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攻心為上(一)
一夜無事,清晨時分,明動叫醒小憩的古柔和天南杏,收拾一番滅掉火堆後慢悠悠出發。如古柔的猜測,隨著深入祖地並沒有遭到祖地好手的阻攔。
而行至中午時分,明動四人陡然加快了速度,又如古柔猜測,果然有外麵的修者紛至掠來,前來“討教”
能來到此地的修者實力皆是了得,所以明動四人突圍不能,隻能選擇硬戰鬥。如此他們的路程就被耽擱下來。
不過“耽擱”算是明動四人心甘情願。如此就這樣時停,時走,時急轉悠了兩日。明動根據古柔給的消息,總算有了那位名叫木的蛛絲馬跡。
之所以叫蛛絲馬跡而非眉目,是因為圖靈反饋的消息,木的確出現在了祖地,卻是七個月以前的事情。
值得再提,祖地的圖靈與荒漠的蠻州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一類的。隻不過一個是獸有了靈智,一個是植物有了靈智。
明動告知古柔之後,嘀咕道:“很奇怪。如果按古小姐所說,木應該是與天南青在一起,為何隻有木的消息,沒有天南青的消息。而且還有更奇怪的事。”
“興許是木和青姐姐走散了。”接話的是天南杏,她臉色有些蒼白,因為她想到天南青和木沒在一起。
古柔看穿了其心思,道:“天南意前輩在這裏守了兩年,不太可能隻護著木。而要在祖地外同時分守祖地內的木和天南青,天南意前輩也很難做到。所以目和天南青應該是在一起的。”頓了頓:“明動,你且說說具體的情況。”
明動道:“七月前,木出現在這裏與人交手。這人是祖地的修者還是外麵的修者無法判斷。”
停頓時分,古柔輕輕皺眉道:“無法判斷,祖地的圖靈莫非分不出來?”
明動輕呼一口氣:“這就更奇怪的地方。我詢問了很多圖靈,但隻有一個給了我反饋。我本以為是木與人交手摧毀了原有的圖靈,而無法反饋我的乃新生的圖靈。但是這片地方近乎九成的圖靈都生長了千年。倒是那株反饋我的圖靈恰好隻有七個月。”
“你是指?”古柔聽出了話中有話。
明動若有所思道:“我在想,這片地方的老圖靈會不會被人抹去了記憶。而那株七月的圖靈因為初生躲過了一劫難。我隻能想到這種解釋。”
古柔道:“極有可能。因為新生才無法判斷木對手的的身份。對了木對手的相貌圖靈看清楚了嗎?”
明動點頭:“看清楚了。”頓了頓:“古小姐,如果真如猜測,你說是誰抹去了記憶。”
古柔道:“如果對手是祖地修者,就不會幹這樣的事兒。而因為木是先天之靈又是潛伏在祖地,那木極有可能。當然也不排除木的對手是想秘密行事。”
明動沉默片刻,歎道:“不管是那種可能想要通過直接的手段找到木都不容易。”古柔心思細膩當即就從“直接”二字猜到了明動的意圖,想了想,道:“你小心。”
明動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疑惑道:“你不反對?”
古柔輕笑不語。
時至今日明動已不是特別討厭這個表情,摸了摸後腦勺道:“我去去就來。”
“如果可以,看能不能抓一個不是祖地的人回來。”明動會意吆喝著消失在原地。
聽得雲裏霧裏天南杏終是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和明哥哥在說什麽?”
古柔道:“去找祖地的修者問問木和木對手的消息。祖地的圖靈不知情,但祖地的修者應該有清楚的。畢竟這是祖地,換誰來都無法徹底隱藏自己。”
天南杏恍然:“那去抓不是祖地修者是什麽意思?”
古柔道:“適當的反擊才能試探我們的人,摸不清我們的用意。之前我們三個都是修意者,都不好辦這事。”
天南杏若有所思的打趣道:“不過明哥哥來了,就有人辦這事了,是嗎,師父。”說著見自個兒師父麵色平靜沒有接話的意思,天南杏便把心思放在了其他的事上:“師父,池家真想搶杏兒的花刀嗎?”
