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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殷紅血跡映襯下，烏鴉的臉比手中的紙巾更顯蒼白，淡漠的臉好似一麵空洞的牆，那雙漆黑的眼睛好似牆上的兩個窟窿。它瞥了一眼紙巾，揉作一團，丟進垃圾桶，複又躺下，這才看著床前的小雪人，清淡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小雪人連忙回答：“我就走的。”生怕烏鴉並不想見她。
烏鴉微微凝怔，說：“走的時候幫我把大門關好，我繼續睡會兒。”
“嗯。”小雪人點頭，轉身欲走，走兩步又停下，沒能忍住心裏的話，小聲問，“姐姐，剛才你是吐血了嗎？”
“沒事，小問題。”困倦慵懶的口吻。
“去醫院看看吧。”小雪人覺得吐血是很厲害的病，非常擔心。
烏鴉用一雙眸光微弱的眼睛看著小雪人，苦笑著說：“不去了，沒事。”
小雪人朝它走近兩步，著急道：“為什麽不去？你都已經吐血了，還是去看看醫生吧。”
烏鴉眸光流轉，望向天花板，幽幽歎了口氣，說：“看醫生有用嗎，隻怕是浪費錢……”
錢！啊……錢！小雪人猛然頓悟，難道烏鴉因為沒錢，所以不去醫院嗎？她從小就受著沒錢的苦，沒錢讀書，沒錢吃飯，自然懂烏鴉的想法。不由得心底泛酸，微微哽咽：“那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烏鴉抬起上半身，在床頭櫃上找到煙盒，拿出一根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另一隻手拿著火機，沒有點煙，複又躺下。楞了半晌，喃喃道，“隻能聽天由命，還能怎樣，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那小飯知道嗎？”小雪人眼眶泛潮，感覺兔子還不知道姐姐生病了。
烏鴉慢吞吞地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說：“你千萬別和它說。”
小雪人看著烏鴉身體不好，還要抽煙，難過又悲傷，帶著絲責備，問：“為什麽生病了，還要喝醉還要抽煙呢？可以不再喝不再抽嗎？”
烏鴉清淡地瞥了她一眼，說：“你不會懂我的感受，隻有抽煙買醉，我才感到快樂！”
小雪人立刻反對，語速飛快地說：“要說煩惱誰都有，可能讓你快樂的，並不是抽煙和買醉，而是你帶給別人的快樂！”她說著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話，也是突然想起來。從前她倒是讀過幾本書，但內容幾乎都已經忘了。
烏鴉愣怔半晌，搖頭，吐著煙圈，苦笑道：“別人給我的都是傷害和痛苦，我為什麽要給別人快樂？”
小雪人無言以對，從前她也是這麽想，為什麽雕塑媽媽讓她那麽痛苦，她還得去討媽媽歡心？還得感謝媽媽撫養她長大？她甚是無奈，像似自言自語，說：“所以要讓自己一輩子痛苦地活著嗎？所以要自暴自棄嗎？”
烏鴉手裏的香煙已經燃盡，它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撚熄，抽了兩張紙巾，擦了擦流淚的眼睛和泛酸的鼻子。小雪人也沒能忍住眼淚，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站在房間中央，尷尬無措。
“過來，坐。”烏鴉示意小雪人坐床沿上，大概因為虛弱，它說話很溫柔。
小雪人緩步走到床前，背朝烏鴉坐下，垂著頭，望著自己的一雙腳尖，壯著膽子問：“你為什麽會吐血啊？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不敢去看它，生怕它不高興，但又非問不可。
“你想知道？”烏鴉突然笑得怪異又無奈，說，“要怎麽跟你說呢？”
“唔……你要不想說就不說咯。”小雪人知道以退為進的技巧，假意不在乎的樣子。
烏鴉笑得意味深長，似乎知道小雪人的心思，抿嘴笑著點燃一根香煙，佯裝輕鬆的樣子，說：“我怕你聽了會不開心，可我不說你也會不開心……”
小雪人趕緊搶話，說：“那你說嘛！”
烏鴉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用瘦長的手指撩著自己的頭發，微微頷首，問：“上次我對你那麽凶巴巴的，你怎麽不記恨？你不覺得我很壞嗎？”
“有嗎？”小雪人扶了一把自己的腦門，假裝不記得的樣子，笑著說，“沒有吧，姐姐一直很溫柔啊，是一個很善良的好人。”雖然這樣說，她自己也感到心虛忐忑，可想著烏鴉病了，她應當說善意的謊言。記得從前看書上寫的那些善意的謊言的故事，總是被深深感動到流淚。
“你可真會安慰人。可我知道……”烏鴉突然有些哽咽，艱難說道，“我從小就是個壞女人。”
呃，小雪人無言以對，她覺得烏鴉確實是病了，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她有些生氣，略帶責備的口氣，問：“為什麽要這樣說自己呢？在小飯心裏，你是一個很善良很完美的姐姐。”
烏鴉低著頭，臉頰深深埋進了頭發裏，愧疚道：“對不起，小雪人，之前我對你態度不好。我也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沒有意誌力擺脫自己傷人的鋒利的粗暴的脾氣。”
“沒有啊，真的沒有，姐姐，你不要這樣說。要不，你睡會兒吧，我先回家了。”小雪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她已然感到和烏鴉在一起心情非常壓抑，就像困在一個昏暗的籠子裏，而想立刻去那光明的地方。
“我不想睡。我已經神經衰弱失眠很多年了。”烏鴉苦笑著輕扯嘴角，“上次你不是有看見我的傷口嗎？你害怕，對嗎？那你想知道關於傷疤的故事嗎？”
“故事？”小雪人既好奇想知道，又並不想知道。隱隱預感，肯定不是什麽好故事，聽了隻會心情不好。現在她覺得心裏好沉好壓抑，快透不過氣來。
“以及仇人的故事。”烏鴉冷冷地補充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帶著喝醉之後的迷離和誇張。
仇人？好熟悉的詞語啊！烏鴉說的仇人，是它的繼父嗎？也就是兔子的爸爸嗎？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好奇心驅使，小雪人說：“如果你想說，那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