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番外-昨夜風疏雨驟
初見她時,便像是一抹驚鴻落在心裏,生了根。
昨夜,夢裏又見到了她的那雙清冷的眸。
血的那雙眼,仿佛能夠穿透了我的心,總讓我能從寒夜裏醒來。我的太子~宮極大了,像是我自己也早已經算不清了自己在這裏睡了多少個時日,隻是,在發現我的心裏裝了她以後,竟然,變得如此這般的空曠,寂寞。
如是墳墓!
眼睜睜的看著她為了人人敬仰的庚桑,一次又一次的受傷,一回又一回的從我的指間離得更遠,至到了我再也無法觸及的那個距離,可是,我隻能是看著,想要做什麽,想要說什麽,又有什麽意義?
那一日,我終於放下了我能擁有的所有,甚至已經準備放棄這太子之位,,隻為了能和她攜手天涯,我逼著她嫁給我。大紅的袍穿在她的身上,我看不出來有一星半點的暖意,在踏進囚了她的那間房的時候,我清楚的感覺到了,我怕了。那間房,她的那雙清冷的眼,分明是讓我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卑微與懦弱。
可是,當時,我已經沒了退路。我隻以為,隻要把她娶了,終有一天,我會有一天能暖了她的心,化了她的眼。我是這樣的盼著,也是懷著幾分彷徨的心情,執著著的想要讓她成了我的妻子。
隻是,我錯了,事過境遷以後,我才知道自己那時候有多麽的愚蠢,哪裏,還是身肩著四海威儀的太子,在她的麵前,我原來,從未曾入了她的眼。
在弟弟最初對我說,他懷疑水無憂便是血的時候,我也僅是不以為意的笑,隻以為那柱得了她的血才活了的梅,隻是得了孟峰上的物華天寶罷了,並未真的信以為真,到後來,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牽著庚桑的手指,軟軟的一個小人,依在庚桑的身邊,像是受了驚一樣,又帶著刺。
竟然,連我送於他的東海至寶都不在乎,那時,我就已經看到了,她的眼裏,隻有庚桑。想要娶她的念頭,不過是因為弟弟被囚在寒潭,又兼著他已經到了應劫的時候,我算盡千著,卻沒有想到弟弟會真的去偷庚桑手裏的盤古斧。
為了弟弟,我娶個女人又有什麽,更何況,見了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是個心思純淨到了至靜之極的女子,又有何妨呢。
我的後宮,以後會有多少豔麗的女子並不重要,隻要有我在的一日,自然不會需要太過心思綢密的妻子,雖然水無憂在我的眼裏,當時過於單純了些,卻對我也不算是什麽問題。
隻是,幾番求娶,庚桑竟是執意不肯,我不以為意,庚桑疼她至深,天下皆知,那仙界裏的蟠桃,讓她拿來當成了平日裏的吃食。
就連為她製出來的六花果,也都是仙鏡奇花製成的,如此的養法,隻怕是疼得有些過了。不過,索性這對於龍宮也不是什麽難事,總不過是一些仙桃罷了。
當我真的意識到,水無憂竟真的是傳聞裏的血,那個神界裏,九尾族的戰神,是蚌母。
雖然,蚌母沒有親口說,但是看她的眼神藏不住的畏懼,我便已經心裏明了,水無憂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女孩。
在帶著她飛在東海裏的時候,我也試過她的三魂,至淨無垢的運魂魄,那是無論肉體凡胎脫了幾世也不可能洗淨了的逍遙。
她是血?
當我知道的時候,不得不說,我的血液有幾分的沸騰,三界之內,已經極少有事情讓我能夠這樣的心血澎湃,至到後來,靈淮警告我,可是,他又哪裏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做的是什麽。
當我以為我自己真的能夠控製了一切的時候,不經意間,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已然將她視為我自己的了。
她被魔王抓走,接連著又失了蹤,那些日子裏,我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尋著她,以至於三界的人都在傳,龍宮的太子已經對一個小小的凡間的女子,失了心魂。
可是,他們知道什麽!
水無憂是血啊!
除了心底裏的那個淺白的影子,我更知道隻要娶到了她,四海甚至可以與天庭分庭抗理了。我為了這個想法執迷了,甚至已經近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如果不是弟弟,我不知道自己終會走到了哪一步。
等到了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是愛上了她的時候,是那日裏,在孟峰之下,我看著她拉開了軒轅弓,看著她那雙漠然的看著眾生的眼……
至從那以後,夜裏,我便常常的難以入眠。
雖然說百餘年不睡,對我也不過隻是須臾間的事情罷了,卻是不知道那黑了的夜,是那般的難熬。
有人尋來了與她相似的女子,或是眉眼,或是頭發,或是腰身,或是手指,可是,又哪裏有真的像了她的女子?
我落漠的獨坐於東海的龍宮裏,就連雲煞被釋,那酒都讓我化成了愁腸。
真的對她入了心,這樣的情是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想要斷了,徹底的斷了,再不想她,再也不要念著一個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未曾對我著過任何的意思的女子,即便她是神祉,又與我何關!
