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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最上層跳動的燭光,在大家眼前布下一片璀璨星光,笑笑雙手合十許願,仿佛幻化成一個星光王子。小雪人看著他,羨慕又感動,覺得這一刻特別美好,和大家一樣,她臉上泛著笑意。但,她又感到自己靈魂的雙腳在向後退縮,靈魂在抗拒這樣的美好和感動,它想逃離她的身體,它想馬上消失,卻無法逃離。在大家的祝福聲中,笑笑吹熄蠟燭,那片星光好像完成任務後而齊齊退場不見。燈光亮起,通體透亮中,剛才在蛋糕上看見的那片星光,好似一個幻夢,剛才的想法也好像在夢境。她恍惚到不知自己是誰,又為什麽在這裏。
笑笑把蛋糕均勻切開,每人都有一份,小雪人也分到大大的一塊,端著蛋糕,激動又感慨。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參加別人的蛋糕聚會,第一次真正有機會吃到這麽高級的蛋糕,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全新的感受。其實每一天,她都有新的體驗和感受,但是今天這樣的感受特別強烈,心莫名跳得厲害又奇怪。
“今天算是見世麵了,不花一分錢,就吃到私人定製款的蛋糕。”小文子笑嗬嗬地吃著蛋糕,一連吃了好幾口,說話速度和吃蛋糕的速度同樣快,興奮道,“這種蛋糕,我以前聽說過,但還是頭一次吃。跟著有錢人混,就是好。我希望笑笑不要回家,哈哈!”
雅兒小口小口吃著蛋糕,像一個品鑒師般,說:“這蛋糕比我從前吃過的確實好吃些,口感更細膩,味道更純正。原材料應該都是進口的,國產原料沒有這種質感……”
小雪人隻是聽她倆說著,沉默不語,以吃一種非常珍貴的食物,而又不舍得吃完的吃法,將蛋糕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完。嘴裏回味著的是草莓味,奶油味,甜蜜柔軟細膩……原來高級的蛋糕是這樣的味道和口感,和她從前吃過的蛋糕不一樣,可,什麽時候才能吃到屬於自己的,有白色奶油的生日蛋糕呢?如果那個蛋糕味道不如今天吃的這個,害!
原本以為對生日蛋糕的期待,是因為她想吃蛋糕,而想要以過生日的理由,吃上一個蛋糕。可現在已經吃到最好吃的生日蛋糕,為什麽還依然想要吃到屬於自己的生日蛋糕呢?難道是她也想要有一個慶祝派對嗎?邀請很多朋友參加嗎?不,她並不這樣想。她不在乎誰能陪她過生日,隻是真正的想要有一個屬於她自己的生日蛋糕,可……她連生日都沒有。是的,她連生日都沒有。在笑笑成人禮結束,大家各自散去,騎著單車在回家路上時,她這樣想。
之前她隻是希望有生日有蛋糕,並沒想過要請很多朋友一起慶祝。可現在,她想的是:我的成人禮會是怎樣的?會有很多朋友嗎?還是自己一個人過呢?兩年後的她會在哪裏,會以怎樣的方式,怎樣度過十八歲呢?會更好嗎?還是和現在一樣?會是怎樣的?好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雙腳用力踩著單車踏板,車子飛快向前,耳畔的風呼呼大叫,似乎在喊: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可以回到從前!回到從前任何時候!
不!她不要快,不要回到從前!
隱隱記得從前課堂上老師說,當時光列車達到某種速度,就能回到從前。她才不要回到從前!立刻放慢踩踏板的速度,害怕騎太快就回到了過去。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懷念過去,都想要回到從前,一定是因為那些人都活得很幸福吧。而她完全不想,過去的生活就好像一場噩夢,隻想去到未知的未來,即便那種未知讓她感到畏懼,但總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萬一將來會很幸福,會有很美好的人生呢。人們不都說苦盡甘來嗎?真希望在年輕時把苦頭吃盡,那樣以後吃到的就都是甜的。若真是那樣,現在吃的這些苦也值得,怕就怕苦頭永遠吃不盡……從邏輯上來講,一直吃著苦,就一直是苦苦的,哪裏來的甜呢?
也許因為騎太慢,比往常都要慢,而覺得今天回家的路特別漫長。隔很遠的距離才有一盞昏暗不明的路燈,路上幾乎沒有人,也沒有車輛,路兩旁是田野,空曠遼闊,蛩吟聲在風中沒有情緒起伏地回蕩著 。平常心情好時,她會把這條回家路當作是探險尋寶之路,而今天覺得這條路如此淒涼,令她悲傷。一種不知道這條路要去往何方的惶恐,將她追趕,前麵是懸崖,還是大海,是高山,還是深淵?盲目往前騎行,眼淚簌簌滑落,忍了一晚的眼淚如洪水決堤。
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罪惡感陣陣翻湧,明明應該為笑笑的成人禮高興,可她怎麽隻感到悲傷難過,絕望痛苦……她真是個罪人啊!不該不該!難道是她不喜歡笑笑這樣的朋友嗎?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想不明白,隻一味覺得自己很可憐,活得狼狽。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沒有人生的方向,更不知道如何改變,何時才能擺脫這樣的困境……越是流眼淚,就越是這樣想,越是這樣想,就越是流淚……隻有她這樣悲傷嗎?隻有她這樣孤孤單單地悲傷著吧,因為別人都有人陪伴,他們在一起,一定是幸福快樂地在一起吧,肯定沒有她這種悲傷吧。
她悲傷到連單車都騎不穩了,便下車,推著車子往前走。如果有誰現在能陪陪她就好了,能安慰她給予她愛和溫暖就好了,她太孤單了,雖然早已習慣,但活著的這種孤單太難以承受!非常孤獨地長大,以為長大了就能擺脫孤獨,可現在依然無比孤獨,所以她斷不敢奢望未來是不孤獨的。她應該就是孤獨的化身吧,一顆孤獨的種子,孤獨地成長著。害怕孤獨,卻隻想以後都孤獨地呆著。她想,如果一直一個人也就不知道孤獨是什麽了,自己就是孤獨本身而不害怕孤獨。可是和別人交往,看到別人的快樂和熱鬧,就會強烈感到自己的孤獨無比突兀,像一個怪物般的奇怪存在!
如果她是一隻鳥兒就好了,就可以扔掉單車,飛回家,哪怕是一隻蒼蠅都好,反正有翅膀就好。倘若真有翅膀,隻怕她才不會飛回家,而是飛到遠方去,飛到什麽都沒有的遠方去。她什麽都不想要,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心口絞痛,仿佛一條許久都沒有疼痛的傷口突然撕裂開,淚水簌簌滑落……搖搖晃晃的視線中,一隻黑色的鳥兒,好似在她的期待中,從遠方飛到她麵前。啊!烏鴉!
“烏鴉姐姐?”她驚訝莫名,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