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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英雄泣血

  興隆路南胡同,納蘭鬆寒宅邸。


  天剛放亮,雪後初明。


  “昨夜無眠,朔風呼嘯,昏暗的燈火燃起我癡癡的熱望,昂起僵硬的脖頸仿佛聽到了天際的腳步。推開了久閉的窗子,我卻找尋不到你的身影,星輝羞澀地隱去,疲倦的霓虹見到了我,卻默默無語。我渴望,盈盈相望,眼光交籌,但還是枉然。我伸出手臂感受風兒的狂情,猛吸一口,身體冷了,心卻是熱的。為你,我在等待,哪怕是兩鬢斑白,我也在等。我原想前幾日你的光臨已是萬幸,再見你需年底隆冬了,還好,你知道我最近心緒不寧,又要來安慰我,是嗎?佇立風中,靜靜聽你的呼吸由遠而近,不是,那是風在咳嗽,我聽錯了,你並沒有在乎我的眷戀,你還在遙遠的星河裏嬉戲,你並沒有感受到我驛動的心房。冷了,我不願意關上窗子……

  也許又是上帝又和我開了個玩笑,今晚你不會理我了,今晚你不會來了,也許你是走累了,早就睡了。我在紙上寫下:‘雪兒,晚安!但願明天能見到你。’掩卷狂思又能怎樣?隨它去吧,也許是多變的風撒個美麗的謊言。我把燈光調暗,非是我喜歡浪漫的情調,而是不想讓它把我忙碌的身影投向窗外,怕你見到我熬夜的疲憊。杯裏的咖啡早已涼了,呷了一口,苦澀而醇厚,也許這就是我心中的感覺吧。


  夜風吹開我的愁緒,愈吹愈烈的風兒,驚醒所有的心思,好像對我說,天亮了,她就來了,我不由得振作精神。夜已深了,渴望一個笑容,期待一陣春風,我錯了嗎?其實,我心裏明白,情感上的煎熬隻有自己用智慧去醫治的,而醫治這種煎熬的對症之藥就是先建立起自己的自尊和自信,然後用最大的努力去把那煩擾自己情感的記憶從心裏連根拔去。可古今以來,又有幾人能真正拔得出去呢?唯有任憑時光將它衝淡吧.……真到了想忘又忘不掉時,而你剛好經過,這就是坎坷的情路,總是讓你欲罷不能。


  再次站起身時,天已大亮,下得樓來,又見飛雪。”


  得月樓上,盧頌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自己昨夜寫在紙箋上字句又仔細端詳了一遍,眼睛濕潤了。


  鈕雲秋站在門口,用手指敲了下門,“頌綿,在想什麽呢?”


  盧頌綿連忙把手中的紙箋折了起來,從窗前轉過身,“嬸子,我沒想什麽。”


  鈕雲秋笑了笑說,“你呀,我還不知道?還不是因為陸黎那天在太白居匆匆走了,你心裏不好受了?男人麽,對感情這東西總不能像女人那樣細膩。咱們下樓吃早餐了,你納蘭叔叔早就先走了,他讓我囑咐你,讓你今天回家看看你父親,他心情不太好。”


  “我父親怎麽?出什麽事了麽?”


  “不是你父親出事,是你父親身邊的兄弟們出了點事,昨晚他和你納蘭叔叔兩人在電話裏簡單說了幾句話,你納蘭叔叔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故此,才讓你回家看看,沒有什麽事,你晚上再回來,要不我經常一個人在家也是悶得慌。”


  “好吧,嬸子,我回家看看。我還真餓了,您給我做什麽好吃的了?嬸子咱們一起吃吧。”盧頌綿站在餐桌旁,用手拿起筷子,連忙坐下。


  “丫頭,今早我用糯米和紅棗熬的粥,你來嚐嚐。”


