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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八卦街巷

  在長春城西城邊上有個地界兒叫櫻桃巷,在這裏居住的大多是晚清同治、光緒期間從關內遷過來挖城壕、建築城垣,建立長春廳時的勞工、泥瓦匠的後代。這裏雖說是稱作櫻桃巷,卻不是一條巷子,而是一個按照八卦建的一個迷宮似的居民區,巷巷相通,巷子窄小得隻容人單身前行,家家相連,戶戶相連,這也是在清末戰亂和土匪橫行的年代,一個自保的很好的方法。不是在這裏居住的人,進來就會迷路,很難出得去,這裏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會被教會熟記生門、死門。這裏的四周按“乾、坤、巽、震、坎、離、艮、兌”有八個出入口,這裏的住戶從任何一個口進去,都有不同的回家路線,走錯了,就回不了家了。除了外圍種了八八六十四株大槐樹,這槐樹每年春天都有人修剪,外形相差不多,而裏麵卻一株樹也沒有,裏麵的民房都是不規則石塊砌築的,屋頂、門和窗形製一模一樣,就連屋頂的煙囪都是立在屋頂中間,長寬高一模一樣,家家戶戶沒有院子;個中道路都是石板鋪成,石板兩側是暗溝,暗溝也是互相連通,深達兩米之外。陌生人進到裏麵,東西難辨,沒有裏麵居住的人帶路,隻能從另外一個出口出去,或者回到原地,連一個住房的房門都看不到。


  地下黨組織重要成員戚成路就從這裏出生,此前他為了工作方便,一直在石灰窯胡同,自從妹夫在那裏被範道岐給殺之後,他帶著磐石投奔他的妹妹,就又回到這裏住了。五天前他又被義勇奉公隊的範道岐給抓了去,他就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好在隻打了幾鞭子,後來民政部大臣,也就民政總長臧式毅向豐臣求情才把放了出來。


  這個臧式毅何許人也?此人也是一個老牌漢奸,表字奉久,1885年出生於奉天,早年追隨孫烈臣。1924年6月,任東北陸軍整理處參謀長一職;1928年6月4日,張作霖遇炸身亡之後,由於臧式毅等人的妥善處理“秘不發喪”,緩和了當時局麵,使張學良平穩接管整個東三省,受到張的賞識。東北易幟後,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部少將參議,後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部中將參謀長。“九·一八”事變時,臧式毅被日本關東軍扣押,軟禁3個月後,他不遵母命,投降日本,任偽奉天高官,其母投繯自殺。偽滿州國建立後,他擔任偽滿民政部總長兼奉天高官,1934年任偽民政大臣。


  戚成路個子不高,其貌不揚,鷹鉤鼻子,招風耳朵,忠厚寡言,辦事穩重,卻深受臧式毅賞識和信任;原來納蘭想讓他去哈爾巴嶺上清風別院躲避風頭,可他卻堅持說有臧式毅這個護身符,他還能在為黨做許多地下工作,就堅持留在了民政部裏。


  這個夜裏,風雪凜冽。


  忙了一天工作的戚成路坐著黃包車向櫻桃巷而來,手中提著妹妹愛吃的香酥麻花。


  一路走來,穿過光複大路、大同大街,又穿過幾條街,經過繁華的地方,他倒沒有在意,可是過了三條街了,他就察覺到始終有兩台黃包車在跟隨著他,多年的地下工作經驗讓他知道,這些人不請自來,是有原因的,但是他隻是微笑著對車夫說:“老哥,你聽好了,我到前麵的槐樹邊下車,如果有人你我從哪裏下的,我就明確告訴他們就行,然後你再向前跑到第十七棵樹邊上等我,我還要有緊急的事要去辦,這是錢,你先收著。”


  他把一厚疊鈔票塞到了車夫的夾襖外袋裏。


  車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聲調不高卻是說得很實在:“先生,您不記得我了?大家都叫我老鄭,我總在民政部門前溜,您說的是不是後麵的是黑狗呀?您讓我怎麽辦,我就怎麽辦,這櫻桃巷就他們?怎麽進去怎麽出來吧,嘿嘿……”


  眼看前方就到了櫻桃巷,戚成路在一株大槐樹旁下了車,在一個路口處轉了進去。


  那個黃包車夫老鄭不走了,卻坐在了車沿上抽旱煙。


  不一會兒,兩輛黃包車相繼停在了這裏,四個著黑色夾克式棉襖的年輕人走上前來。


  一個個子高瘦的人上前問道:“這位哥們,向你打聽個事兒!”


