方停下,他是看見了樓閣正中的那幾個字才停的,那樓閣正中正是“玄黃樓”三個大字。


  他沒法進裏麵去,畢竟他隻是個叫賣的,有一副擔子,所以他就停在了“玄黃樓”門口的地方,裏麵進出的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能看得清楚。


  從裏麵出來的,往裏麵進去的,人很多,但他的神情始終都很正常,和尋常的小販一樣。


  突然有幾個身影在他旁邊停住,他從那被擋住了光線的地麵感覺到的,無意地側頭看了看,便見一個拄著烏黑竹杖的老太婆正注視著他。


  老頭婆頭發花白,但額頭與臉上的皺紋卻極深,仿佛一道道水溝似的。


  和老太婆一起的還有一男一女,都極年青,不過一二十歲剛成年而已。


  他竟也覺得那老太婆的模樣有些熟悉,卻怎麽都想不起來,而老太婆看他的眼神對他也很熟悉一樣。


  老太婆什麽也沒說便進了玄黃樓,他卻始終感覺對這老太婆有記憶,他努力地在往事中搜尋著。


  終於,如一道靈光在腦海中閃過。他想了起來,十七年前,那時候嶽家仍太平無事,他跟嶽申將軍正在攻打金哀宗的最後一座城池——蔡州。


  有一天深夜,蔡州將領完顏仲德突然來到宋營要見嶽申將軍,說是奉金王完顏守緒的旨意來的,目的是想讓宋朝退兵,並重新與金聯盟,合力抗蒙。


  完顏仲德來時隻有一個女人跟著,那個女人就是金國第一高手竹山太婆,那時的竹山太婆也是很蒼老的模樣,是屬於天生的老相,但那時的頭發還是黑的,皺紋也不太明顯,隻是皮膚很黑顯老。


  十七年了,頭發白了一點,皺紋深了許多,但麵孔沒怎麽變。


  嶽忠想起來的時候心裏突然變得很激動。


  嶽門血案正好是在宋蒙聯手滅亡金國後的時間,因為嶽申將軍未曾答應完顏守緒的請求,金人肯定恨死了嶽家,當金國滅亡之後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報複,也就是說,嶽門血案有極大的可能就是金人餘孽所為,而且很可能就是這個竹山太婆,而秦無名的事隻不過是她們使手段轉移中原武林的視線而已。


  嶽忠不便跟進,就在門口守候著。


  他有一種預感,即使他不去找竹山太婆,她也會找上他,她一定會記起他來,如果是她製造了嶽門血案而發現他竟漏網了,她一定會趕盡殺絕。


  的確,竹山太婆也在注意著他,她與一男一女上樓後便挑了靠街窗邊的座頭,稍略斜視,便可清楚地看見樓下的嶽忠。


  然而,嶽忠卻又突然發現了另外一個目標——一個麵孔冷漠,穿粗布麻衫野人一樣的青年。


  野青年在門口站了站,望了望四下,隻是略看了眼嶽忠,也未引起注意,便轉身往東而去。


  嶽忠開始猶豫起來,是等竹山太婆,還是先跟了這個青年?

  終於,他還是決定了跟這個青年。


  無論這個青年是否是嶽家遺子,但至少他在查嶽門血案,也就可以把竹山太婆的事讓他知道,而等竹山太婆是毫無意義的,十七年前的竹山太婆就是金國第一高手,如今的武功更不用說,而他雖然十七年朝夕苦練,但難保是其對手,他需要幫手,更不能輕易冒險,因為他的肩上還挑著相當的重擔。


  還有,他有相當的把握,竹山太婆會主動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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