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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轉，旋轉，轉轉轉轉轉——在地上轉，在書桌上轉，在床上轉——讓自己轉，讓房子也轉——跌在地上，跌在書桌上，跌在床上——爬起來再轉，哪怕腿軟，哪怕出汗！好奇怪，轉圈圈真的好快樂，完全忘記了世俗的煩惱！隻顧著轉，一直轉，轉到天色發亮，轉到身體飄然，隻想一直這樣轉著，說不定還能穿越時空呢！沒想到快十八歲了，依然還有這種天真想法，原本以為隻有小孩子才天真——小時候她總天真以為，玻璃彈珠是天上神仙遺落的仙珠，吃掉的話，說不定就能變成神仙呢！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什麽聲音在門外大廳裏回旋？若不是很熟悉的音質，小雪人會以為是房子旋轉而發出的聲音……想了想，哦！是行李箱輪子在地麵上滾動！再一聽，除了咕嚕咕嚕——還有鐺鐺嗒嗒腳步聲——鑰匙聲，開門聲——房東太太和一個女生的對話聲——以及一些無法辨別的混雜聲……憑借聲音傳遞的信息，她很肯定是來了新租客，並且住進了之前五口之家住的那個房間，心下詫異，難道那一家人已經搬走了嗎？什麽時候？她怎麽毫不知情？！那麽也就是說，之前和她同住的那些鄰居，竟然全都搬走了嗎？隻剩她一人！她什麽時候才能搬走呢？真羨慕他們有別的去處，而她隻能繼續住這裏，還不得不住上很久很久……悵然若失中，聽見門外房東太太的聲音：我這房子好住得很，冬暖夏涼。你看，房間我打掃得幹幹淨淨！我隻喜歡租給愛幹淨的人。這間房早兩天才空出來，今天你來得就正好，要是來早了，肯定還沒有。我這房子住著也安全，樓下有防盜門，大廳裏有大門，你的房門也是防盜鎖……反正你放心住，我每天都在樓下，你有什麽事就隨時去找我……你要覺得可以，我們現在就到樓下去把租房合同簽了。我這房子走俏得很，問的人好多，但我不喜歡租給不愛幹淨的人，我也講究一個眼緣，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合適，打心眼裏願意租給你住……你的行李就先放房間，不用鎖門，沒事……走，我們下樓去把合同簽了，你也好早點收拾完了休息。隻是等下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不然就幫你一起收拾布置房間了……


  ??小雪人仔細聽她說著，竟覺得那笑著的熱情語調裏，暗含卑鄙的浮誇和虛偽的善意。呃，怎麽會有這種感覺？之前，她隻是覺得房東太太有些奇怪罷了，甚至覺得房東太太是個好人，現在竟對其感到厭惡？！房東太太依然是那個房東太太，而她的看法竟然變了，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她自己的內心不夠美好，比從前更陰暗了，所以也看人不來了？但，這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她不會讓房東太太知道她的想法。還是說房東太太本來就是個討厭的人呢，不然她怎麽會有討厭的感覺？或者是從前她沒意識到、也不敢確定房東太太不是什麽好人……呃，怎麽會想這些無聊又無用的問題呢，別人是怎樣的人，關她什麽事呢……平常和房東太太並不來往，但對其看法竟截然不同了，這是為什麽呢？記得書上說，一個人越成長越深刻，就越能看到人的善良。不，她隱隱覺得自己的感受反倒是越發看到人的陰暗和醜陋……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寫書人說錯了？還是她自己錯了？還是她的成長還不夠，還沒有夠及寫書人的深刻程度？還是……好想知道答案。為什麽越成長，困惑反倒越多呢，這麽說來成長就是一件變得越來越複雜麻煩的事情。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還是別人並不在乎她在乎的這些思考，真想立刻找到那足夠智慧的思想家，來解答她心裏的困惑！

