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留活口
夜,沸騰之夜。
滿鐵倉庫發生了大爆炸,煙火衝天,映夜如晝,整個新京都在顫抖。
駱霜晨駕著馬車衝到了滿鐵倉庫的後院中,強烈而略有間斷的爆炸聲,讓這匹驚馬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
滿鐵倉庫後院,是管理人員的生活區。爆炸聲響驚動了在這院中休息的人們,他們正邊穿衣服邊向外跑的時候,駱霜晨駕的馬車正好衝進院子,他們來不及躲閃,亂作一團,有的被馬車剮蹭著,有的被壓了腳,有的手快的,趕忙牽住了馬的韁繩,馬車停了下來。
中間有人用日語問:“什麽人?衝到這裏來做什麽?”
駱霜晨見他們沒有武器,就計上心來,用日語回答說:“我是寰亞株式會社的,來這裏送貨,不想倉庫發生了大爆炸把我的馬車驚了,衝到這裏,請多多關照。”說著,縱身跳下了馬車,向那個問話的人施了一禮。
那人就說:“沒有關係的,請坐在一旁休息一下,我們去倉庫看看,沒有事你就快點離開吧。”指了指院子邊上的石凳說。
這些人都向著倉庫方向跑去。
見眾人走遠,駱霜晨連忙把車的圓木分開,見盧頌綿因為馬車的顛簸,醒了過來。在圓木移開的那一刻,她見到了駱霜晨那張正氣凜然的麵龐,眼中充滿了欣喜和激動,想抬手讓他抱自己起身,但是手臂有些麻木,沒能抬起來。駱霜晨向她點了點頭,“盧小姐,你醒了?”說著,抱著盧頌綿從馬車上來,把她放在了石凳上。
盧頌綿詫異地說:“這是做夢吧?陸科長,你不是在住院呢?怎麽到這了?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此前就記得被綁架了,後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駱霜晨很體貼地將自己的皮夾克脫了下來,給盧頌綿披在身上,“詳細情況回頭再和你說,唯今之計,就是我們要抓緊離開這裏。估計這麽劇烈的爆炸,日本人肯定會被驚動,一定大量向這裏增兵的,我們必須盡早離開。你現在能走不?”
盧頌綿聽著霜晨話,她不再驚恐,不再畏懼,勇敢地站了起來,向駱霜晨點了點頭,“我能行,你去哪裏我都跟著你。”
“好,隨我來。”說著,駱霜晨牽著盧頌綿的手順著牆根從後院中跑了出來。
此時的大院中,已亂成一鍋粥一樣。有好幾十人推過來了消防水車,拿著管子準備向烈焰衝天的倉庫衝水,有的人在一旁胡亂喊叫著,這火實在是太大,現場中五輛消防水車中的水早就凍成冰了,哪能化成水?因為此時是初春,新京地區還沒有完全度過冬天,不說滴水成冰,天氣也不是很暖和,人們隻能從水房中往外提水,但畢竟是杯水車薪,這火場,就像一個大大的火爐一樣。滿鐵工作人員和守衛的士兵都在慌亂中忙碌,這都對於撲滅大火,無濟於事。
駱霜晨帶著盧頌綿倚著一節火車貨廂,從暗處看著遠處越來越多的人群,他知道從正門是出不去了,可是這庫區的圍牆太高了,自己還勉強能出去,這盧頌綿怎麽辦?他借著衝天的火光探查著周圍的情況。這時,就看見從東北角方向,有兩個人影在順著牆根快速奔跑,看身形是有意躲著亮光處,專撿暗處走,他明白了,這是自己人。頓時,他想起了進來前四海給他的響箭了,就從披在盧頌綿身上的皮夾克裏袋拿出了一個竹筒,用手中的打火機點燃了竹筒末端的引信,把竹筒向天空舉著,就聽見“吱——吱吱——”一團紅通通的火球射向高空,炸開成一朵豔麗的煙花。
不多時,李源和馬超真兩人趕到了駱霜晨的身邊,“我的哥哥,可讓我們好找。”李源搶先說。
駱霜晨說:“我不讓你們都衝出去麽?那陣子很好離開的。”
