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漸近
明動想了想選擇落在今蘭生身前十丈,見後者沒有動作,露出會心的笑容。
今蘭生蒼白的臉上盡是默然,顯然在等明動開口。
明動十分識趣,平靜道:“閣下,我來問一件事。”
今蘭生沉默了半晌,輕輕點頭。
明動腹誹,趙墨那麽喜歡結交朋友,而此人跟個啞巴一樣,莫非修得不是同一門劍法。想歸想,話還得繼續問。
明動負手:“我見過趙墨,也知道艾連容。我就問問你與他們是什麽關係。”
今蘭生眼裏閃過詫異,明動讀懂了這詫異,想必今蘭生認為明動與他是一路人。
今蘭生輕輕開口,聲音有些稚嫩,仿佛是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帶著一些刺音:“你是什麽人?”
明動聽出了言語中的戒心,沉聲道:“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我是見過趙墨和艾連容,而且我還知道兩者是傳人關係。”頓了頓:“你呢?你是他們的傳人嗎?”
今蘭生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與他們沒關係。但與他們有些相同。”
“死劍?”明動語氣緩和了幾分。
“是。”今蘭生的言語怎麽看都一位孩子。
明動微微皺眉:“你多久學得死劍?”
今蘭生戒心又起,重複著那句話:“你是什麽人?”
明動眼裏泛起灰色。
今蘭生下意識比劃出指劍,灰色彌漫。
明動笑了笑,散去眼裏的死氣道:“我沒修死劍。曾經我與趙墨有緣,便結實了一番。”至此他已篤定今蘭生修的死氣。
今蘭生道:“你找我所謂何事。”
“我就是來問問你和趙墨有什麽關係。”明動眼咕嚕滴溜溜直轉:“因為趙墨臨時前交代了我一些事情。”
今蘭生垂下了腦袋,仿佛是因為趙墨的死有些黯然:“什麽事?”
明動忽然有些於心不忍,但猶豫片刻還是鐵著心循循善誘道:“你先施展一下死劍。我要確認一下。”
金蘭生抬頭試圖從明動臉上看出一些端倪,然而入眼隻是無情的麵紗,他猶豫片刻,舉起修長如劍的手指,一道不可見灰色橫貫而出。
明動瞳孔一縮,立即探手朝灰色抓去,入手是沉重的感覺,但明動深知沉重之下是要人命的閻王爺,不過他亦有死氣,故並未被今蘭生的死氣侵蝕。
而如明動所想,死氣中攜著劍氣,不過亦被他隨手捏碎。
今蘭生見此,眼裏有了一絲亮色。
“很好。”明動輕笑:“接下來你在給我說說,如何讓死氣附著在元氣之上。”他猜測今蘭生年紀輕輕就能讓死氣附在元氣之上,應是與死劍的修煉有關。
而明動話裏明麵上的意思,就是看看今蘭生會不會死劍。
今蘭生道:“反意魂周天。”
明動皺眉心想:這可能就是死劍的核心秘密,而這應該就是讓死氣附著在元氣的辦法。而他不明白反意運周天,但今蘭生想來都說到點子上了,他再繼續追問恐怕會露出端倪。
不過他是極擅旁敲側擊的主兒,邊走變笑道:“你與我演示一邊。”
“怎麽試。”今蘭生並未多想。
明動抬手:“你能用的,我也能用。所以我能看清楚你意運周天經脈時的情況。如果你相信我,就把手按在肩膀上。”
今蘭生下意識躲了下。
明動並不著急:“我若有惡意,也不會跟你那麽遠。而且還把趙墨的事情告訴你。再者你與趙墨是同一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能不能傷你。”
今蘭生搖搖頭:“你先告訴我趙叔交代了什麽事情。”
“叔叔?”明動挑眉,竟還有這層關係,想了想道:“趙墨中了鍾元的毒。你清楚鍾元的毒嗎?”
