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何為螳螂,何為雀
明動慢悠悠從深坑裏爬出來,其實慢的是神色,他這個身子動作再慢也慢不到哪裏去。公孫玄仿若意猶未盡,就見一臉土灰的明動目光灼灼看來:“明公子倒是心境了得,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悠然自得。莫非是你沒聽到秦斑那句話,還是你本就是冷血之人。”
明動坐在了神坑邊緣,將秀刀放在大腿上,咧嘴笑道:“公孫公子,你知道嗎。曾經也有人說過我冷血,但事實上他最後輸了。”
“池畢嗎?”公孫玄挑眉。
“倒是知道的很多。”明動甩著腿:“那句話我聽到了。有時候冷血這種事還是值得做一做的。”
小書看著悠然的明動,根本察覺不到任何冷血的氣息,不由皺起了清秀的眉頭。
明動也把小圓重新了放了出來:“公孫公子,怎麽不繼續出招了。”
小姑娘仔細打量了番滿臉土灰的明動,見無大礙,才用小手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公孫玄沒有回話。
“公孫公子啊,在修者出手時機的判斷上你確實太差強人意了。”明動悠然起身:“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下簽到底還有沒有其他的手段,你在想若有其他手段在驀然出手,我就可能要對你的本身發動攻勢了。”
公孫玄不可置否:“到了這個地步,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本身在哪裏了吧。”
小書突然想起不久前下意識摸腰的舉動,不由心生愧然。但明動是真的知道,還是故意的?
她現在是真不敢看明動了,生怕一不留神又被瞧了秘密去。
“公孫公子經曆的殺伐太少了。一直都由被人代勞。可惜本以為能酣鬥一場,到頭來還是得鬥智。”明動拔起了秀刀。
小書看著這個舉動,不由心下一顫,分明現在占據著上風,為何會感覺被對方算計著呢。
公孫玄笑問:“明公子怎知我不會和你酣鬥一場呢?”
明動不可置否的聳肩:“興許有這麽一回事,但酣鬥絕非你最後的手段。”
公孫玄默然算是認可了這個說辭。
“公孫公子現在可是在等我自刎呢?”明動將刀橫在脖子上。小姑娘嚇了一跳,急忙拉住明動的胳膊。
小書雙手不由打顫,事情真是這樣嗎?
公孫玄也罕見的露出了疑惑:“明公子,到底要說什麽?”
“我想說啊。讓我自刎,你是癡心妄想。”明動咧著嘴,用秀刀刮著脖子上的土灰。小姑娘先是一愣,跟著瞪眼,你別嚇我好不好。
明動愛憐一笑。
小書的雙手越顫越厲害。
公孫玄突然一笑:“看來又被騙了。”
“倒不至於,隻是你不知道而已。紫煙閣內你我心知肚明不會有問題,而紫煙閣外呢……”明動徐徐而談。
“看來你真看不到那虛空之內的事了。”公孫玄反笑。
“我本來就一直看不到,我現在這個境界能看到什麽呢?”明動咧嘴:“隻是嚇唬你裝作看得到而已。”
“那明公子在等什麽呢?”公孫玄問。
“我先跟你說個你不知道的事。墨煙紫傳授了一方世界給端木清。”明動舉刀而起,驀然朝公孫玄斬去。
這一瞬間小書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紫煙閣。
本心神焦躁的軒轅長歌聽得下簽的話後,當時轉悠為喜,吆喝一聲便發動了攻勢。下簽的的愧身自然能傳遞消息,而下簽分別在虛空和這裏各留一具傀身,就是等著破秦斑的這句話。
軒轅長歌沒有後顧之憂,又有怨氣,自是聲勢比之前更甚,狗賊竟敢耍如此花招。
秦斑一步留神,那符陣就險些破了。而於瑟也立即猜到了情況,自是不會放過這個破綻。紫煙閣的情況登時被扭轉了三分。
而紫煙閣外。
天南青等著端木清的答案。連一個刹南都沒有。
端木清便道:“古小姐那邊沒有問題。”墨煙紫之所以傳授給他一方世界,除了讓他用來融合截然不同的浩然正氣和魔神之氣外,還是為了感知那片虛空的情況。
所以就有了齊遠俠當時那個問題;“端木清會不會問題。”
所謂的問題有兩個,一是會不會失去對虛空的感知,二是會不會突然壓製不住兩種氣。而答案是兩者都沒問題。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傳遍了場間。
莫輕,晏心夢,池蘭宇三人本就很冷靜,聽得此話更是心頭打定,招式一下子就變得巧妙開來。
而樓石等人也與軒轅長歌一樣,沒了後顧之憂,且心有怒氣,當即就不再留手。
秦斑這句話是決戰的號角。
路冰本見對手氣勢羸弱,一鼓作氣打算吃掉對方,已然指揮其他七人全部進攻。但當端木清的話響起,卻是陡然心顫,而順勢瞧著撲來的對手,當即方應被算計了。但此時在下令後退已然不及,不然隻會露出更多破綻。
