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家裏話
葉無雙蹺著二郎腿,馱著背,弓著腰,雙手搭在腿上,儼然像個老頭,但年輕的臉上卻是神采奕奕的享受,嘴巴利索的從身旁妙齡女子手中接過已經剝好皮,晶瑩剔透的葡萄。
這副模樣不討人喜,但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名叫端木妙的女子看得是滿臉嬌羞,興許是過於害羞,女子時不時往小院看去,盡管入眼是冰冷的石牆,但女子是樂此不疲。
“夫君,家裏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熱鬧。”端木妙彈了彈葉無雙額頭,示意後者醒醒神,從而好回答她的話。
然而被問話者仍是沉浸在陶醉中。
端木妙眼裏露出不善,葉無雙似乎通過眼縫看到了,便囫圇吞下葡萄,支支吾吾道:“家裏來客了,當然熱鬧了。”
“來客?”端木妙加重了語氣。
葉無雙一下子正襟危坐,痞相被嚴肅取代:“家裏確實來客了。妙兒,待會去準備一桌上好的飯菜,怎麽也得讓客人吃個熱絡的晚飯。”
端木妙輕咦一聲,隨後反應過來,驚呼道:“夫君,客人是來找我們的?”
葉無雙將嘴湊到端木妙耳旁,還未說話,端木妙已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有些羞,有些癢。
葉無雙伸手將端木妙攬入懷中,也不顧後者的羞意,嘀咕起來。
……
明動和古柔入端木家的勢力範圍後便放緩了腳步,其身後百裏遠的白澤和白滄似乎認為在端木家勢力內明動無法輕易擺脫,以及不好動手,也收起了強烈的壓迫。
而後再百裏,則是默默跟隨的紫煙閣六人。最後更遠處就是池家的七人,與前麵直行的三撥人有所區別,池家人的路線比較曲折,顯得別有深意。
端木家亦是處在原始森林之內,隻不過比起祖地的恢複,端木家顯得更加清秀,若是遠眺,幾乎可以一覽無餘,當然僅針對修者。
因為東臨大海,北靠嚴寒,南臨群山,西接平原,導致端木家氣候多樣,比如東邊日出西邊雨,南方大風北風悶熱。
而比起氣候的多變,端木家內的元氣更加莫測。比如方才還是濃鬱的風元氣,下一秒可能就成了熾熱的火元氣,如此讓修者的趕路就不太可能一成不變,就像與人過招一樣,得時時刻刻變換招式,方能保持速度均衡。
這是明動和古柔放緩腳步的緣由之一。盡管說明動也是煉體者,不太依賴元氣,但有時候他得對抗元氣,因為端木家內的元氣竟能主動壓迫修者。
進入端木家的四撥人中,受到影響最小的無疑是白澤和白滄,畢竟神傀修者對元氣的敏銳程度極高,而這也是白澤和白滄沒有倉促對明動動手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有底氣。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端木家在南下就是秋水嶺,挨得太近,在別人的地盤大打出手,日後算起賬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脫。
考量,四撥人都在考量。
約莫行了一個時辰。明動側頭對古柔說道:“有人來了。應該是端木家的人。”
“現在才來嘛,看來今個兒是做不了事了。”古柔擺手示意可以停下了。
明動負手停在古柔前麵,不多時正前方響起了破空之聲,在五個呼吸。共四人,有男有女停在了明動前方十丈。
明動逐一打量,麵孔都熟悉,畢竟他曾得到玉如意的書,但真正有交集的隻有一個,即是兩位女子中的一位,名叫端木彤。
明動眯眼望去,端木彤感受到目光,微微側身:“古小姐,明公子,請跟我來。”
言語簡單,卻飽含深意。
明動輕輕點了下頭,率先走去,古柔緊跟在後。
其他三位人一直目不斜視,似乎連打量古柔和明動一眼都欠逢。
這或許是心照不宣,明動如是想著。而走至端木彤身前,明動咧嘴笑了句:“看來我們是客了。”
“至少今個兒是。”端木彤回了句,便讓開身位,示意明動和古柔先走。
這時白澤和白滄行至明動方才的位置,四人中有人開口:“白老先生,白少俠,請跟我來。”
白澤看了眼明動遠去的背影,禮貌的點頭。
