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劫數
水晶龍宮自是有很多凡間看不到的景致,水無憂這兩日已經和師姐見識了一些龍宮中稀奇的寶貝。
眼見著師父在忙著他要忙的事情,靈霜便把她帶到了龍宮外的大海裏。怕水無憂在師父麵前生事。
隻是,靈霜並未想到雲澤那廝竟也跟著她們出來了,身後還浩蕩蕩的帶了許多水族的兵士。
因為水無憂本是不識水性的,靈霜便結了個結界,把她和自己穩穩的托起於海地。
雲澤就跟在兩人的不遠處,腳踏銀浪,腰間係著他時常配帶著的寶劍,頭頂的金冠上一顆碧綠色的寶珠,此時奕奕的放著光輝。
有一些膽大的魚,尾隨了她們一會兒以後,便遊了過來,隔著一層薄薄的三色結界法罩,水無憂伸手觸了觸,有幾條魚兒竟是齊齊的用魚嘴去啄咬她的手指。
“師姐,真好玩。”
“是嗎。”
靈霜見她高興,笑了笑,又穩了穩自己手中結的結界,惟恐水無憂太過調皮還不放心的扯著水無憂的手。
“師姐,你看,那是藍色的珊瑚嗎?”
在水無憂的麵前的不遠處,赫然的出現了一座如同陸地上房屋般大小的一片湛藍色的珊瑚叢,水流經過的時候,珊瑚叢翩然而去,又有幾條顏色極是豔麗的魚從珊瑚叢裏遊了出來,然後轉而又遊進去,極是悠遊自在的樣子。
“師姐,你看那魚嘴兩邊怎麽有那麽大的泡泡~~”
水無憂感覺稀奇,自然是催促著師姐往珊瑚叢那裏飄了過去。
“想再近些嗎?”
雲澤這時候走到了兩人的麵前,伸手示意水無憂。
“你走出來,我讓你去摸摸它。”
“真的?”
水無憂當然是想要出去,不過她還是刻問師姐。
“師姐,可以嗎?”
以靈霜自然是沒有那般的法力,能讓陸地上的人自在的在水裏通行無阻。
她見水無憂高興,也就放了手,並且揮袖撤除了自己結下的結界。
雲澤低聲的喚了她一句,極是安靜的眼裏,暖流般的目光,看著她的時候,竟是一片溫和如玉的樣子,目光裏全是淡淡的溫柔,一時間竟是有些說不出來的美好。
“無憂,拿好這個,就可以了。”
水無居低頭,竟是前些日子被三公子丟到東海裏的那片非玉非石的東西。
“這次你可是要拿好了,不要再讓那個什麽搶了去了。”
水無憂也不說話,勉強的笑了笑,才要接過雲澤手裏的散著銀白色如清月般光暈的飾物。
雲澤看著她,在她才要拿在手時的時候,手指微挑,竟是親手戴在了水無憂的頸間,並且是俯身又打了個結。
那片銀白色的飾物才戴在水無憂的頸項之間,便發出了淺色的光暈把她完全的罩在了裏麵,竟是發著暖暖的溫度。水波這時候拂過她的衣角,衣袂隨著水流輕輕的舞動,罩在她的身上的光暈,在蔚藍的略顯昏暗的海底,竟像是半彎明月一般的明亮。
“這是什麽?”
水無憂抬頭問雲澤,雲澤隻是看了她一眼,溫柔的一笑,略停了片刻,答了她一句。
“待等日後,我親口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問別人。”
“為什麽呀?”
水無憂不明白,可是,雲澤竟是一味的不想要告訴她,指著已經到了眼前的藍色的珊瑚叢,略帶了笑容的對水無憂說。
“已經到了,你可以摸摸它試試。”
水無憂甚是好奇的上上下下圍著那叢珊瑚轉了兩圈,才怯然的伸出了手,剛碰上,隻覺得竟不是想像中的如絲般的柔軟,可是卻也不像是石塊的硬,隻是感覺上麵很是膩滑。
“還真是有趣。”
她的話音才落,眼前的這一大叢藍珊瑚竟是忽的閃銀光,然後便見在她的右手邊,站著一個二十幾歲,身著青衣,就連一張臉也都是碧色的人,碧發蓬亂,裏麵竟還遊出了幾條細絲線一樣的魚兒。
“藍石參見大太子。”
“罷了,你且起來吧,莫驚了我的貴客。”
雲澤剛剛也隻是一時興起,見水無憂沒有懊惱的神色,這才又走近了些,對她解釋道。
“就是這株藍珊瑚。它在我東海已經修煉了八百年,才修得人身。”
“噢。”
水無憂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竟忽的覺得自己的手上一陣的難受,忽然間的就問。
“我剛才摸到你哪裏了。”
見她小臉繃得極緊, 而且又是龍宮太子親自帶著的嬌客,藍石自是知曉怎麽回答。
“雖是小妖的本體,卻也是如花般的枝蔓橫生,這一截是小妖的頭發。”
“噢。是嗎?”