便隻能咬咬牙,將苦果咽回肚皮裏。
路冰心知肚明,在硬實力上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就像當初武空僅一人就險些殺了已激發風月草藥力的雷蕪和土單。
而之所以能鬥得旗鼓相當,無外乎是仗著對手艾試探,以及這邊操練已久的陣勢。而他更清楚,對手一直在隱藏實力。
故不用看過程,他就已經知道這次的衝鋒必定會潰敗。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止住接下來的頹勢。
但不會有人給他機會。
晏心夢的劍率先劈來,無數元氣凝聚的飛禽走獸宛如實質的鑽入雙眼。路冰順覺眼睛脹得痛,下意識揮鞭,確實瞬間被飛禽走獸撕咬得趕緊。
而前三人中的池蘭宇則直接迎上了齊玄龍,他與齊玄龍已單打獨鬥過一次,早就知根知底,分明是虎撲確實虛晃一招直接躍過齊玄龍朝紫煙閣掠去。
“各位交給你們,我先走一步。”池蘭宇笑呼。
場間都是有腦子的人,豈會信這句話。
雷蕪大喝:“火熙小心。”
話音方起,池蘭宇就突兀的出現在火熙身側,天符師被煉體者近身,尤其池蘭宇這樣的煉體者近身解決隻有一個。
而除了伏遠和池劍,土單,齊玄龍,端木極,雷蕪,路冰,顧不得殺來的攻勢急忙去阻攔池蘭宇。
天符師在群鬥中很重要,隻要天符師仍在那陣勢至少不會破的徹徹底底了。
池蘭宇隻是抿嘴:“我就來看看,真以為我會動手嗎。”言罷再次消失。
路冰的心猛然突躥,這雖有被戲耍的嫌疑,但池蘭宇真離開,對方不就少了一人,恰時木元氣降臨場間。
木訥的男子出現在上空。
路冰心下一沉,而此時前三人中的莫輕已殺入土單,齊玄龍,端木極,雷蕪,火熙的包圍圈中。
這樣的舉動分明是有妖,但一時間路冰也揣摩不出那裏奇怪了,直到他看到救援火熙的五人毫發無損才知道對麵打的什麽的注意。
但此時再提醒已為時已晚。
池蘭宇並未真的去紫煙閣了,而是轉道欺至伏遠身側。
在路冰這九人中,還未確定服用風月草的就隻有伏遠和池劍,而不管是為了試探風月草,還是為接下來的局勢做鋪墊,都理應要殺這兩人。
而計劃裏,也本就是先殺這兩人。
而看起來有很多變換,不過是刹那間的事。
伏遠反應過來,但被池蘭宇貼住,想要抽身就得費一番功夫。他深吸一口氣對池蘭宇的攻勢不管不問,隻是拉弓射箭。
池蘭宇忽爾笑道:“想把自己作為箭先溜走嗎?我早就看穿了。”
聲音魔力,絲絲灌耳。
那怕伏遠守住了六識,也被侵入進來,不由身子一顫,如此拉弓射箭之勢自是緩了半分。白麵生提著劍由衷感激的看了眼池蘭宇。
一劍刺去隱有天地大道在響動。他在墨煙紫那裏學了百年的藝,雖一朝被雪中花給毀了,但底子仍在,之後在悟語手下重複修為。
他的境界興許不高,但他的堅韌無可比擬,他所忠於的東西也無可撼動。他的劍很直,就像把一件事貫徹到底。
他的一生沒有做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每一件事他都做的很認真。因為他所遭遇的東西可非眼前的伏遠能比。
伏遠凝目,計算著與白麵生硬拚,並順勢接下池蘭宇的攻勢還有幾成活著的幾率。
而答案沒有任何幾率能活著。
他突然舒了一口氣,他追求的是武道巔峰,不管外人怎麽說他卑鄙,無恥,怯弱,他都不在乎。
隻要能活下去,就能一步步邁向終點。
盡管現在不能活了,但何不提前看下終點。
九彩之光從他體內湧出,分作利箭,這是他溫養已久的九箭,在沒取金鱗那一箭時,這九箭就隻有八箭。
八不是完美的數字,唯有九。
所以那怕是弑師,他也要取金鱗的那一箭。
而此時的九箭,任取一箭都能射殺任何一頭五獸。所以他不打算將九箭盡數給白麵生,太浪費。
他不在作拉弓之勢,因為他自己便是那把弓。
九箭在他身旁滴溜溜旋轉,好似吐著蛇信子的毒蛇,卻比毒蛇更加剛利。
雖是刹那,亦是永恒。
九箭出,分指不同的人。
然而池蘭宇並未去接,而是笑著退到了最後。
忠於武道,無可厚非。但帶著對墨煙紫的怨念而忠於武道,那就是啼笑皆非。
無非就是想抱根本沒有意義的仇,然後給自己一個安慰自己,讓自己心安理追求“武道”的理由而已。
心已不純,自然就不是純粹的武道。這遠遠不如白麵生忠於墨煙紫來的幹脆。
所以同出紫煙閣,自然留給白麵生和伏遠作出結果。
到底是誰的心更堅韌呢?
答案早已揭曉。
白麵生揮舞著劍,劍氣如絲纏上那射像晏心夢等人的八支箭。他咬碎了銅牙,也蹭破了嘴皮,就像當初他複仇一樣無聲。
那把通透的劍輕飄飄落下。
伏遠的發絲開始不斷飛舞,一道不可見的血痕在額頭上蔓延,緩慢卻堅定。
當白麵生落下了劍式。
伏遠一分為二轟然倒地。
而反觀白麵生,也被那九支箭穿了個通透,但到底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