接下來,端木家來的四人,每人負責接待一波人,分朝四個方向離去。
一路無話,因為是端木彤帶路,端木彤不急不慢,明動饒是心急也隻能默默跟著,如此一個半鍾頭,端木彤才帶著明動來到目的地。
望著雅致的小院,明動露出了失望之色,其實在臨近他就用惡鬼之術查探了小院,可惜未看到想找的人。
雖是明知故問,明動還是問了句:“端木彤小姐,想必葉無雙就是生活在這座小院裏吧。”
端木彤輕嗯了聲算是回應了。而她麵對明動雖有話問,卻不好主動開口,隻能沉默的往大堂走去。
此時大堂內端木妙早已等候多時,因為她是普通人,就隻能隔得近了招呼古柔兩人:“古小姐,別來無恙。”頓了頓,直勾勾的看向明動:“想必這位就是明公子吧。”
明動饒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也一下子摸不清楚端木彤的眼神到底是什麽意思,於是隻能不自然的說道:“正是小子。”說完咳嗽兩聲。
古柔會意,解釋道:“這位就是端木妙,妙姐姐,也是葉無雙的妻子。明動你就叫妙姐姐即可。”
同時有些臉紅,她很清楚端木彤這眼神的意思。
“百聞不如一見,果然生的俊朗,明公子快進來坐。姐姐給你接風洗塵。”端木妙立即張羅開:“清兒,雷兒,快去打兩盆熱水,給明哥哥和古姐姐洗塵。”
這時明動才把視線落在端木妙身後的兩位孩童上,心裏突然升起莫名的情緒,一年前左右在荒漠,若非這兩孩童橫插一手,興許小圓就不會那麽慘,當然隻是興許,故眼裏既有惆悵,也有不善。
兩孩童也是時候知道了明動的身份,麵對明動的目光自然都有所愧疚。端木清尚好,一溜煙的跑了,端木雷則低著頭呆著原地。
端木妙假裝沒看見這出兒,笑盈盈道:“彤兒,你先招呼明公子和古小姐。姐姐去後堂安排晚飯。”
說完拉著端木雷一溜煙的也消失了。
場麵突然安靜。
端木彤突然漲紅了臉,道:“明公子,古小姐,進來坐。”
古柔用胳膊抵了抵發神的明動,後者驚醒,趕忙皮笑肉不笑道:“裏邊請,裏邊請。”也沒理會端木彤,大大咧咧走入大堂,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古柔緊跟其後。
端木彤則沒有落座,而是走至明動身前,聲音僵硬道:“明公子,我與你說件事。”
分明居高臨下,反倒氣勢羸弱。
古柔道:“彤小姐,有什麽話坐下來說就好。”
說著起身給端木彤讓了位置,跟著走到明動另一邊坐下。
端木彤猶豫了片刻,還是不自然的落座。
明動突然有些煩躁,便道:“彤小姐,各有各的處境。我不會因為那件事太過於記仇。”
太過於記仇,意味著還是要記一些仇。
古柔莞爾。
明動眼裏有了慍氣,心裏腹誹古柔不與他站在一條船上。
端木彤則鬆了口氣,停頓片刻,道:“端木極已被逐出端木家。”
明動愣住。古柔敲起了手指問道:“什麽意思?”
端木彤道;“端木極知而不報,擅作主張,從而毀了青燈,也險些覆滅在荒漠。”
“與我何幹?”明動立即反應過來,怒道:“莫非端木家就不想要天啟丹。”
端木彤身子一下子僵住,沒有立即回答。
“倒地是立場不同。我仍是那句話。”明動更加不耐煩。
“確實。”端木彤深吸一口氣:“雖多說無益。但還是需要向你解釋。如果端木家想要天啟丹,絕不會讓你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麵,且不會在外麵動手。”
明動冷眼側頭。
端木彤端直身軀:“盡管端木家也會不擇手段。但至少會讓你清楚,你麵對的隻有端木家。”
明動雙眸流轉:“到底是沒多少區別。”
端木彤未接此話,說道:“至於清兒和雷兒對你出手純屬誤會。”頓了頓:“不管在青雲,還是在荒漠,又或是明公子知道的事情裏,明公子該清楚端木家分了幾派。”
明動想起在青雲時,端木極曾要搶奪斬風雨一事,便輕輕嗯了聲。
端木彤見明動神色緩和下來,不由鬆了口氣,隨後把一年前葉無雙於端木清和端木雷兩孩子交代的話原封不動交代了一遍。
古柔噗嗤一笑,明動則露出尷尬之色。
“因為我是端木家的人,葉姐夫屬於女婿就不好明著指使我。而清兒和雷兒屬於葉姐夫的徒弟,所以有些事是交給清兒和雷兒。”端木彤起身弓腰:“所以是葉姐夫沒把事情交代清楚,並不怪清兒和雷兒。”
“唔。”明動臉發燙,有些坐不住了,支吾道:“彤小姐沒騙我?”