水無憂看向她師姐,靈霜在不遠處站著,並沒有答她的話,看著藍珊瑚隻是略顯呆滯,像是想著什麽。
“這是小妖的一點心意,這東西雖不算是什麽寶貝,但是卻也算是稀罕。”
說著,它已經雙手奈上了一對藍珊瑚的素簪,通體無飾,但是這種顏色,偏又是真的有什麽樣樣的圖案都並不好看。
“沒事。”
藍石見水無憂不接,又稍稍的往前送了送。
“這不是小妖的本身,是小妖用這東海裏的一株珊瑚雕刻成成,姑娘盡可以收下。”
水無憂這時又看向靈霜,靈霜徐步走了過來,伸手接過了藍色的珊瑚簪,翻過來又仔細的看了看,才交到水無憂的手中。
“收下吧,不要拂了人家的好意。”
“謝謝你。”
水無憂這才把簪子接了過來,放進懷裏。
雲澤又帶她去了一個海底巨大的沉船的地方,略走了一會兒,見水無憂不感興趣,雲澤略拉了一拉著她的手。
“我帶你去看蚌母,可好?”
水無憂聽大師兄說過,東海裏有一蚌母,是從洪荒大古的時候,便生在了海底。也就是說,自從有了東海,便有了這個蚌母。
水無憂點頭。
因為有了雲澤送她的寶貝,水無憂在水裏行動變得甚是方便,甚至是她感覺如同騰雲一般,與她意念所到之處,竟是分毫不差,這比師傅教她的騰雲之法,要省許多的力氣。
所以,在去見蚌母的路上,水無憂竟是一時高一時低的玩了起來。
起初的時候,雲澤唯恐她被水浸到,還緊緊的尾隨在她的身後,過了片刻,便發現,水無憂的悟性竟是出奇的好,才是片刻間,她竟是能輕鬆自在的驅動意念。
這才放了心,由著她自己的前麵翻騰遊戲。
“無憂,你慢點,小心。”
雖是東海境地,可是在海地也生長著很多的怪獸,奇石,靈霜怕萬一她有個閃失,自己無法對師傅交待,所以,無憂也才翻騰了一會兒,就被靈霜給緊緊的抱住了。
“師姐,你讓我再玩會兒,你看前麵的樣子,竟像是迷宮,讓我去嗎?”
“不行,就是不行。”
任是水無憂如何的撒嬌求情,靈霜都冷著臉的不答應。
“師姐,我保證聽話,還不行嗎?”
“不行,前麵就是蚌母所居之地,乃是龍族禁地,你不得再嬉戲,要不,我即刻就帶著你回去,見師父去。”
水無憂不敢反駁,隻得垂著頭,任師姐奔了手,可是,在雲澤看向她的時候,她見雲澤笑得讓她難受,竟像是在笑她竟是這般的聽話的時候,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然後便是扭頭,再不肯說話。
到了亂石叢前,雲澤先是驅退了自己的隨從,讓他們遠遠的等著,然後又掃了眼水無憂後,端端正正的對靈霜說。
“好了,前麵就是蚌母所居之處,靈霜,你身份不便,我帶無憂過去。”
靈霜也隻見過蚌母一次,那是她才嫁進龍宮的時候,雲汐親自帶她拜見過一次蚌母。
這個蚌母性情不定,時而當自己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時而又是幻化成龍鍾之態的老人,可是,無論她怎麽變,額間都掛有一顆綠色的稀世珍珠,所以,東海之內的諸多水族也都知道她這樣的習性,無論是惡的還是善的,對她都是繞而遠之。
“那,就有勞太子。隻是,師父說過,讓早些回去,還不要耽誤太久才好。”
“我知道。”
雲澤嘴角帶笑,眉宇裏帶著輕鬆的意味,對靈霜說了一句。
“放心。”
“莫要闖禍。知道嗎?”
靈霜不放心她,竟是又囑咐了她一句。
水無憂連連點頭。
“前麵就是百石林了,你要跟緊了我。”
雲澤先是在她的麵前說了一句,然後又小聲的對水無憂說。
“等過了前麵的這幾塊石頭,你姐姐便是看不見你了,你想怎麽翻騰她俱都看不見,可是,不能傷到了自己。”
雲澤也僅止是警告的意思,他早已經在剛才水無憂嬉戲的時候,悄悄的在她的身上下了法術,自是能保證她的安全。
隻是,水無憂的性子,一時間他也拿捏不住,怕是真的萬一傷到了,在庚桑子的麵前不好交待罷了。
“好啊!”
水無憂說著就往前跑去,雲澤隻見一抹淺白色的光線瞬間的竟是消失在了他的麵前。
“無憂!”
她怎麽能忽的這麽的快,雲澤皺眉,隻得趕緊追上了水無憂。
水無憂像是風般,時而低的已經伏到了地上,時而又忽的竄了起來,幾乎就是擦著那石塊尖厲的棱角擦身而過。
雲澤看著的時候,竟是也嚇了一跳,盡管,他心裏明知道沒有事情,可是,在水無憂堪堪的從兩塊聳立的極高的石崖的罅隙間飛身滑過的時候,雲澤趕緊運使法力。
“開!”
