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水麵。
君菀滿腦子隻有四個字。
狗!司!害!她!
‘咚’的一聲。
冰涼的水混著大雨過後的泥漿不斷的灌入君菀的口鼻之中。
君菀下意識的抬手想要浮上來。
可……
竟然抬不起手?
水流太急了。
混亂中有人抱住了她。
可即便是這樣,君菀也能感覺到那湍急的水流將她們兩人輕鬆的往外衝擊的力道。
君菀覺得胸口要炸開了。
難以呼吸。
可下一刻。
抱著她腰的手,猛地將她往上托舉了起來。
君菀整個人浮出了水麵,她劇烈的咳嗽起來,鼻子和嘴巴裏都嗆出了水。
但她整個人還被水流帶著往外麵衝。
“君菀!”
“宴盛司!”
錢若雪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帶著撕心裂肺的驚恐。
宴盛司……
君菀眼瞳狠狠一縮。
現在舉著她的人是宴盛司!
“宴盛司,你上……”話還沒說完。
一波水流直接迎麵打了過來。
君菀被徹底的吞沒。
失去意識。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但模糊中,她能感覺到那雙手一直緊緊的抱著她,沒有鬆開。
再一次醒過來是被身下尖銳的石頭膈醒的。
君菀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上下兩個眼皮都要粘合在一起了。
“咳。”君菀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渾身滾燙。
她終於還是沒扛住,發燒了。
君菀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坐起來,這一起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她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旁邊跌去,結果倒下去倒是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痛。
君菀揉了揉滲了水的眼睛,發現自己身邊躺著的就是宴盛司,而宴盛司的手一直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腰上。
剛才她一腦袋砸在了宴盛司的胸口。
宴盛司緊閉著眼睛,滿臉煞白。
君菀立刻就開始做急救,顧不上自己滾燙的身體。
“宴盛司!”
“你醒一醒!”
“宴盛司!”
她做急救的手都在發抖,從未有一刻覺得這麽……絕望過。
哪怕那天她死在萬民前,她被一刀斬斷頭顱的時候都不曾這麽絕望過。
山林一片死寂。
他們被水衝到了一處山腳下。
君菀眼前一片模糊。
隻有宴盛司蒼白又緊閉雙眼的臉是真實的。
除了宴盛司。
她現在什麽也看不見。
“你給我清醒過來!”她張開嘴,想要吼,說出口卻是顫抖的祈求。
“咳!”
宴盛司噴出了一口水,胸膛猛地開始起伏呼吸,君菀整個人像是泄了力一樣,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她微微張開嘴。
順著嘴角流下來的都是濕鹹的液體。
她以為是河水。
此刻才驚覺都是自己的眼淚。
哭的淚如雨下,像個死過一回的人。
宴盛司緩緩睜開了眼睛,頭頂是一片已經清朗的天空,烏雲往四麵八方散開,留下被雨雲清洗過後,湛藍色的潔淨天空。
宴盛司隻怔楞了一瞬,就立刻扭頭滿眼驚慌的找君菀。
好在。
老天垂憐。
君菀就在他身邊,仰著頭抹眼淚。
宴盛司立刻抬手抱住了她。
像是擔心她再一次離開一樣。
再有氣,再委屈,這一刻君菀也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她試著開口問他有沒有受傷。
可宴盛司幾乎是用吼的說出了見到她之後的第一句話。
“不是我!”
“那不是我寫的!”
君菀愣住了。
汽車盤旋山路,他跨過風雨,越過高山。
隻是為了說這一句話。
無論如何都要第一時間告訴君菀的。
“我怎麽會!”宴盛司聲音發抖,“我怎麽舍得那麽對你?”
“你是君菀啊。”
“我怎麽會舍得呢。”
君菀放在他背後的手緩緩的垂落到了地上。
“沒關係。”君菀抱住了他,“是不是你都沒關係了。”
在她麵對宴盛司的時候,卻無法問出那一句‘作者是不是你’的時候,其實她冥冥之中已經感覺到自己為什麽問不出這句話了。
她害怕。
害怕逼問了這句話之後,她和宴盛司就再也回不去了。
怕關係有了裂縫。
欺瞞和傷害。
猜忌和質疑。
哪一個都能徹底的毀了他們的關係。
所以她想等他準備好了,自己告訴她。
等到了那時候。
她就會說……
“沒關係的宴盛司。”君菀聽見自己的聲音和胸膛的震動一起,化成了妥協的眼淚,“就算你是作者。”
“就算你是我悲劇的起源。”
“我也愛你。”
手稿是他寫的。
她已經不想去管宴盛司到底是說謊讓她安心還是真的不是他寫的了。
“對不起。”君菀抱緊了他,“讓你難受了吧。”
宴盛司雙眼漸漸的紅了。
君菀的這些話。
比千刀萬剮更讓她難受。
“你對不起什麽?你對不起誰了?”宴盛司將君菀推開,直視她的雙眼,一雙烏黑的瞳仁開始猛烈的收縮,“你看見手稿了,你為什麽不罵我?”
“你罵我啊!”
“你打我啊!”
“歇斯底裏的衝我發火啊!”宴盛司握著她雙肩的顫抖在隱隱發抖,“我有手稿,就算我不是作者本人,我也是認識作者的不是嗎?”
“你讓我找作者,我明知道作者是誰,就是不告訴你!”
“我騙了你!我瞞著你!你為什麽不衝我發火!”
她那天晚上就像是被利劍穿心,可她沒有質問他也沒有歇斯底裏的和他發脾氣,她隻是一個人在大廳裏冰冷的坐了一夜,自己安撫好了自己,給了他足夠的餘地和退路。
卻沒有給自己留退路。
她有明白如何自己開解自己去接受一個被隱瞞的事實,就有多難受,多寒心和委屈。
“你這樣……”宴盛司呼吸聲都在發抖,“你這樣讓我覺得很難堪你知道嗎?”
“這比你往我身上捅一刀還難受。”
宴盛司靠在了君菀的肩膀上,渾身上下都發疼,“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我擔心你不要我了。”
“君菀。”
“如果你真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了我。”
“我連挽留你的資格都沒有。”
“君菀,你的這一句沒關係,還不如要了我的命。”
君菀的這一句。
沒關係。
就算是你。
我也愛你。
救了他。
同時卻也是宴盛司接過的最溫柔的刀。
紮的他鮮血淋漓,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