我以為,我真的忘得了,我以為我真的是忘了,幾十年裏,未見她,雖然夜裏始終不去安寢,卻是自己尋了極好的去處,在熱鬧之極的凡塵俗世裏,看著凡人的悲難離合,隻是,一味的嗤笑。
有人在尋她的蹤跡,而水族的人也在尋著,很多人說是我的意思,又有很多的人說,那並非我的意願。
可是,雲煞的意思與我的意思,又差了什麽嗎?
不過就是一個太子位罷了,他是我的親弟弟,縱使給了他,我其實也未必真的會在意些什麽,隻是,以前,覺得他不適合,而且,雲煞也不喜歡那個位置的束縛。
“太子,尋到了,她人在西方梵境。”
一句話,隻是一個水族中毫不得勢的魚精罷了,我連臉都懶得轉一下。
那魚精卻又拿了一瓣血色的蓮花轉身的遞到了我的眼前。
“太子,您看,這是我從梵境裏偷了出來的,你看這血,這血是神血啊!我真的是看到了她啊,真的,太子不信,你看啊。”
何須用看,世間無有任何人或是仙的血,能如她的那般,真的是無色無味, 不粘任何的鹹腥之氣的。
說來也有些奇了,血是上古的戰神,自是殺戮無數,可是,她的血,卻是世間至純至淨。
“你想要什麽?”
我抬眸看向那魚精,何須用它說,水族眾生哪個不想化龍呢,在他的眼裏,我已經看得極是清楚明白了。
“化龍嗎?”
我笑著從他的手裏接過那瓣血蓮,放在手掌心裏,輕輕的撚捏著,然後才端詳著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以後,在我的宮裏做個親衛吧。”
能成了我的親衛,自然是日後好處無數,至於能否化龍,隻能看他的造化,這我是幫不了他的。
那魚精倒也不算是貪心,得了些好處,便自去了。
我卻沒有想到,日後我做了的一件事情,讓那魚精在父王的手裏,被剮在了刑台之上。
那一夜,其實我算是迷蒙的睡了一個時辰,那瓣血蓮就在我的玉枕之側。
其實,那並不是一株紅蓮,隻是因神而生的白蓮,被神血浸染透了以後,便成了這樣血一般紅的顏色,隻是,那的確是血蓮並沒有錯,卻不是世人所說的蓮。
蓮瓣沒有任何的清香和味道,僅僅是因為浸了太多的血了,那白蓮已經有些萎了的顏色。
她受了什麽樣的傷,竟是這麽些時候,又養在西方梵境裏,竟然都沒有好?
當我睜開了眼的時候,抬眼望向窗外,仍舊是一片沉寂和安寧,可是,我卻突然間有那麽一種極奇怪的感覺,像是我竟是被這個宮殿已經囚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時日常了便以為這宮殿,這四海龍族的太子,便是我的本性罷了。
一步一叩的跪在佛前,我心裏並不悔以前曾經對她做的任何的一件事情。一絲半點的悔意都沒有,隻是,每走出一步,每叩了一次以後,我的心境便能豁然的似是放下一些什麽。
至到了佛前,我連眼也沒有抬起來過,保是伏著首,垂著頭。
彌勒佛祖像是也僅望著我笑了,他也未說什麽,至到過了一會兒,才有他身邊的兩位尊者引著我,帶著我去尋,我的心。
凡間有一句詩詞,昨夜風疏雨驟。
當我再次回眸向過去時,恰有那麽一番過盡了風雨,連心都被滌蕩過了的感覺。
有人後來告訴我,在哪處又看到過了她,也看到了重生後的庚桑。
其實,在這世上,若是讓我佩服的人或是神仙,能有誰的話,也就僅是庚桑一人罷了。
凡人愛說君子,卻都不過是一些麵目或是做了謙和之態,或是做出些恣意狂浪的凡塵俗子罷了,隻有庚桑,在我的眼裏,當是配得上“君子”二字的。
短短不過百餘年,他是怎麽站到了血的麵前的,我並不知道,隻是,那條路未必會是好走的,就是有閻君相護,也非得是要真的是生生死死的折騰過了,才成了事的罷。
雲煞尋了些情人醉與我,這是無憂最喜歡的酒,也是血最喜歡的酒,如果非要說她們倆個有什麽相似之處,隻怕除了庚桑以外,便是這個仙界裏釀得不算是極好的沉香了。
沉香,又名情人醉。
隻是,醉了是個什麽模樣?
我並不知曉,也無意放浪。
四海萬裏,我是龍宮的太子,放不下肩上的責任,縱使是輕狂過了,可是,我當然也清楚,除了我以外,並沒有再合適的人選。
隻是,接下來,會是怎麽樣的故事,我不知曉,也從未想過。
魔神千年重生,萬年轉世,那三公子自是不會與他們二人善罷幹休了的,隻是,似乎那又也並不關我什麽事由了。
情人醉被我放在了書案前的長幾之上。
酒的香,盈了一室,獨與我同念著同樣的一個離開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