隻見原本還是齊齊的山棱竟是當即被雲澤開出了碩大的一個洞。
那些小石塊紛紛下落,水無憂倒是也過去了,雲澤卻隻得飛升了起來,繞過了這一處已經明顯將要坍塌的石林。
“無憂,你站住。”
水無憂聽庚桑子的一半是怕,一半是敬畏,她聽大師兄的話,完全是因為自從上了孟峰之後,大師兄對她的關照和疼愛,她聽師姐靈霜的話是因為,她實在是怕了師姐的嘮叨。所以,即使是她聽見了雲澤在她身後叫她,她也根本隻當沒有聽到,隻是一味的看著前麵,玩得正是興起。
就在她滑行了不遠的距離,忽然間的石林一片的搖晃,她才稍愣,身下像是觸到了什麽,她再仔細的看,自己竟是騎在一條赤黃色的金龍的身上。
隻見,眼前龍須翻騰,龍角發著黃暈的光,竟是聖潔之色,讓人心神俱震。須髯的在水中翻騰的時候,竟是在深海裏偏推出了水波。
“啊~”
水無憂才叫了一聲,身形略有搖晃,就聽到身下的金龍忽的開口。
“坐好,這樣更快。”
水無憂身下的金龍矯然翻騰身軀,才是瞬間,便伸著龍爪分水而行。在龍爪之下,那水波便如萬傾波濤,推向了石林的兩旁,剛才還可見的在石林間嬉戲著的水族,俱都消失的一幹二淨。隻看見,萬傾碧波間,風浪像是濤天般,在她的身側兩旁,築起了萬丈的水牆。
庚桑子曾經對她說過,龍分幾種,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有角曰虯龍,無角曰螭龍,未升天曰蟠龍。 她竟是看到雲澤的身上不光有鱗,而且那鱗片竟是金黃的顏色,像是已然有了修成金身正果的跡象。
水無憂在過了石林之後,便坐在雲澤的身上,她數了數,鱗片竟已經是七十九片之多的樣子。她知道九九歸真,待等它身上長出第八十一片金鱗就可以修成金身正果了。
“在數什麽?”
見水無憂不害怕,雲澤的心裏竟是微微的心悸了片刻,身子略是軟了軟,隻是想要讓她坐得更加安穩一些。此時,他竟像是有些錯覺,如果這樣子的話,他情願就這樣駝著她行遍五湖四海。
“你有了七十九片鱗片了。”
“不,是八十片。”
“嗯?那一片在哪兒?”
水無憂詫然,她以為自己數錯了,雲澤卻略低了低龍頭,淡淡的俯身看了眼自己的腹下胸口之處,已經結了疤的地方,卻也沒有對水無憂明說。
“你看不見。坐好,就快到了。”
說完了以後,雲澤微微的挺了挺自己的身軀,讓水無憂就坐在自己的心口的上方。
那是龍族中所有的真龍最是薄弱的地方,隻要還未修成金身正果,背項之處,心口之上,它還缺的那一片鱗片之處,即是它的死穴。
此時,這個地方罩著一雙稚嫩的手,覆在那裏,他竟是真的並不害怕,甚至心頭有些喜悅的神色,平素裏威嚴有餘的龍!首竟展了千年的愉悅似的,帶著水無憂,五爪分水,在萬傾碧波間,遨遊。
雲澤化出真身,自是驚動了周糟的水族,一眾跟著它的兵將以為是有異族入侵,均都是一擔手中的兵刃,快速的分水就從山石林崖的頂上傾刻就已經趕到了雲澤的身後。
靈霜雖然是慢些,卻也是片刻就到了。
她和所有的水族兵將,俱都愣在了原地。
雲澤身為東海太子,威懾五湖四海,千百年裏極少見它現出真身,更別論這樣馱著一個凡人,嬉戲遊玩。
隻見那萬傾碧波間,有讓人不能確定真的是看到了的景象。金龍翻騰,四爪翻飛,爪踏雲霧,縱橫之間,翻騰著水氣,四海俱皆肅然寂靜。
龍#身之上竟穩穩的坐著一個周身銀光的仙子,長發飄飄,烏黑如翼,銀衣如月華般的聖潔,望之便是心生澄靜,如是見之忘我……
“無憂。”
靈霜在嘴中喃喃的念了一句,突然目光極是深邃的看向了眼前這震蕩人心的一幕。
“他對你如此的寵溺,也不知對你是福還是禍。”
靈霜自是知道,庚桑子對水無憂的疼愛,早已經超越了他以前的三個徒弟,原本在孟峰之上的時候,她以為,師父隻是憐愛水無憂自細孤苦,可是,現下一想,在他座下的徒弟三人,又有誰不是自小便是失祜。
雲澤幾次求親不成,卻還是這般的對水無憂勢在必得之勢。甚至不惜顯露真身,隻為博心頭人兒的一笑。
這等級森嚴的水族之內,已經較烽火戲諸侯的君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的情形,她又如何和師父去說?
心緒雜亂,百餘年來,靈霜竟感覺,像是有什麽樣阻擋不住的劫數,將要應在了師父和水無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