“花刀可不是一把刀。好在池家還沒發現,不然早就被搶走了。”古柔故意凝眉。天南杏一下子將花刀死死抱住:“師父,放心。我誓死也要護住花刀。”
……
明動未行多久,便察覺一道淩厲的槍氣襲來,輕身側躍,之前所處的位置登時炸出一記神坑。
明動尋目瞧的出手之人,不由瞳孔一縮,這是一張新麵孔,而後見男子胸口衣物上繡的一隻玄武,便不動聲色問道:“不知閣下是此女,還是池鬥。”
出手之人並未應話,隻是將手中的長槍朝前挑去。明動再一偏身,凝練的元氣恰好從胳膊外一寸擦過。
強勁的氣浪讓胳膊上的衣物化成了會飛。
出手之人虎身前躍,槍頭像一顆劇烈燃燒的星矢,攜著狂躁卻不顯淩亂的元氣朝明動刺去。
明動心讚一聲,探手前去取。那顆星矢登時被明動捏在手中,似乎有了炸裂之勢。出手之人眼裏閃過驚詫,似乎感覺到硬碰硬絕非明動對手,便反手掄搶,腳下瞪生氣旋,身形踏在氣旋之上,轉瞬便消失在原地。
明動抬頭心想:這定是想將我引至空中,從而弱化我煉體的功法,那好,我便隨你的意。神行過腳,身化殘影。
出手之人槍氣再蕩,試圖擾亂明動的神行。然而明動起身之時可不止僅有神行。煉體功法風旅帶來的衝勢,直接出現在出手之人跟前,“閣下,可否先回答我的問題。”
那出手之人本就反應不及,加之明動此話,登時心神驟亂。明動揮手直去出手之人的喉嚨,突然感覺到有人欺盡。
不過這個節骨眼,明動可沒收手之意。
“砰”的一聲,明動後背挨了個結實。但此時明動也捏住出手之人的喉嚨。那偷襲之人顯然顧慮明動下死手,故僅一招後便消失在明動身後。
明動雖被偷襲之人打得氣血翻湧,卻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他大手使勁:“閣下,我問你是池鬥,還是此女。”
話與中帶著無盡的殺意。
那出手之人眼裏閃過驚恐。
“池鬥。”這時偷襲之人回答。
明動尋聲看向下方,似乎透過了一片片花葉,瞧的偷襲之人:“你又是誰?”
“池奎。”偷襲之人沒有遲疑。
“他不是死了嗎?”明動先是皺眉,緊跟著恍然道:“看來你是替代池奎那個人。”
池奎無法回答,隻是心驚明動的實力竟如此了得了。
“池鬥我帶走了。如果閣下想救,我隨時奉陪。”明動懶得耽誤時間,踏出神行掠走。池奎如影隨行。
明動心念一動,道:“如果你把池枯,池室,池角,池昂的下落告訴我,我就放了池鬥。”
池奎皺眉,前三人尚可理解,隻是那池昂是怎麽回事。而麵對明動的問題,他選擇了不答。
“那對不住了。”明動眼一狠,大手一捏,哢嚓一聲,池鬥登時喪了半條命:“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
池奎眼皮急跳,同時急語道:“池枯在白水湖,池角在祖地。池室和池昂在祖地。”
“祖地嗎?你去把池昂叫我,我就放了池鬥。”明動停頓一下:“倒是忘了。池鬥乃玄武的人,池昂是白虎的,讓他們換,作為白虎的你肯定做不到。那你去把池昂叫來,能做到嗎?我想應該能做到,畢竟池鬥在我手中,而且我也出現了。你們應該會派人來圍剿我。”
“你想錯了。”池奎的話語依然很快。
“那裏想錯了。”明動眯眼:“是不是認為我覺得池鬥的命很值錢?我看是你想錯了,荒漠時候,第一個池奎怎麽死的,我可是心知肚明。”
池奎的動作突然變得不自然。
“不過,玄武和白虎同時出手,但白虎卻苟活了下來。你認為玄武的人會怎麽想。”明動想起古柔的話,道:“在荒漠的時候,如果玄武也來了,我恐怕不會那麽好過。但恰好相反,玄武的人沒來。如果沒猜錯,池家四個星宿的人是貌合神離。”
池奎抬頭:“你隻要池昂?”
“我隻要池昂。”明動道。
話落池奎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明動輕哼一聲,不多時,他便來到距離最近的祖地修者不遠處。這位祖地修者此時正與一位刀客在切磋。
明動也未打擾,不過還是生怕兩人看不見的立在了視野開闊處。
兩人察覺到明動的到來,出手之勢皆不由一滯。不過兩人顯然都是武人,故僅片刻的出神後,便恢複到如火如荼的切磋之中。
明動饒有興致的看著,不一會兒,勝負分曉。刀客收刀執禮後便飄然退去。祖地修者則眼綻精光的看向明動,顯然隻有勝者才能應對下一場較量。
而明動並非來較量,但知道在祖地較量是拉近關係的途徑,便抱拳道:“閣下,請。”
祖地修者猶豫的看向明動手中氣息奄奄的池鬥。這是明動為難的地方,放下池鬥怕不留神被救走,不放又顯得不尊重祖地的修者,見渾水摸魚摸不過去,明動隻能硬著頭皮道:“閣下此人對我有用,不能放手。”頓了頓:“閣下,認識我嗎?”