馬超真說:“不中啊,弟兄們怎麽能把你丟在這裏呢,我們小哥十二個都在這院裏找你呢,估計見到煙花、聽到響箭都會過來,咱們再等等。”正說著,龍四海和趙前遜、陳允先和金銘成、周不起和鍾三克、孟加發和張碩非、秦無用和花非華他們都陸續趕到。
看到這些小弟兄們都安然無恙,駱霜晨心中很是欣慰,“兄弟們,我們下一步要盡快離開這裏,跳牆危險很大,不說這鐵絲網上都通著電,這牆外也是一丈五深的壕溝,我昨天查看地形了,出這裏隻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鐵道。火車進來裝卸貨,一定有專用出口,我們找找看。
周不起眼中泛著賊光說:“哥哥呀,我才剛都看了,這裏的三條火車道,無論哪條最終都向西並攏,那麽就能斷定,火車是從西邊出入大院的,我們向西邊看看去。”說著,拉著鍾三克就要跑過去。
駱霜晨攔住他說:“不中,現在沒有探照燈了,這麽大的火焰比燈還亮,我們這麽多人一起行動,太容易暴露行蹤了,到時我們要脫身就更難了。你們隨我來。”
駱霜晨領著眾人向這節貨車廂後麵走過來,推開車廂門,向大家招手,“都進車廂,我們再研究下步方案。”說著用手拉著盧頌綿進了車廂。
駱霜晨說:“如果我們把這車廂順著鐵道滑向出口那就好辦了,一來不引人注目,二來也可以保護我們不受槍擊。”
周不起說:“哥呀,你這想法好是好,可哪裏弄火車頭去?這行不通啊。”
“等等,我下去看看。”說著,張碩非跳了下去。不一會兒他又跳了上來,對駱霜晨說:“哥呀,我看這這節車廂是和後麵的連在一起的,根據這地勢,把連接車廂的絞盤機打開,這車廂大概能向西邊滑行,就是慢點。”
駱霜晨說:“這就好辦,你們記得為啥沒衝出去麽?我們還有個夥計呢。”
龍四海說:“誰??”
駱霜晨說:“就是那匹受驚的馬呀。把這馬拴上,讓他拉著這車廂,不就能走了?快點牽馬去!”
孟加發說:“小時候我就喜歡騎馬,我去,張碩非給我幫忙。”
說著就下了車廂,駱霜晨說:“馬就在車廂南邊的小院裏呢。”
龍四海說:“接下來,我得先下去。”
李源說:“幹啥?我和你去。”
龍四海說:“這車道不可能一直到西邊,到交匯處不得扳道岔麽?要不車廂不得翻了?我自己就行,你在這裏警戒吧。”
李源說那我下去幫忙栓馬去。
在這小弟兄們的努力下,不一會兒,隨著絞盤機響,這節車廂慢慢地向西滑行著。而在鐵道匯合處的道岔邊上,龍四海警覺地觀察著周邊環境,他看好車廂滑過來的軌道,把道岔扳到了合適位置。
過了一陣子,就在馬拉車廂通過道岔的時候,就聽見“啪——啪-——”兩聲槍響,不用問,是日本人的巡邏隊發現了情況、發現了扳道岔的龍四海。
四海毫不畏懼,伏在地上,向衝過來的巡邏隊還擊。這隊日兵大約有三十多人,一邊跑一邊嘴裏不停地吆喝著什麽。
四海邊打邊想,為了給兄弟們爭取時間,我不能先行撤退,“唉呦-——”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左臂。就在這時,駱霜晨帶著秦無用、花非華、陳允先、金銘成等等這些兄弟們都衝了過來。
四海大叫:“哥,你們為啥不快點走?難不CD交代這兒嗎?”
駱霜晨說:“馬已經讓日本兵給打死了,這車廂也滑行不了多遠了,我們把這三十多人收拾了,再走不遲。”說著,就像當年在戰場上一樣,生龍活虎一般衝向了巡邏隊。
這幾個巡邏兵隻是警衛工作,和長期在戰場作戰的士兵相比,實戰經驗定是少了很多,他們也納悶了,怎麽被追捕的人還返過來向他們衝擊的?在他們遲疑的一刹那,駱霜晨和兄弟們已經像天神一樣來到身邊,霜晨大喊著:“兄弟們,這些人一個也不能留活口,通通幹掉!”