  二人邊吃邊聊,得月樓裏笑聲不斷。


  九台路13號,吉長總商會辦公樓地下室裏。


  地下室的四周牆壁上,白幔連接,張掛一周,下麵擺著鮮花,正北方向設一供桌,上麵擺著兩個牌位:“清風堂肝膽兄弟胡嘯天之位”、“清風堂瀝血後輩周小天之位”。


  盧世堃統領著清風堂開堂九虎中的七虎、立堂十傑、鎮堂十三太保及二十六個哨口的掌堂,共六十來號人,身著黑衣,在靈牌前肅立,鴉雀無聲,空氣中彌漫著燒紙錢和焚香的味道。


  盧世堃打破沉寂,轉身向眾人說道:“弟兄們,咱們的胡兄弟和小天孩子的死,實在是太慘了,這是日本人和漢奸們把他們弄死了,為啥?就因為咱們周久廷大哥的侄子在雙德軍火庫鬧出事來,他受傷後被咱們的弟兄救了,哪成想這些壞人竟然發現了小天這孩子藏在了胡兄弟的木匠鋪,他們抓走了咱的人,還上了大刑,真是讓人痛心至極。兄弟們,胡兄弟的仇就是咱們大家的仇,我盧世堃發誓,一定抓住凶狠的漢奸給兄弟報仇。”


  陳人傑、展天雄他們一幫人,都悲憤異常,有的人還哭出聲來。


  “老爺——老爺——”總商會管事的從門口進來。


  “怎麽了?什麽事啊?”展天雄問。


  “方才,軍政部納蘭司長來電話,讓老爺速去蘭香閣會麵,有要事相商。”


  “天雄你安排大家輪流給胡兄弟守靈,我去見納蘭司長,沒有人家的幫忙,我們要弄出來他們二人遺體還很是費事的。我再看看有什麽辦法能夠救出久廷啊。其他各壇口、哨口要小心戒備,不能再出這樣的事了。我去去就回。”盧世堃說完,就出了地下室向外麵走去。


  也許是久久的壓抑,也許是悲痛的影響,盧世堃的腳步很是沉重,他不能停步,不能懈怠,前路漫漫,風雲變幻,他唯有前進、前進。


  為了刻畫盧世堃此時的心情,筆者寫下了下麵的話。


  行走在孤寂的夜裏,暗霧氤氳。一個人走在冰冷的長街上,任憑霧氣浸透著僵直的頸項,任涼風吹亂我疲憊的心懷,沒有往日的步履匆匆,沒有慣常的風風火火,此刻,他隻想用心靈的感應去體驗遠方的另一個自己.……

  忙的時候,累也不覺得乏味,苦也不覺得厭倦,苦累中透著快樂;閑的時候,心也不覺得舒緩,身也不覺得輕鬆,身心裏湧著激情。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這樣,在心所倦怠的地方,求得一絲絲快慰,在夢開始的地方,收割流年的一份份曾經的奢華。不敢去深深回味,又想輕易放棄,擷取一坯雪泥,融化過往的記憶,擠點心靈的露水釀一杯苦酒,坐在露台上,慢飲輕酌,將那久遠的等待、未解的心結、難言的落寞、酸楚的舊屙一並細細品嚐,那是對情懷的眷顧,也是對心靈的慰藉。給他來一杯苦酒吧,就在這暗暗的長夜……

  一位哲人說:“心靈會被灼傷.隻有時間與沉默才能醞釀豐滿的果實。”不是嗎,當一段兄弟情行將冷卻的時候,才真正感覺得到,的確是時光的遠走才讓那久傷的瘡疤留下點結痂。真的不想再回味,不想再輕觸那鼓著膿水的瘡疤,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抽刀斷水,心冷成冰,這是情致的心灰意冷,還是義海雲天的豪邁灑脫,不想去評說,也不在意等待的譴責,唯有難言的故夢在心底裏呻吟,還在淚痕的邊緣啜泣,還有等待嗎?沒有用的,不是夢裏沒有歌聲,而是淚水早已浸鏽了琴弦,欲歌無曲,欲語無聲了。好想,用海德格爾“詩意的安棲”給他苦悶的心靈以酒的清冽,也許還有微醉後的幾分愜意,用屠格涅夫的“曾經盡可能地貢獻出來”將他從過往的泥淖中解救出來,也許還有醒後的抉擇。


  路在哪兒?把酒問天,問自己。且歌且行吧,酒後,也許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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