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奪食之險
夜風拂動著幹枯的槐樹枝椏,酣眠的呼嚕聲讓這個夜晚顯得如此靜謐。
大同大街2836號協和會本部大樓的後院,就是滿洲帝國思想糾正局院子。幾堆沒有劈完的木材散落在院子中,一樓兩間宿舍裏燈影綽綽,二樓略顯明亮的燈光下兩個閃動的身影讓人心神不寧,夾雜著女人絕望與驚恐的哀嚎。
軍政部書記官程恭年、盧府管家展天雄和太白居酒樓老板郎鶴蘭,喬裝成協和會員,順著木樓梯向二樓摸去。
二樓門口有兩個衛兵抱著三八大蓋在打盹,三人默契地點了一下頭,輕聲靠近,反剪摘瓜,,幹淨利落。
貼著菊花彩紙的玻璃窗子後,還著掛著燈芯絨的窗簾,邊是上一個對開的木門,女人的哀嚎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展天雄從腰間拔出匕首,試著撥弄門栓,輕輕兩下,門開了,裏麵的聲音聽得越發真切了。
郎鶴蘭手中端著手槍,先進一步,走了進去。
隻見屋中是個會客廳的陳設,與其他會客廳不同的是,對門的主牆上是兩大幅日本江戶時代的武士畫像,袒露胸毛,赤腳揮刀;屋中四周依次掛著兩排燈籠,有直桶形,有橢圓形,也有六角形、八角形,上繪彩色花鳥、人像,有的綴著流蘇,有的裏麵亮著燈泡,亮著的看得更加清晰,屋中還彌漫著沁人的檀香味,聲音是從裏間傳了來的,此時還能聽到男人沉悶的哼聲。
受過特種訓練的程恭年知道,此地就是魔窟,必須速戰速決,本來就是打探一下虛實,可遇到了郎鶴蘭,他於情於理,也要幫她把杏花救出來。
三個人還是被那些精美的燈籠驚呆了,隻是無心欣賞。
裏間的門虛掩著,猙獰的笑聲卻是讓那女人的哀嚎聲聽起來更加恐怖。
三人從門縫裏看到裏間的牆角是個五米見方的水池,霧氣氤氳,似乎有人頭在晃動,水池外,是一張鬆木的大方桌,上麵擺放著形製大小不一的刀子、撓子、叉子,還有一捆竹篾,幾盤顏料,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工具,此外就是七個十字架,上麵綁著看似昏迷的女人,靠門邊上是梯形的木頭架上,上麵搭著三四張清白色的豬皮一樣的東西,地中間擺著炭火盆,閃亮著火星的木炭顯然是才添加不久,高背椅子上搭著關東軍的軍裝,地麵上零散地丟著女人的衣服和鞋子,杏花被綁著蜷縮在大床腳下,隻穿著單衣,眼神中流露著絕望和恐懼。
程恭年用手指了指口中塞著布的杏花,又指了指郎鶴蘭,然後指了指水池,又指了指展天雄和自己,郎鶴蘭心領神會。
推開房門,程恭年和展天雄大踏步來到水池邊,操起白毛巾,向著那個露著的人頭抽去,正待發力時,程恭年停住了,這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裸露著白皙的肩膀,大半個身子浸在水池裏,另一個角落裏也是一個同樣瑟瑟發抖的女人,那個男人呢?他知道,輕易是不能開槍的,收住了毛巾,他注視著水池裏,水霧讓他看不清具體情況,兩個女人拚命把身子蜷曲起來,尖叫著,是呼救還是失魂落魄?他已區分不清。
就在程恭年遲疑的一刹那,展天雄更是經驗深厚,低聲提示道:“水裏有人-——”。
程恭年剛想探身子向水中摸去,展天雄用手示意那兩個女人靠邊不要動。
與此同時,郎鶴蘭已經奔到杏花的麵前,解開綁繩,拿掉了嘴中的布,杏花失聲痛哭,抱住了郎鶴蘭。
程恭年正待要查看究竟,水池中水花亂濺,一個體態肥碩、魁梧高大的白白的身子突然從水中站了起來,一絲不掛,嘴裏叼著一把柳葉形的短刀,像一隻白熊一樣直向他們撲來,水中的兩個女人也顧不得羞臊,紛紛伏下身子浸到了水裏。
程恭年腳下一滑沒有站住,摔了個仰八叉,嘴裏喊:“劃了(黑話:快走)——”這句黑話是他從駱霜晨那裏學來的。
郎鶴蘭是土匪出身,自然聽得明白,但以她的性格怎能對人家程少爺棄之不顧呢?她掙脫杏花的雙臂,拿上床單給她圍上,把她放在門邊內側,拍了拍她的肩膀,轉回身來幫程恭年。
此時,那個嘴裏吼著日語的家夥正光著濕漉漉的身子騎在了程恭年的身上,用手中的刀向他脖子上刺了過去,用他大腳板把展天雄踹到桌子下麵。
程恭年雙手掐著對方的咽喉,似鐵鉗一樣僵持著。
展天雄翻身操起一根棒子狠狠地朝那家夥後背掄去,棒子折了,那人卻後背肉皮泛起一道血痕,依舊全力向程恭年迫近著。
郎鶴蘭拿起桌上的一把刺刀猛然向那個光身子的日本後腰刺了進去,右手來個翻轉,又拔了出來,頓時血流噴射,程恭年奮力來個兔子蹬鷹,把那個家夥又踹進了水池裏,登時,池中濺起了層層血霧,伴隨著水中兩個女人的尖叫。
程恭年知道不能戀戰,拉上郎鶴蘭,展天雄帶著杏花向樓下飛奔而去。
好在樓下人中了迷香,都還沒有查覺。
杏花畢竟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加上救生的強烈欲念,她顧不得衣衫單薄,光著腳,緊隨著程郎展三人,縱身躍上了高牆……
這四人再從高牆上落地的時候,就見街邊有一個黑影晃動。
程恭年用槍點指:“誰?誰在那裏?”
“是不是郎老板啊?我,陳鐵腳?”
郎鶴蘭應聲答道:“是我,老陳大哥?”
四人走近一看,陳鐵腳雙手對插在袖管裏,憨態可掬:“我就知道您吉人天相,這不是好人待的地兒,快上車我送你們。”
“大哥,您有心了。”郎鶴蘭拉著杏花上了人力車。
展天雄和程恭年緊隨車後,奔跑著消失在巷子深處。
就在這個時候,糾正局大院裏一片大亂,吼叫聲,打槍聲,警報聲,久久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