“好嘞!我這手早就癢癢了。”龍四海回應著。
這十二個小弟兄使盡渾身解數和各自的看家本領,和這些巡邏兵展開了肉搏戰鬥。
不一會兒,這三十多巡邏兵都被駱霜晨和這些小兄弟們送進了地獄之門。
駱霜晨帶領著兄弟們重新回到車廂邊。
這時的車廂已距離火車道閘門1500米遠左右。駱霜晨背著盧頌綿在後麵,兄弟們警覺地向閘門跑過去。這時,閘門兩邊的崗亭裏重機槍吐出了道道火舌,眾人無奈向兩邊牆根處隱蔽。
趙前遜說:“老子可沒有時間和你戀戰,不開門,我就炸你們!”說著,從懷中拿出兩個手雷,分別向兩邊的崗亭拋去。
“轟隆-——轟隆——”兩聲巨響,崗亭裏麵的人都灰飛煙滅了。
陳允先跑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打開了閘門上的鐵鎖,然後打開了鐵閘門。
大家向外麵急步跑去。正跑著的時候,突然間兩束雪亮雪亮的汽車燈向眾人臉上照來,照得很是刺眼,根本看不到車裏的人。
龍四海正要向車燈處開槍。
“別開槍!”四海聽得聲音是那樣的熟悉。
這時從車下跳下來一個人,穿著呢料軍大衣,中等身材,丹鳳眼,一字眉,留著八字須,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納蘭鬆寒。他快步迎了上來,“寒生-——快點上車,孩子們快上車!此地不可久留。”
駱霜晨把盧頌綿扶進了駕駛室,他和納蘭還有其他人都上了綠帆布罩著的卡車車廂裏。
盧六斤駕駛著卡車快速駛向了夜幕之中。
車後,滿鐵倉庫院中仍舊是煙氣騰騰,火光映天。
駱霜晨他們坐著汽車走了大約半小時的路程,突然車停了下來。
龍四海問:“六斤,開車呀,天快亮了,怎麽不走了?”
納蘭說:“這裏是郊外,僻靜,這車裏有二十多套滿洲軍軍服,你們抓緊換上,然後把換下的衣服都燒掉。今晚你們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日本人不可能善罷甘休,定會盤查得很緊。寒生你們必須抓緊回到67號院,醫院是不能回去了,那裏眼線太多,如果天亮警察廳的苟村看不到你,他會起疑心。抓緊換衣服吧。”
盧頌綿是何等的聰明,她從駕駛室向後麵喊著:“納蘭叔叔,我也要換麽?”
盧六斤急切地說:“一家子姐姐,您也得換。都給你預備好了。換吧,我是你弟,這就閉眼。”
盧頌綿笑著說:“你也姓盧?你怎麽認識我?”
盧六斤說:“姐,換吧,盧家大小姐,誰能不認識。”
“你叫啥名?”
“我出生時就隻有六斤,我爹就給我起名叫‘六斤’了。”
“這名字有意思。”
“換吧,姐姐,你這衣服也別要了。”
周不起下車來,把眾人換下的衣服都燒了,然後用土掩埋。
納蘭坐到了駕駛室內,盧頌綿上了後麵車廂裏,盧六斤重新啟動卡車,繞城行駛了大半圈,向新京城東門駛去。
快到東門的時候,天已快亮了。
東門哨卡站了四五十號人。
幾名日本兵坐在椅子上,拄著軍刀,聊著天;旁邊有幾個滿洲軍士兵在持槍站崗。
汽車被攔住了。
一個滿洲少尉軍官上前把手一擺,大聲說:“哪個部分的車?停車檢查!”
盧六斤對這個人很不感冒,“我們是軍政部兵備司的,去通化視察防務才回來。”
那個軍官說:“把證件拿出來。”
盧六斤把自己的證件給了那個人。
那個人顯然很能賣弄,“日本太君在這呢,不知道麽?把太君們的司令部簽發的通行證拿出來。”
盧六斤又把通行證拿出來,遞給了他。
“還是不行,所有人下車檢查。後麵車廂裏是人還是東西,都要接受檢查。”
納蘭從車上跳了下來,走到那個軍官麵前,“啪啪-——”就是打了兩個嘴巴,“他媽的,狗東西,老子的車你也敢盤查。”
那個軍官挨打了,才醒過神來,見納蘭身著少將軍銜,自然客氣了許多。整理一下軍服,敬個軍禮。“將軍閣下,不知是您,請原諒小的不敬。”
納蘭不依不饒,“你什麽東西,老子是軍政部兵備司的,後麵都是我的衛兵,還查啥子?”
那個軍官說:“將軍,您沒回來,您不知道,今晚,啊不昨晚上,有人把滿鐵倉庫炸了,日本太君讓嚴加盤查行人和車輛。”
納蘭說:“出了事,查得嚴也可以。可你得知道,老子是誰。於芷山總長派我去通化視察防化,一夜沒合眼,困得都不行了,懶得和你磨嘴皮子。放行不?你看著辦!”說完就上了車。
那個軍官知道這主兒不好惹,連忙說:“放行-——放行——,日本太君那我去說。”說著就跑到那向個日本兵身邊,嘰哩哇啦說了一通。然後,就象征性地向車廂裏看了看。而後,向士兵一擺手,讓他們抬起了路障,放這輛卡車進了城。
黎明將至,全城彌漫著朦朧的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