古柔起身拉起端木彤的手,這下明動真坐不住了,跟著起身。
“讓我來捋一捋。”古柔瞪了明動一眼:“葉無雙本意是端木清和端木雷幫你的。但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明說,葉無雙就隻提了我。但在荒漠的時候,我因有事提前離開,導致我沒有與你在一起,便讓端木清和端木雷無法辨別你是敵是友,如此就鬧了個誤會。”
“如果當時我與你在一起。端木雷和端木清肯定會暗中幫我,幫我肯定就是幫你。”古柔拉著端木彤坐下:“明動,這下明白了嗎?”
明動無言。
這時端木妙從後堂躥了出來,大笑道:“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夫君無法麵對你,就找了個地兒藏起來了。”
明動知道端木妙一直在偷聽,而這個解釋讓他更加無言。
端木妙繼續說道:“其實啊,是夫君說最近有大事發生,他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不然到時候心有餘而力不足。”
明動垂頭嘀咕:“不想見就不想見,理由倒是一大堆。”
端木妙不清楚裏麵的關係,就一本正經解釋:“夫君說的很有道理。他還說,一見到你肯定忍不住想與你鬧一場,但現在時機尚不成熟,就不如不見。”
這時端木清兩孩子端著兩盆水出來。
端木妙吆喝兩孩子替明動和古柔擦臉。明動本無言,便心不在焉的順著端木妙的話做,隻是沒讓兩孩子替他擦臉,而是自己親自做了。
溫熱的水氣在臉上盤旋,不得不說確實神清氣爽。洗塵過了,自然是隻有六人的晚膳。
本沒什麽胃口的明動在端木妙熱情的吆喝下還是動起了筷子。期間明動有問過小圓要不要出來吃點東西。
小圓罕見的爽快拒絕了,理由也很幹脆,至今仍怕端木家。
席間,古柔和端木妙一直說著家長裏短,這讓至今沒有家的明動根本插不上話。
晚膳過後,古柔幫著端木妙收拾。端木清和端木雷吃完飯就匆匆回到後山。
明動走至小院欣賞景致,端木彤安靜陪在後麵。
“彤小姐,你說我們算不算親戚了。”沉默中,明動冷不丁來了句。
端木彤反應過來覺得這句話有些好笑,但仔細一想確是有道理,便輕輕嗯了聲,而見明動主動說話,深吸一口氣後說道:“在青雲和荒漠的時候多謝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明動嘴角微抽,不自然的繼續說道:“還沒問你,斬風雨仍在你手中嗎?”
“在。”端木彤回道。
“端木宜呢?”明動又問。
“與端木極一起離開了。”端木彤道。
“端木極有野心。”明動歎了一句。
“是。”端木彤隻能如此答。
“端木家還有青燈嗎?”明動再問。
端木彤:“隻有一盞,已經被毀了。”
“這次我們來,端木家的態度是什麽?”說完明動猶豫著側頭:“如果不好回答就不回答。”
“坐收漁翁之利。”端木彤也未隱瞞。
“確實,難得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不收點過路財倒有些不符合端木家的作風。”明動停頓了片刻:“對了,又沒人來找過你。”
“什麽?”端木彤不解。
明動將在雲海拿端木彤當幌子的事情道出。
端木彤沒有生氣,輕輕搖頭:“這件事我會幫你掩護好的。”
“那就多謝了。”明動抱拳。
端木彤心一顫。
明動喃語:“其實不幫最好。幫一個普通人興許會牽扯更多普通人。倒是你比我的心腸好一些。”
端木彤抬頭。
“不說這些了。”明動老氣橫秋擺手:“說說鬼刃丟失的經過。”
端木彤低語。待她說完,古柔和端木妙也各自落在明動和端木彤身旁。
“拿著鐵塊的男子?”明動托腮:“他是不是長這樣……”
端木彤聽完敘述點了下頭:“他很厲害,端木家幾乎沒有人是他對手。”
古柔聽出端倪,道:“明動你認識那男子。”
“不認識。但見過一次。”明動深吸一口氣:“就是我曾向你提起過的。出村後第一次與天南意相遇碰到的那少年。”
“他?”古柔皺眉。
“用刀,且對鬼刃有意。玉如意並未提及此人。”明動再次看向端木彤:“彤小姐,端木家應該對此人有所調查。不知調查到什麽,如果有能否告知。”
說完明動腦裏閃過靈光,卻怎麽也抓不住。
端木彤搖頭:“此事隻有上一輩清楚。”
話落,端木妙接話:“夫君早知道你們會問此事,他讓我告訴你們,此人叫水陽。若你們不清楚水陽,那應該知道金鱗。”
