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進屋坐坐
亥時時分，明動離開了客棧。樓石盤坐調息，李元同則還在研究從錢家商行買來的冊子。
夜漸深，卻因比武，燈火通明。
明動靈耳來除了正常的聲音，時不時傳來修者掠空的聲音。果然三不管地帶的流寇以及白日打聽的沒錯。
比武的前夕才是最熱鬧，不管比武進行到第幾輪。
戴著蓑笠的明動免不了被巡邏的將士盤查，因白日的經驗，他已能熟練過關。而有牛鬼蛇神的掠空，他自然不用壓製速度。
半刻種後，他走進了一家裝飾典雅的客棧。死氣聚眼，細看了一個時辰，也等了一個時辰，他才朝樓上的客房走去。
來到一間雅靜的客房前，不待他敲門。房門就被推開，少女模樣的可人兒，探出腦袋，嘟著嘴俏皮道：“明公子，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雲海有妖風，我自然就要來看看。伶小姐，外麵妖風大，站著背脊泛亮，不請我進去坐坐？”明動笑容滿麵。
少女怔了怔，嗤笑著讓開身子：“裏麵的妖風更大，明公子不怕被吹得一絲不掛。”
“伶小姐如果一直都跟著我，並看著我，興許早已看夠了。”明動沒有遲疑的步入客房。
少女關上房門，看著東張西望的明動，譏笑道：“明公子說話倒是有趣。小女若如想看，還需一直跟著。”
“那倒也是。”明動當了主人家，坐下後起手便往桌子上的茶壺拿去。
“明公子，我可不喝茶。”少女小步走至明動身旁，彎下腰故露凶狀：“我隻喝人血。”
“那可不好意思了。”明動悻悻收手，歪著腦袋：“自荒漠以後，我就不是人血，是獸血了。如若伶小姐胃口好，不嫌棄，盡管來。”
少女拉了根凳子，像小家碧玉坐下，道：“與明公子說話真無趣。隨便聊聊，都要打打玄機。”
明動嘲諷道：“不打玄機，怎知道你好不好對付呢。”
少女瞪圓了眼：“小女還以為明公子回心轉意呢？”
“伶小姐口中的回心轉意是什麽意思。”明動繼續譏諷：“是讓我回心轉意，立誌成為砧板上的魚肉嗎？”
少女語塞，頓了頓，眼冒精光：“明公子，今日你可是去軍府呢？”
明動挑眉：“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停了停：“老人家說過，越是擔心的事就會越是掛在嘴邊。看來伶小姐，已經動搖了。”
“動搖什麽？”少女狐疑。
明動壓低了聲音：“伶小姐是不是已經在懷疑，我已經猜到伶小姐是怎麽跟蹤我的。”
少女大笑著搖頭：“明公子，你這是什麽歪理。如果是小女懷疑，便是小女找上門，而不是明公子找上門，說起來倒是明公子仍有憂慮，上門試探哩。”
明動看著少女眼角因笑而有的晶瑩，亦笑道：“伶小姐，認為我會做無意義的事兒。”
少女眼咕嚕一轉：“明公子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已經有所進展。但小女認為，明公子沒有進展，是故意說這話讓我以為你有進展，讓我日夜提防。如此你本無意義的事兒，便有了意義。怎樣，明公子，小女沒錯吧。”
明動帶非所問：“伶小姐口中的日夜提防，是怎麽個地方法子？”
少女輕哼：“想套小女的話，休想。”
“如果伶小姐說了，我就告訴伶小姐，我為何去軍府。”明動習慣性的去拿茶壺，聽老人講，說話的時候總想去幹其他事是做賊心虛。
的確是作則心虛，看來這個毛病得改一改。
少女看著突然做的筆直的明動，有些不自然道：“明公子說的話，可當真？”
明動道：“你我聽對方的話，莫非真會當真。”
“倒也是。”少女歪頭想了想，道：“明公子先說。”
明動咳嗽兩聲，正色道：“我的刀丟了。知道這件事可能隻有軍府，所以我要去軍府查探查探。”
少女微微一顫，心想：莫非明動已經知道我是拿走了秀刀？她側頭恰好迎上明動似笑非笑的神色，心咯噔一下。
“該伶小姐了。”明動若無其事的提醒道。
少女用笑掩飾心虛，說道：“小女能如何日夜提防。不就見你要走，我隻能跟去嗎？”
明動好整以暇：“伶小姐，我都說了實話。為何伶小姐還遮遮掩掩。”
“我那有遮掩？”少女突然扯著嗓門。
明動神色不改：“我曾離開了雲海整整四日。但四日都未見伶小姐追來。誠然伶小姐對自己的追蹤手段極其自信，但或多或少有其他原因，比如在雲海有更重要的事兒，可以讓伶小姐把我放到一邊。”