今蘭生道:“趙叔的死因我清楚。”
明動點頭道:“我趕去之前,趙墨已經瀕臨身死,且無法救。而我趕去之前,那匕首大小的石劍已經丟了。你應該清楚石劍是什麽東西,趙墨讓我替他找回來。”
今蘭生身子微微顫抖,仰著頭道:“你應該知道怎麽去找石劍。”
明動點頭:“我知道。”
今蘭生道:“你放上來吧。”
明動微微詫異,隨後了然心想:興許石劍是死劍那一門的不傳之秘,而我能說出來,今蘭生才對我沒有了戒心。同時將手放在今蘭生肩膀上。
死氣窺探,明動雙眸急顫,今蘭生體內並沒有死氣,卻能動用死氣,那意味著他修的死劍和安凝思教的惡鬼之術是兩種功法。
至此明動也清楚,他從今蘭生那裏得不到想要的讓死氣附著在元氣的辦法。
不過看看,多了解總是沒錯。
“我開始了。”今蘭生輕念一聲。
明動便目露駭然,感知裏意魂並未順著經脈而行,而是衝破神庭穴,在體內橫衝直撞,破開血肉卷出裏麵的二氣。跟著沉入每條經脈的最後一個穴道。然後意魂再從一個個末端的穴道逆行朝神庭穴衝去。
幾乎同時所有意魂回歸神庭穴,然後那本支離破碎的神庭穴恢複如初。而那些隨著意魂走的二氣再緩緩回歸血肉之中。
而同時明動也感覺到了天地間的死氣有了微妙的變化。
今蘭生輕聲提醒仿佛僵硬的明動:“好了。”
明動不著痕跡吞下口水,今蘭生的功法雖未違背基本的常理,但其巧妙和與大道的違背根本不是常人能想出來的。
這死劍代代相傳是有些道理。不是人人都能用意魂衝破神庭穴,不是人人都能經手被意魂肆意衝撞的痛。
明動緩緩收手,故作鎮定道:“石劍的下落我知道鍾元知道。”
兩個知道,今蘭生聽明白了,卻未生氣:“紫煙閣的鍾元嗎?”
明動點頭:“我曾與他有過交手。但事後搜他身,並未發現石劍。他應該是將石劍藏在某個地方了。”
今蘭生微微躬身。
明動凝目道:“你都不懷疑一下?”
今蘭生一怔。
明動歎口氣:“我不知道死劍是何物,但就從我知道的趙墨和艾連容皆非弑殺之輩。所以剛剛那句話隻是給你提個醒,不是誰跟你說了,你就聽了去。”
不管是趙墨最後的決然,還是艾連容忍辱負重背著被冤枉的名聲,都讓明動十分佩服。而自青州平一鶴死後,艾連容成為散人,關於青州的名聲的確好了許多。
雖古人言知人知麵不知心,但凡是都想的那麽不堪,豈不是太累。
而愛屋及烏,明動才對今蘭生說了上麵的話,而首次與他人傳教後,明動心裏十分不舒服。
故今蘭生說道:“你與我能同樣的東西。”
明動沒在提醒,而是問道:“你可知道除了生劍之外,還有有什麽東西或人是死劍的死對頭。”
今蘭生道:“我不知道。”
明動想了想,沒把目前對他還沒做壞事的大富抖出來,不然太**道,可不提大富就不好問了,沉思良久,雙眸一喜:“你來雲海,有人提醒你要小心誰嗎?”
今蘭生方才說過他與艾連容沒有關係,意味著不是艾連容教他的死劍,而今蘭生不可能沒人教,或者沒有功法就會死劍吧。換而言之,今蘭生背後肯定還有人。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今蘭生搖頭:“沒人提醒。”而後麵的話他不願多說。
明動沉吟又問:“你作為青州人,為何要來雲海參加比武,不怕嗎?”