全然無關的兩句話讓祖地修者一愣。明動重問一遍後,祖地修者才答道:“我認識你。”
“那就好說。”明動眉開眼笑:“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已經想到辦法可以讓你們吃更多的圖靈。對了,閣下怎麽稱呼。”
祖地修者顯然跟不上明動的話,好半晌才慢吞吞回道:“武弦。”
“原來是武弦兄,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去過圖騰之地,也知道我去圖騰之地的緣由。”明動見武弦點頭,笑著重複:“我想到辦法了,不知道武弦兄想不想試一試。”
對於心思純粹的祖地人來說,試探完全是多餘。
而武弦果然沒有去想那些比如他是否會害我之類的事兒,直言道:“怎麽試。”
明動沉聲道:“武弦兄先說話,這隻是剛剛開始的想法,能不能成很難說,而且我也說了是試一試,武弦兄還需考慮一下嗎?”
“請。”武弦脫口道。
明動心頭一喜,落在武弦身旁道:“武弦兄,你隻用吃圖靈,剩下的交給我。”
武弦點頭順手摘下一片花葉,緊跟著一股腦塞進嘴裏。從始至終都沒有猶豫,明動看在眼裏自是沒有含糊,立即將手搭在武弦肩上。
那武弦見明動有所動作,便沉下心來,全神貫注吸收圖靈。
明動並不著急著用生氣,先是聚精會神的看著武弦體內的狀況。圖靈內澎湃的生氣如預想一樣,在武弦體內遊走一圈便回歸天地。而元力則穿過血肉像經脈匯聚而去。
接下來就是煉體者在突破歸元境的過程。丹田氣為引,元氣穿越經脈後,順著經脈朝丹田流去。
而元力穿過經脈的過程讓經脈變得千瘡百孔,而這便是不能多吃圖靈的原因。明動出手以生氣修複經脈的傷勢。
而在元力徹底沉入丹田時,明動也將武弦的經脈恢複的七七八八。而到了七七八八明動也收手,一來給自己留個後手,二來讓武弦自己恢複剩下的,武弦的經脈便會更加強韌,不至於揠苗助長留下種種隱患。
“怎樣?是不是感覺沒那麽難受。”明動說這句話時,頗為不自然。
武弦氣運丹田,發現自己的元力多了,且經脈也麽是那麽疼痛,便點了下頭。
“說說具體情況。”明動再明知故問。
待武弦仔細的把話說完,明動故作沉吟:“看來辦法還有待改進。武弦兄這事你先跟武玄前輩說一聲,待我找到更好的辦法,我還會來找你們。”
武弦仍未多想,點頭便要離去。
“等等,武弦兄。”明動急忙輕呼。
武弦疑惑回頭。
“我像你打聽一個人。”明動道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這幾天我想到一個事情,如果我能找那個人,我幫助你們吃更多圖靈的法子興許就能得到完善。”
武弦想了想,道:“什麽人。”
明動露出憤恨的神色:“那人是我仇家。早些人從我體內拿走了東西。”說著便把木的相貌說了一遍。
武弦聽後,仔細想了下,道:“他被關在圖騰之地。你隨時可以去找他。我先走了。”說著抱拳離去。
簡短的話語,幹脆的作風,以及明了的話意,讓明動直接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好半晌才被若有若無的破空聲拉回思緒。
明動輕呼一口氣,跟著好整以暇的看向落在不遠處,去而複返的池奎以及“朝夕幕想”的書生池昂。
“好久不見啊,池昂兄。”明動皮笑肉不笑:“時隔一年,池昂兄倒越發圓潤了。”
池昂笑道:“不與明兄交手,日子當然滋潤。這不又見到明兄,恐怕又會消減下去。到底是有些自作孽,在荒漠放你走了。”
明動神色沉穩道:“池昂兄,你還別說。多虧你在荒漠走了,我現在才能見到你。”
池昂道:“不知是指你,還是指我。”
“當然是指你了。你該慶幸你跑的快,不然你就是代替池畢死的那個,或者代替池奎死。”明動有意無意瞧向新的池奎。
“其實吧,我當時給池畢說過暫時不要找你的麻煩。畢竟我們去荒漠就不是為了找你麻煩。隻不過……”池昂拿出折扇搖了起來:“池畢兄過於一意孤行,才導致了這種結果。不然我們也不會被禁閉一年,也不然你興許在雲海出不來了。到底是一步錯,步步錯。這不現在,我還要來擦屁股。”
“禁閉一年?”明動笑道:“難怪圓潤了。不知道耳光扇起來,會是怎樣的感覺,吃昂兄,你該不會忘了這事吧。”
池昂嗤笑:“明兄記性倒是好。不過為何不去記重要的事兒,偏偏記這樣的小事。”
明動撇嘴:“不知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我忘了。還忘池昂兄,提醒,提醒。”
池昂沉默了一會兒,道:“倒沒有什麽事,我隻是在罵你心眼小,成不了大事。”
明動道:“那池昂兄覺得我有什麽大事要做。”
“比如啊,為何不去查查自己的出生來曆,為何十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萬一……”池昂收起折扇:“明兄我說的萬一。萬一十人是殺你父母的凶手呢?又或者你是殺了古家某人的罪魁禍首呢?”
