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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倆人出發時已經八點半了，說實話，小雪人也很茫然，能不能賣出五十瓶，實在沒底。他倆一路走一路問，運氣倒是好，手中沒拆封的三瓶樣品全都賣給了路人，收入合計六十元，明天上交三十元給老板。


  話說老板的想法是做穩定可靠的大客戶，一心想做大做強，就沒想過做路人零售，所以他是要小雪人和笑笑先跟客戶談，然後他再去送貨。不過，現在小雪人看來，隨機零售同樣會有銷量，她決定明天跟老板商量帶一百瓶貨出來零售。今天晚上要不是因為沒現貨，少說也可以賣出二三十瓶。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得有一輛推車裝藥水，可哪裏來推車呢，老板會提供嗎？


  不過笑笑擔心的可不是推車，他說：“我們才上兩天班，老板怎麽會放心一下子給我們那麽多貨呢？”


  他的確說在重點上，小雪人點頭，無奈道：“那怎麽辦呢？”


  “而且，帶貨出來風險太大，萬一弄掉了，被偷了，破損了，誰負責呢？還不是我們自己賠。”笑笑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風險和利益掛鉤，但我們現在還沒有承擔風險的資本。”


  他能想到這一點，是因為在傳銷窩點呆過，那裏麵的老師跟大家上課時說：你到外麵去上班，就比如跑業務，不好跑的，帶著產品出去不僅很累人，還會有因不可避免的原因，造成的產品損失得自己全額承擔，那都是小公司的小家子氣做法。而我們是大公司，絕對不會有要員工賠錢給公司的這種事情發生。


  他的話又驚醒了小雪人，她又點頭，說：“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暗暗嘲笑自己簡直沒大腦。


  笑笑見小雪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安慰道：“早點回家休息吧，我送你。”


  即便小雪人再三拒絕笑笑送她，可笑笑得知她是走路回去，而且要走兩個小時，堅持要送她，她隻能點頭答應。回去的路上，倆人走路的速度很快，笑笑驚訝小雪人的腳力，她笑說走慣了。一路上，笑笑不停地在跟她說話，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講在傳銷窩點的事情……小雪人並不想聽，隻是出於禮貌不表現出來。


  兩個小時的時間，笑笑繪聲繪色地把他的成長史講了一遍，他說小時候很孤獨，總是一個人站在山坡上，對著另一個山坡講話，然後聽自己的回聲。還說自己其實是故意去傳銷組織的，就是想要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想要做違背良心的事，想要報複.社會。可他在那窩點裏麵受了欺負，身子骨單薄吃了虧，才意識到要有強健的身體才能用拳頭說話，所以想著逃出來鍛煉身體，等身體結實強壯了，才不會被欺負。他逃出來後，就一直努力鍛煉身體，想著複仇，讓欺負他的人跪地求饒。可神奇的是運動三個月後，他心裏的仇恨消失了，覺得沒有必要複仇，也不應該自暴自棄，而是應該找個工作……


  小雪人實在累了，不想聽他嘮叨，他卻不識趣講個不停，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白，終於到樓下，說： “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心裏長舒一口氣。


  “好吧，那你回去早點休息。”他還沉醉在成長回憶裏意猶未盡的樣子，停頓了一會兒，又說，“看明天能不能找我朋友借輛單車，送你回來也快一些。”


  “真的？”小雪人心花怒放，如果有單車，那是相當方便，對他的態度這才耐心了一些，“那你現在又走回去？可又得兩個小時呢，路上小心哦。”


  “我沒問題，我是男生。”笑笑揮手道別，一路小跑消失在夜色中。


  小雪人帶著疲憊的身體上樓，手裏捂著裝錢的口袋，裏麵可有六十元呢！有二十元是之前鈴子給的，有二十元是今天晚上賣藥水賺的，還有二十元是明天要交給老板的。再算上下午賣的二十瓶得二百元，今天她可賺了二百二十元呢！明天早上，她去公司就能拿到那兩百塊了！喝喝公司的薪資是日結，今天的錢明天發，老板說這樣比較科學合理，畢竟誰也不知道明天怎樣，他不想因自己意外死亡而拖欠員工工資。小雪人不僅覺得老板說得對，還覺得老板是個超級大好人！也暗中祈禱自己每天工作能遇到好人，比如今天這種一口氣買五十瓶的大好人！


  其實她每天賺五十元，也就是說隻要賣五瓶出去，都足夠她個人花銷了，況且在粉館做事吃飯不用錢，還有工資拿。可是，她想幫助烏鴉……烏鴉生病去看醫生要錢，兔子上學要錢，她一心隻想能盡量賺多點賺快點！這樣一盤算，她感到壓力很大，又想起鈴子說的話：錢很重要，非常重要，小雪人要多多賺錢啊！

  來到四樓，由走廊進入大廳，經過廁所門口時，她清楚聽見有人在廁所裏哭，生怕自己聽岔了，特意走到廁所門口聽。還不忘瞟了一眼走廊那端的牆壁，空牆。廁所裏的那個人哭著哭著又開始吐，邊吐邊哭，嗚嗚咽咽咕咕嚕嚕，是個女生。


  呃，這是誰啊？小雪人第一反應是惠惠！該不會是惠惠吧！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來到惠惠的房間門口，鎖的，敲門沒人應聲，莫非加班還沒有回？都快十一點了呢。她又瞧了瞧，總算看見虛掩著的林老師的房門了，暗想：林老師不是才過完生日嗎？莫非是樂極生悲！雖然她對樂極生悲的意思還很懵懂，也不知道猜得對不對，但別的原因，她又想不到了。


  說實話，聽著林老師哭啊吐啊，她又著急又心疼，真想自己能做點什麽才好，可，她和林老師僅一麵之交。正這麽想著，廁所門開了，林老師披著一頭淩亂的頭發，身子歪歪扭扭著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小雪人生怕她跌倒，想要扶她一把，手指尖才剛碰到她胳膊呢，就被林老師一把擋開了，並厲色喝斥：“別碰我，走開！你什麽人！站在這裏幹嘛？”揮胳膊的慣性作用下，她把自己甩到了牆壁上貼著，杏眼圓睜，繼續撒潑，“你看什麽？沒見過人失戀啊！我被人甩了，你得意什麽？還不快給老娘滾！滾！”


  小雪人驚訝莫名，本來是無辜的臉，漸漸變得惱恨，暗想：林老師怎麽說也是個老師，怎麽可以這麽粗暴無禮！在她心裏一直以為老師是很善良溫柔的人兒，為什麽林老師這麽凶這麽霸道不講理！她又生氣又狂躁，沒能忍住怒氣，懟了一句：“你這麽凶，不失戀才怪！”她天生也是個倔脾氣，性子來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


  林老師聽了勃然大怒，揚起巴掌就要打小雪人，小雪人以為林老師隻是虛張聲勢，不會真的打她，也不躲閃。其實是她從小被雕塑媽媽打得麻木遲鈍了，不知道要躲，從前每次挨打都沒法躲，她的自我保護機製裏連躲的概念都沒有。


  “啪——”林老師還真給了小雪人火辣辣的一巴掌，繼而還揪著她的衣服，用指甲摳她的臉和耳朵，而那時，小雪人腦袋裏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