  ??趁著新鄰居和房東太太下樓去簽租房合同的間隙，她趕緊起身去上廁所，經過鄰居房門時，看到一隻黑色的大行李箱，一個大的兩個小的塑料編織手提袋，很隨意地放在地板上。房間沒開燈，光線昏暗，掛著窗簾的窗戶正對著樓道。在廁所裏，她照見鏡子中的自己，沒精打采的臉，亂糟糟的頭發，髒兮兮的樣子，簡直就是小乞丐。雖然她並不在意形象，但覺得還是應該馬上洗個澡！為了不和新鄰居照麵，她以最快速度洗完澡，連頭發都還來不及擦幹，就急著回自己房間。本以為沒聽見大廳裏有聲響，新鄰居應該還在樓下沒上來，可打開廁所門，偏偏看見新鄰居背身站在廁所門口，嚇得她趕緊又把門關上！躲在廁所，心撲撲狂跳，那沒有聲音的黑色身影嚇了她一大跳！那女孩齊腰的黑發，一身黑衣黑褲，連鞋子也是黑色的，個子貌似比她高一些，年紀似乎也比她長一些，貌似正好奇察看新住的地方，又似乎是正等著上廁所……想到這一點，她再次打開廁所門，帶著絲歉意禮貌道：“你是要上廁所嗎？你上吧。不好意思啊，讓你等這麽久。”


  ??女孩轉過身來，望向小雪人，很輕很輕地說了句“謝謝”。


  ??小雪人迎上她的目光，好大的眼睛，好小好白好秀氣的臉，真瘦啊，這女孩竟然比她還瘦！她很輕很輕地回了一句“不用謝”，並感覺自己極力擠出的客氣的笑正一點點僵掉，女孩的臉白得嚇人，比蒼白的牆壁還要白，偏偏還一身黑色裝扮，就愈發白得晃眼，“你的皮膚好白啊！”帶著僵僵的笑意，驚異大於羨慕。忙不迭走出廁所，極力避開那黑白相間的單薄身體。


  ??“因為我不怎麽曬太陽。”女孩微微頷首，進了廁所，鎖上門。


  ??女孩的舉動帶動四周的空氣晃蕩，小雪人吸吸鼻子，隱隱聞見一股酸怪腐靡苦澀的複雜的刺鼻臭味，但那味道再一聞又沒有了。難道是女孩身上的味道嗎，像是很久沒有洗澡的髒髒味道，又好像不是，反正聞起來讓她感到昏頭昏腦，甚至莫名害怕。疑惑地回到房間，擦幹頭發，換上幹淨的衣服，又趿著拖鞋到廁所，洗換下的髒衣服。艾瑪，廁所裏也好臭！什麽味道？並非排泄物的臭，而是……狐臭？體臭？想了半天，不是狐臭也不是什麽體臭，這種味道複雜濃烈到難以呼吸，簡直讓人窒息，比煤氣更甚……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怪味道！她趕緊跳出廁所，站在大廳門口大口換氣，一股突如其來的委屈讓她想哭，難道以後都要和這個有臭臭怪味的女生一起住嗎？好想馬上搬家離開，住到舒適溫暖漂亮的房子裏！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搬走呢，這滋味和委屈，讓她難以忍受！

  ??待廁所臭味散去，她將廁所門鎖上，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洗了，著急回自己房間。害，偏偏打開廁所門，女孩兒又站在廁所門口，這次是正麵對著她。她本能反應地屏住呼吸，當女孩問她附近哪裏有百貨商店想要去買東西時，她隻是閉緊嘴巴搖頭表示不知道。可女孩偏不知道她不想說話一樣，偏繼續問道：“你也是才搬來的嗎？”搖頭。“你年紀不大吧，感覺比我小很多。”搖頭。“你是哪裏人啊，你叫什麽名字？”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提著裝衣服的桶子，往自己房間走，偷偷換了口氣，吸吸鼻子，咦，並沒有聞到什麽奇怪味道啊。又猛地深吸一口氣，咦，還是什麽味道都沒有。呃，難道開始聞到的臭味隻是幻覺？她詫異望向女孩，沒能忍住地問：“幾分鍾之前，你有沒有聞到這屋子裏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麽奇怪的味道？我沒有聞到，你聞到了？”女孩一臉困惑，將小雪人上下打量。


  ??呃，小雪人避開她的目光，心想：該不會是她覺得我腦袋有問題吧，所以，我要表現得正常一點嗎？於是，她趕緊笑著說：“哦，那可能是下水道的味道。”為了化解尷尬，她主動道，“我叫小雪人，你叫什麽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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