明動心沉,卻是麵不改色道:“嘖嘖,果然每次與池昂兄見麵都收獲滿滿。”
池昂不急不緩道:“明兄你有沒有想過,在古家眼裏,你倒是是怎樣的角色,棋子或是草芥,還是一把尖刀。有句話說的好,對手往往都是最了解你的人,也往往把事情擺在明麵上的人。的確池家要抓你,卻是因為你威脅太大,這是明顯的事兒。但比起古家,十人或者軍府這種背地裏捅刀子的來說,我們池家太光明磊落了,盡管手段有些不恥。”
“明兄,你仔細想想再回話。”池昂笑意漸去:“明兄,我們退一步講。就算古家,十人或軍府真心對你好。但你能忍受這種被牽著鼻子走,全部安排好的路嗎?明兄,你也是性情中人,應該清楚這種滋味比起被捅一刀還難受。”
明動抿嘴:“你是在試探我?”
“何來試探之說。”池昂揚手:“反正就我目前知道,明兄你過的真的很慘。至少不是一個有特殊身份的人該有的生活。而且聽你說要替那個姓樓的劍客討回一耳光,我更覺得你可憐。”
“你與樓兄認識不過一年而已,你就如此惦念。意味著你能相信的人很好,或者說是能托付的人。這世間雖冷漠,但終究是人來人往。明兄,你捫心自問一下,你能否熬過得那煙塵嗎?很顯然你熬不過,就目前而言一樣。”池昂往前走了一步:“明兄,你可曾想過,到了世間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明動眯起眼。
池昂心頭一沉,心想:莫非說錯話了。不過麵色倒是未變;“成為淩絕巔峰的高手,或者逍遙自在的散人,又或是起灶生活的寧靜?若沒猜錯,明兄你已至弱冠之年,應該有個選擇了。”
明動仰頭:“吃昂兄,你到底想說什麽呢?”
“明兄,你那麽聰明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池昂越走越快:“你現在之所以不回答,是因為你在刻意回避。那我就當個惡人,把那塊遮羞布給你撕了。不管你如何選擇,你終究得作出選擇,但如果不脫離十人,你一生都無選擇。而我們池家可不會像十人那樣替你做選擇。”
見明動沒說話,池昂漸漸加快了速度,同時續道:“誠然你如今的實力了得,池家要對付就得費很多功夫,卻是動了惻隱之心。但追其根本,你和池家並無極深的仇怨,不過是因為你和十人有關係,以及你拿了靈棋的天棋,而就世間的本質來說,池家並沒有做錯,誰都想活,而且活得更好,換作十人也是一樣。所以明兄認為我池家是做傷天害理的事兒,過於偏頗。”
“在這世間,有些人涉及到一些東西,就會有生命的危險。就算池家不出手,也有人會動手。”池昂停在了明動身前三丈:“明兄,你能說池家做錯了嗎?不管是詩音山,還是青州,以及荒漠,明兄你都看到了,那為了提升修為從而勾心鬥角的修者是好東西嗎?那青州就不用說了,一個糞坑而已。荒漠的蠻獸呢?如果膽敢把他們放出來,死得無辜之人隻會更多。”
“還有,明兄。其實池家連累的人遠不如明兄。”池昂眼裏湧出神光:“拋開以前的不談。就拿最近發生的事情來說。今朝雨和唐雲明兄應該清楚吧。”
明動雙眸一滯。
“雲海的事情我們調查了。你為了自己的事情徹底打破了他們的生活。而如今他們死了,死在了荒漠。”池昂深吸一口氣:“那是不是意味著,你將他們留在荒漠,便是明兄你害死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