  老鄭猛吸了一口,頭也不抬,歎氣說:“這風雪天,冷嗖嗖地,不在家好好睡覺,亂打聽個啥?有話說。”


  “我說老頭兒你脾氣不小啊?”


  “跑了五六條大街,就給那麽點錢,要是你,你脾氣好到哪裏去?一大家子人等著吃飯呢。”


  一個小個子的說道:“敢情是這事啊,大叔啊,都是外出討生活的不容易,你老也別生氣,你剛才拉的那個人是不是從這裏進去的?”


  “嗯呢,就從這走的,摳搜地就給那麽點錢,向他多要點吧,理都不理我,啥人呢,你說。”


  車夫用煙袋鍋子指著暗黑的巷子說。


  “那就好,你老啊也別生氣了,這年頭都是一個字——混。”那個小個子的說話倒是和善。


  大個子的嘴裏罵罵咧咧地說:“這年頭就是有錢人享福,我們啊也是半夜奔波,勞碌命,走吧,看他家在哪,和這老東西有什麽可說的,他混得還不如我們呢。”


  那兩個人緊隨其後,循著石板街路向裏麵跑去。


  這個老鄭向那四個人蹤跡不見了,送他們來的車夫也走了,就笑著自語說:“追去吧,狗崽子們,不丟了就是不錯了。”


  他站起身,緊緊腰間褲帶,把煙袋別在腰間,向查暗數著大槐樹一棵、兩棵、三棵……


  等到他數到第十七棵槐樹下的時候,把車停好,他自己坐在了車裏,躲避風雪,不時地,側身向巷子裏張望一下,卻不見那個約定的長著招風耳朵的人。


  耳聽著樹上的烏鴉不時地鳴叫著,蕭瑟的冷風把大片大片的雪花吹落下來,老鄭不時地把自己的雙腳多多活動幾下,此時他不敢抽煙,生怕陌生人知道他的存在。


  時間在一秒秒地過去,老鄭卻還是沒有等到那個人,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連忙下了車,他又向來時路跑了回去,一棵、兩棵、三棵……,然後又跑了回來,心中默念著,對呀,是十七棵呀……錯不了呀……


  他心中莫名地焦慮起來,他雙手插著袖管,跑到巷子口裏,向四下裏張望,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窄小的巷子裏靜悄悄的,靜得可怕,靜得嚇人……


  雪越發下得狠,老鄭身體有些扛不住了,他靜靜地站在大樹旁,不敢跑動,怕驚飛了樹上的烏鴉,讓那些追蹤的人知道他在這裏,他也不敢再坐回車裏,他怕自己堅持不住睡著了,讓那個人出來時坐不成車子了。


  就這樣,車夫老鄭僵直的像一株老槐樹一樣守候在這裏,靜靜地等待,他對政治上的事一無所知,但他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在像他這些萬千亡國奴的身邊,總有人在為他們爭取尊嚴和自由,那個的招風耳朵就是一個,因為從他身上他感受到一種安全和力量。


  時間大約又過了二十多分鍾,戚成路踩著厚重的落雪從巷子裏走了出來,他借著雪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樹旁的老鄭,低聲說:“多謝了,老鄭大哥,你為我遭罪了。”


  老鄭終於看到了戚成路,他不覺得掉下了淚來:“大兄弟,我就知道你說話算數的,終於等到你了,快上車。”


  戚成路內心升起了股股暖流:“老哥送我去南城古風齋。”


  “好好,你去哪裏,我都送你,大兄弟你坐穩了。”他聞到戚成路的身子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道。


  陰冷陰冷的北風吹著鵝毛大雪,長春城裏猶如童話中的世界,雪光讓這個暗夜變得如同黎明提前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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