光是“水陽”二字,明動和古柔已反應過來同時驚詫無比,更比說“金鱗二字。”
“原來是他,嘖嘖……”明動似笑非笑:“果然他們一早就知道了,一早就接觸了。”
古柔默眉。
端木彤則思索明動口中的“他們”是指誰。
“事到如今,那九人我已全部見過了。”我早就應該猜到那男子就是水陽。”明動鬆開了拳頭:“不過火熙篤定能水陽不用來找我也能祛除體內的魔障。莫非鬼刃真落在了水陽手中。”
端木彤不清楚明動在說誰,卻篤定說道:“鬼刃落在了第二波人手中。而這第二波人,端木家已有所眉目。”
明動和古柔紛紛側目。
端木彤道:“從動機來看是微生家的人。而從功法來看又十分像紫煙閣的人。而從蛛絲馬跡尋覓,確實是紫煙閣動的手。但鬼刃並不在紫煙閣。所以端木家懷疑,鬼刃最終交給了微生家。”
“意思說,微生家和紫煙閣聯手了?”明動問道。
端木彤點頭。
明動思索片刻,對古柔咧嘴笑道:“我越來越明白為何當初你離開荒漠,是讓我小心微生家,而不是池家也不是紫煙閣。不過呢,這些事暫時還遇不上,眼下才是關鍵。”
古柔會意,鄭重對端木彤說道:“彤小姐,我們需要你幫一個忙。”
……
青山依舊,發已花白。
言西推著輪椅,椅子上坐著玉如意。兩人的衣衫上都有些潮意,而從方向推斷,似乎剛從南海歸來。
“現在又去哪裏?”言西罕見的十分有耐心。
“去看看嶽一,看看果木林,看看端木宇和池姑娘的孩子,順便看一看古靈有沒有過去。”輪椅上的人聲音依然溫暖如玉。
然而言西的手卻僵住了,腳亦如此。
“怎麽,不敢了?”玉如意打趣。
天不怕,地不怕的言西確實不敢了,撥浪鼓搖頭嘟囔著:“不去,不去。我護不了你。”
“我都要死了還護什麽。可別拿我當箭牌。”這話說完玉如意有些氣喘,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下次你想見恐怕得二十一年後了。”
“用不著二十一年。二十年。”言西鼓起了腮幫子,黝黑的臉在月光突然有些像癩蛤蟆。
“心動了?”玉如意問。
“心動了。”言西答。
“走吧。”玉如意將毛毯搭在膝蓋上。
言西歎了口氣,符陣起,登時景致急速周遭急速變換。這像極了當初他帶明動入門修行的那一幕。
不同的人,一個遲暮,一個初生。
琳琅的風景從玉如意眯著的眼縫穿過,沒有任何眷戀。
他們最終停在了一片廣袤的果園前。方入初秋,樹上的果實已是沉甸甸,興許在睜眼閉眼間就瓜熟蒂落。
總是那麽快。
但終是還要等。
果林裏一魁梧的漢子正在檢查果樹的情況。
漢子身後跟著另一位大大咧咧的漢子。
不同的是,後麵的漢子懷中抱著個越一歲左右的嬰兒。這個漢子又擔心前麵人的安危,又怕孩子哭啼,他額頭上便急出了細汗,他也有些累,但他樂此不疲。
果林的深處有幾間草屋,其中一間有嫋嫋炊煙。
言西舉目有些眯眼煙火,傻傻笑道:“看來古靈是來了。”
“嗯。”玉如意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因為晚風有些涼。
兩人的聲音不大,但林子有人聽得到。
抱著孩子的漢子抬起了頭,仔細瞧了一會兒,便弓腰湊到前麵漢子耳旁道:“果大哥,言公子來了。”
被叫果大哥的漢子抬頭,對著言西的方向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了言西,也看到了玉如意,卻隻對言西點了下頭,便繼續埋頭著手自己的事。
抱著孩子的漢子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對言西露出抱歉的笑容,以及對玉如意表意惆悵。
“看來果木林那小子還沒原諒你。”言西嘿嘿一笑,跟著對抱著孩子的漢子擺手:“嶽一兄弟,日漸身寬體胖哩。”
被叫嶽一的漢子急忙作出噤聲狀,言西噤若寒蟬。
“走吧。”玉如意拉起圍巾幾乎圍住了臉,似乎不把眼睛露出來,便什麽也看到。
“好。”言西輕輕回了句。
一陣風過,炊煙彎斜,送別了來客。
一位婦人從茅草屋走出來,她有些出神,有些感慨,也有些高興。
高興的理由很多,就像那一顆顆沉澱的果實,隻有品了才知其味。
而她在看那埋頭的漢子,卻是一怔。
原來那漢子早已清淚滿麵。
原來你還在乎。
不對,你果然還在乎。
這時晚風驟急,婦人便急忙招呼兩漢子回家吃飯哩。
恰好這時,明動和古柔在端木家剛剛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