少女嘴硬道：“明公子的臉皮未免太厚了，小女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明公子憑什麽認為事事與明公子有關。”
明動垂眉輕笑：“我臉皮在厚，也比不上伶小姐的心大。寧願被軍府追殺，寧願被迫改變容貌，都要將我和樓兄給抖出來。”
少女語塞。
明動突然伸手朝少女臉上摸去。
少女紋絲不動，眼裏湧現笑意：“明公子，你要做什麽。莫非是看孤男寡女動了歪心思。”
“我豈敢動歪心思。”明動並未收手：“不過是想看看伶小姐這張麵具有多精致。如果麵具夠精致，我也打算這麽做。畢竟成天頂著自己的臉到處瞎逛是如履薄冰。”
少女頂著明動停在她小臉前一寸的大手，嗤笑道：“明公子，怎麽不繼續往前，在往前一點點明公子就可以摸到哩？”
“我怕有毒。”明動笑著收手。
“你……”少女鼓起了腮幫子，那二字“賤人”是怎麽都說不出口。
明動了然其心思，便賤兮兮道：“你這副相貌應是與紅塵功法有關。看來要當著軍府的麵拆穿你的身份不太容易。”
少女猛地皺眉：“明公子，你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難道我沒告訴你。”明動輕笑。
少女眼睛滴溜溜直轉，道：“我知道了。”僅四字便無下文。
明動隻能順著話道：“知道什麽？”
少女冷哼：“繞那麽大彎子才說出目的。”
明動搖頭：“望伶小姐說明白。”
少女腹誹，分明是你在打玄機，卻偏要我說個明白。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明公子是讓小女幫你。”
“何來幫？不過是互利互惠。”明動敲打起手指：“我要伶小姐在比武上打出風采，引起驚動，最好能吸引軍府的注意。”
少女笑道：“明公子是讓小女作誘餌，你自己好進軍府查探。”
明動凝目點頭：“不然我想進辦法都讓你比武上暴露。而且你一旦暴露，我更好進軍府查探。隻不過，你一旦暴露，你就會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對我逃跑的計劃影響很大。所以我要求個穩妥的辦法。這個辦法對你我有利無害，伶小姐可仔細想想。”
少女嗤笑：“明公子膽子大，這個辦法是好。但對小女來說，明公子就是空手套白狼。你什麽都是猜測，憑什麽與小女談條件。再者如果明公子卸磨殺驢，自己的事兒辦完離開之際，把小女抖出來怎麽辦。”
說完一怔，繼而笑罵道：“又被明公子套了話。”
明動不可置否道：“伶小姐，可以考慮考慮。我不會強求。”
“我不幹。”少女嬉笑著拒絕：“明公子說的沒錯，小女所做所有事都是讓你不順心，不如意。既然都是為了不好，小女可不會本末倒置為你好。”
明動似乎料到有此回答，笑道：“伶小姐，其實你心裏已經答應了。”
少女噗嗤一笑：“明公子的臉皮堪比城牆。明公子可沒這麽大魅力。”
明動輕輕搖頭：“伶小姐既然都與微生家斷了關係，向來是下定決心要孤身一人。孤身一人？不知此詞可否準確？”
少女雙手杵著白皙的下巴，雙眸如繁星閃爍，嗔道：“明公子，你又想說什麽？”
“既然要孤身一人，何必找一位與你無關的蘭州謀士在身旁。”明動目不斜視，望著那張整潔的床，續道：“想來是伶小姐也是想慢慢學會權衡利弊。”
少女沉默了片刻，歎氣道：“明公子，若不是你一定要殺小女，興許我們都是伴侶了哩。”
明動側頭，眼裏滿是掩不住的殺意：“我一定會殺了伶小姐。”
“就為與你無關的天南生？”少女語氣生寒，爭鋒相對：“若是為這理由，小女就要大呼冤枉。”
明動輕輕吐了口氣，垂下眼簾望著無處安放的雙腳。
“算了，明公子，話不投機半句多。我看你今個兒不是想在小女這裏過夜了。那就請吧。”少女將頭撇了過去。
明動起身：“伶小姐，我來告訴你的所有事情都為真，包括我已經有眉目知道你是如何跟蹤我的。我就等你露出破綻。”
“露出破綻又如何？”少女輕輕了跺下腳。
“伶小姐應該知道我的本事。一旦你露出破綻，那你連跟我影子鬥的機會都沒有。”明動笑著走至門口，眼聚死氣，雖被對房屋，卻對房屋一覽無餘：“伶小姐，你應該是從我體內拿走了一些東西。你能找到我，便是依靠我的東西。”
少女微微色變，不待她說話，明動已重新戴好蓑笠離開房屋。噠噠的腳步聲聽得她心煩意燥，不由怔怔看著左手掌心若有若現的紅花。
明動佇立良久，確認沒有遺漏後才起步朝另外的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