今蘭生沉默不言。
明動陷入僵局,隨後瞧了眼天色,道:“比武要開始了,你先回去。”
今蘭生點頭消失在原地。
明動沒有去想今蘭生背後隱藏的秘密,如今知道今蘭生修有死劍,很多猜測就變為肯定。盡管還未影響結果,但有了開口。
接下來就是看大富與今蘭生的交手如何了。
明動輕呼一聲,往伶倌住的客棧掠去。比起去看比武,顯然在伶倌那裏等著更能讓伶倌上心。
值得一提期間他回了一趟客棧,他得告訴隨時要找他的軒轅長歌,他會去哪裏。
然而在伶倌的客房還未坐熱,就響起了敲門聲,以及說話聲:“閣下,有人讓你去豐源客棧坐一坐。”
明動稍事回憶豐源客棧,不由目露驚色,且不談豐源客棧是誰,自己進客棧可是神不知鬼不覺,怎可能被人知道。他聚著死氣朝門外看去,小二模樣的人傳完就離去。
明動想不明白,隻有去豐源客棧看看,而一進門,便見單於笑著對他點點頭。
明動突然恍生錯覺,這蓑笠戴不戴好像都沒關係,反正該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在哪裏,我是誰。
單於斟了一杯茶,推給坐下的明動,笑道:“你竟然來了。”
明動琢磨著“竟”字,稍事目露震驚:“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的行蹤。”
單於笑了笑:“我一介平聲,怎麽知道你的行蹤。我隻不過是交代小二,隔半柱香去就敲一次門,傳一次說,碰個運氣罷了。”
明動端茶一口飲下:“這可不是元氣,比腦子,我果然還不是蘭州的對手,隻不過,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找伶倌。”
單於道:“昨日我略有耳聞你去找了竹劍。所以我也很好奇,你用了什麽辦法,可以讓竹劍那麽晚才回來。”
明動心想又要跟這人打玄機,不由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我讓竹劍留那麽久,他就與我達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是這個意思。”單於神色從容:“能讓青雲的人靜下來心來聽話的人可不多。”
明動道:“你是很了得。不過你猜錯了,我與他們交手了兩次。”
“可你到底是找了伶倌。”單於不可置否。
明動啞然。
單於道:“你想顯然竹劍對伶倌出手?”
明動眼咕嚕一轉;“你在勸我不這麽做。”
單於道:“此事我並未告訴伶倌。”
明動皺眉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叫我來又是什麽意思。”
單於道:“沒什麽,我就叫你過來,確認一下。”
明動起身:“若你要告訴伶倌,我不會阻攔你。而且我還希望你告訴你伶倌。”
單於不以為意:“你我心知肚明。我沒有機會告訴伶倌。比武結束,她肯定會立即折返客棧,便會立即上你的當。”
明動輕笑:“所以你是替她來勸我不要去?”
單於道:“我怎勸得住你。我隻是很好奇,你拿什麽說動竹劍的,你若願意告訴我,我願意拿一個東西來換。”說著他雙眸漸漸凝光,盡管很難被發現,卻瞞不住明動。
隻是明動根本沒看他,便沒去細想這話的含義,道:“算了,你的東西拿著燙手。我能說動竹劍是我的本事,如果不出意外,我還能說動三絕地的人。”
單於輕笑:“拭目以待。”
明動笑著離去。
單於目送著明動的背影,喃喃自語:“當時伶倌的確是看到軒轅長歌找了那錢家當鋪的掌櫃。如果軒轅長歌將此事告訴明動,以明動的心思應該猜到是我拿走了秀刀。但今日看來,他並不知道秀刀在我手中,是他沒猜到,還是軒轅長歌沒說。”
“若是後者,倒有趣起來。”單於起身朝客房走去。
有時候太聰明也不太好,總以為事事都暗藏著玄機。
然而關於秀刀的事,並非軒轅長歌不想告訴明動,反而想盡快將此事告訴明動,隻是他昨日一見到明動,因為過度欣喜和過度緊張把此事忘了。
所以軒轅長歌決定今日比武結束去找明動說出秀刀的事情。
而這不經意間的陰差陽錯就有了傍晚的驚心動魄。
而此時距離傍晚不過一個半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