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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不遠的距離，小雪人甚至覺得，前麵那個女子的走路姿勢，都和雕塑媽媽很像！若不是那張臉看著年輕，她會以為那一定就是雕塑媽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在透著光的隧道一般的走廊裏，害怕被發現，又隨時做好準備轉身逃離。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個伸向下方的樓梯口，那個女子沿著樓梯往下走……她這才驚覺：應該停止繼續跟隨，那根本就不是雕塑媽媽，跟著陌生人走這麽久，真傻！停下腳步，回頭轉身，可哪裏還有路，隻有一麵光禿禿的白牆！脊柱發涼，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掙紮著想要醒過來，卻無能為力……待她再一回頭，看看樓梯裏，那女子早不見了蹤影，多出一團絢爛的光彩在樓梯那端晃動。她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走，走向那團絢光……四周靜悄悄的，什麽也聽不見，雙腳似乎並沒著地般，也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


  總算來到那團絢光前，她隱隱知道，絢光那邊是另一個世界，猶豫又猶豫，心想：我不該一個人來這裏……不，沒有什麽不該，就好像自己的出生，並沒有不該……大概算是命運的自然而然……此時此刻，她不敢回頭看，雖然很想確定身後是剛才走過的樓梯，還是一麵光禿禿的白牆。猶豫好久，忐忑不安地走入絢光，抱著飛蛾撲火般地希望和絕望……眼前一片雪白，繼而一片黑暗，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眼前都是黑暗一片！

  好像昏睡了過去，又好像一直在黑暗裏飄遊，再一睜眼時，自己竟站在花園的草地上！天空的顏色好似蒙著一層灰色的布，沒有太陽也沒有雲彩，隻有小花園裏鋪展出好似蒙著灰的黯淡的五顏六色。草地旁邊的池塘裏正開著雪白的睡蓮，隱約可見紅色金色白色黑色的魚兒遊泳，岸旁一叢叢紫色，紅色，粉色，藍色的花絢爛得鬼魅……一切似乎都蒙著一層灰，讓見了的她，心裏灰得寂靜，寂靜到發虛。她想要離開這裏，尋找出口，轉移視線，看見身後一幢城堡般的顏色灰暗的圓頂舊房子。如果房子是彩色的就好了，如果有藍天白雲太陽就好了，如果這裏是明媚敞亮的就好了，這麽暗的陰天，讓人好抑鬱……她這樣想著來到舊房子前，進門就是一條向上的樓梯，她極力仰起脖子向上看，樓梯盤旋而上，似乎伸向另一個世界。站在樓梯口前，深深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直到做足了心理準備，鉚足了氣力，才大步往樓梯上跑，她想一口氣跑到樓梯最高處！那裏一定有出口！她要離開這裏！但，她高估了自己的運動能力，哪怕再咬牙堅持，也沒有一口氣登頂的腳力。雙腿發軟，放慢腳步，繼續上行，驚訝發現腳下的樓梯都消失了！也就是說，隻要一腳踩空，都可能墜落下去！這才馬上抓住樓梯扶手，緊緊抓住，用最大的氣力，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敢往上看，生怕上麵的樓梯無窮無盡，也不敢往下看，生怕墜落喪命。害怕又悲傷，緊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邁著機械的步伐往上走，更感覺是自己的雙手拽著自己的身體往上走，奇怪的感覺，太難受了！不由無助地大哭起來。要怎麽辦呢？這是夢嗎？可以從夢裏醒過來嗎？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呢！心裏酸楚極了，眼淚充沛，好似一場大雨，就算在夢裏，她也敢肯定：這是自己人生第一次落下這麽悲傷的眼淚。


  “咳咳咳——”突然，她聽見一個男人咳嗽的聲音，耳朵裏一直混沌又寂靜，以為自己聽錯了，不一會兒，又聽見了同樣的咳嗽聲，這才有了睜開眼睛的勇氣……啊！她已經爬到了樓梯最高處，眼前有一間大大的房子，房子裏的擺設和她日常見的差不多，隻不過這裏更藝術更講究。忘記了哭泣，也忘記了害怕的她，走入房間，一眼就看見那幅畫！剛才在碟片封麵上看到的那幅畫：淺藍色的天空和深藍色的大海相連，一個人站在小船上正搖槳出海，遠處那輪火紅的日出明亮耀眼！她被莫名吸引，走到畫框前，緊盯著畫裏的那個紅色太陽看……


  “你看出什麽來了？”身旁一個蒼老的聲音輕聲問。


  她嚇了一大跳，緩了好久，才敢望向那個人，原來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很正常，隻是有些蒼老的，估摸是個畫家的老爺爺。“我覺得這幅畫好特別……”可又說不出更多。


  “不，它很普通。”老人搖搖頭。


  “所以，這是您的畫？”小雪人的聲音染上一抹驚喜。


  “準確來講，是過去的我畫的一幅很普通的畫，可因為現在的我畫不出來相同的第二幅，它對我來講又意義非凡。我再也沒有第二次把它畫好的機會了。”他緩步走向一旁，似乎是因這事悲傷。


  “為什麽？你能畫好第一幅，為什麽不能畫好第二幅呢？”小雪人尋著他的步伐，向四周看，房間裏到處都是畫，有的掛在牆上，有的靠在牆角，有的歪在椅子上……


  “你太年輕啦，小姑娘。”老人走到空白畫布的畫架前，拿起畫筆，似乎準備作畫。


  “唔……您要畫什麽？”小雪人期待地走到他身邊。


  “我……”老人手裏拿著的筆定格在半空，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已經很久沒有畫過了……”


  “為什麽？”小雪人嘴上這麽問，其實心裏想的是：您能畫一幅畫送我嗎？怕突兀不禮貌而不敢說出口。


  老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說：“我畫一幅畫送你吧，這是我最後一次作畫啦……”他拿起畫筆，並不看她，隻是盯著畫布，問，“你想要畫什麽？”


  “蛋糕！”小雪人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又立刻叫停，“等一下！”


  “真是個孩子啊，隻喜歡蛋糕嗎？”老人笑了。


  “唔，您還是幫我畫一架飛機吧。”


  “飛機？飛機是什麽？”老人聲音沉了下去，聲音很輕很輕地說，“我已經老得視力不好，看什麽都不是什麽了，記憶力也不好了，不記得飛機是什麽了……我隻想最後再畫一幅畫，我隻有這最後做一幅畫的時間了……”好似睡著了一般囈語。


  “您沒見過飛機嗎？就是飛機啊！我有畫過一架，給您看看。”小雪人雙手伸向褲兜兩側，想要把“小飛行”拿出來給他看，可……褲兜裏什麽都沒有！怎麽不見了？難道被弄丟了？心慌，著急，悲傷，眼淚滾燙地掉了下來……


  “哭有什麽用呢，這世間的事哪是可以哭盡的呢。你別難過，我這就畫一架飛機送你！我應該還見過，也應該還記得它的樣子。”老人突然情緒激動，好似受了某種啟發，畫筆在畫布上飛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