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再除外
午時時分,李元同走到窗戶前,側頭看著明動一直眨眼。他想說話,卻怕言多就有失。
明動拍了拍李元同肩膀,回以笑容。
李元同咧嘴,那歪瓜裂棗的臉頰登時醜得驚人。而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相互一笑先奠定基調。
明動在李元同手上寫下:“酉時我未回來,你和我徒弟就出去轉一轉。記住讓我徒弟戴上麵具。”
李元同會意,但怕有所遺漏,反手在明動手心寫了一樣的話,是為確認。
明動笑著點頭後,從窗戶躍出落在泥濘的街道,隨意走了幾步,確定那灘水跟者,才信步沒入雨幕。
能將身子化作水的修者,他目前隻知道池家玄武的池牛。如果跟來的修者就是池牛,那池牛此時屬於何方呢?
當初在詩音山下簽冒充了池牛,而後池牛便一直未出現。很大可能是下簽抓走了池牛。而當時下簽暫時聽命公孫玄,那抓走池牛,是下簽自己的意思,還是公孫玄的安排。
如果是下簽,池牛的目的多半為刺殺。
如果是公孫玄,便不好揣測了。
如今明動九成肯定池牛不屬於池家。
在荒漠,池家已經確定明動有特殊的本事能查探到周圍有多少人,如果池牛還是池家人,他應該得到了這個情報,便不會隱藏的如此深的跟著。
而那一成的不確定,便是明動認為,池牛覺得自己隱藏行蹤的手段天下無敵。
而這些所有的猜猜,都基於一個前提,池牛如何找來的。
明動突然有些懊惱,昨夜他的心神一直在伶倌上,便沒去注意池牛和伶倌誰先來。知道先後便會弄清很多事情。
念想間,迎麵走來一隊巡邏的士兵。此次明動並未可以躲開士兵,別無其他,這隊士兵的方圓十裏內,還有三隊士兵,除非飛簷走壁,不然怎麽都會遇上。
明動微微垂頭。將士停在了他跟前,當頭的沉聲道:“閣下,勞煩摘下蓑笠。”
麵紗下是明動真正的樣子,他咧嘴一笑:“我這人長得醜,著實不好意思當眾摘下蓑笠。望軍爺體諒,體諒。”說著招了招手:“軍爺,你走進一點。我隻給軍爺一人看,可行?”
當頭覺得合理,畢竟他們隻是隨意盤查,若這人真長的醜,讓其被眾人看了笑話,便不講情麵不占理兒。
當頭的往前走去,明動微微彎膝,伸手去摘蓑笠。其旁的將士紛紛弓腰,隨時準備出手。
當頭的也未阻攔,因為要讓明動的臉被他一個人看到,他不得不與明動貼的很近,當他肢體與明動有觸碰的瞬間,他眼裏的神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呆滯。
明動笑著取下蓑笠,僅是瞬間又重新戴好,渡去生氣的同時,與當頭的擦肩而過。
當頭的出神僅是片息,他的確看到了一張臉,卻又記不清楚。他覺得不對,便轉頭呼道:“閣下,等等。”
明動駐步冷笑:“軍爺,是不是看我這張醜臉,有點上癮了?”
當頭的一滯,急忙朝其他將士打了個眼色,詢問這人有否動手。將士會意回了個沒有動手的眼色。
當頭的緊皺眉頭。
明動道:“軍爺如果沒事,我可以走了嗎?”
當頭想了想,道:“閣下,請。”就算有怪,前麵還有其他巡邏的將士。
明動也有了大概,軍府查這麽嚴,看來解決跟蹤的事兒迫在眉睫。在走半個時辰,明動加快了腳步。
兩個時辰後,明動便臨近了軍府。
如今雲海國各地都是熱火朝天的比武,軍府周圍倒十分清淨。
明動像路人一樣行走在雨中,卻死氣聚眼,不斷打量軍府的格局。軍府很大,他不得不圍繞而行,又擔心被看出端倪,故走的路線極其曲折。
那灘水依舊跟著。
明動看到了軍府中央站立的玄畫,也看到盤坐在廂房似在修煉的齊玄天,也看到了許多不曾見過的大將。
死氣隻能看實物,若要看虛無縹緲的元氣等力量,還得天盤之術。
不過明動倒用天盤之術查看,因為沒啥意義,就算知道了軍府內暗藏的符陣和機關,想要硬闖進去也是異想天開,就那一文一武和幾個大將就夠他吃一壺。
為何要入軍府,因為裏麵肯定藏著許多重要的秘密文獻,比如關於雲海之心。而不重要的文獻應該會記載店鋪被毀的始末。
雲海國隻有軍府,沒有內閣。便什麽都藏在軍府之內。
獲取情報,軍府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不久前,軍府還下了兩場莫名的大雪呢。
待繞了一圈,明動突然徑直朝軍府走去。他沒想到的是,那灘水突然加速,並且朝他的雙腳纏去。
萬般念頭在明動升騰而起,其中之一便是,如果池牛是來殺人的,為何要在軍府外動手。
而目前明動所衡量的,是告訴來人已經被發現了,還是任憑來人進攻。
這時那攤水已經纏上明動雙腿,他雙腿如灌了鉛動彈不得。
“來者何人?”明動想了想,並未使出任何功法。話落,他的雙腿或說纏繞在腿上的那灘水竟帶著他朝外走去。
明動若有所思道:“閣下,什麽意思。”那灘水沒有攻殺之意,僅是帶著他遠離軍府。
沒有人回答,隻有噠噠的腳步聲。
“不說話,我不得不還手了。”明動決定用最普通的元力招式,朝那攤水震去。
那灘水並未什麽變化,倒是附近地上的雨水如沸騰之前的顫栗。
明動心想:竟能把元力傳到地上。如果是池牛就比詩音山厲害多了。
明動見此,靈光一閃道:“閣下這樣的修者我曾見過一次,不會這麽巧,閣下就是詩音山那位吧。如果閣下的名字叫池牛,我奉勸你一句,早點離去,不要插手我的事兒。在荒漠,我已經殺了你的同僚,池畢。我便知道如何找你,並留下你殺了你。”
“今個兒在軍府外,算你運氣好。”明動低頭。他看到那灘水順著褲腿沒入地下。
“想走,可沒那麽容易。”明動輕笑,立即施展天盤之術。其實他沒有對付那灘水的辦法,而方才的一席話不過是嚇唬那攤水,並且為日後與那灘水交手給天盤之術打掩護。
那水離去的速度很快,但是追逐了一段時間,明動覺得那灘水似乎在引路,因為那灘水行走的路線都是大道,而且停停走走引導明動追擊的節奏恰好避開了巡邏的將士。
一炷香後,明動望著虎嘯山門陷入沉思,那灘水離開雲海國,是不想在雲海國與我動手,將我引出去誘殺,還是說不想讓我留在雲海國。後麵的想法源於那灘水早不動,晚不動,偏偏在臨近軍府時出手。
明動思忖片刻,決定在這裏等。
兩炷香後,那灘水原路折返。明動輕輕跺腳,被控製的勁力朝那攤水掠去。那灘水似乎不想鬧出很大的動靜,便攔住了這道勁力,不讓其繼續朝虎嘯山門蔓延。
以那灘水未中心的周圍十丈,雨水沸騰,倒立而起。
明動趁此掠去,如蜻蜓點水踏雨無聲。
那灘水似乎感覺明動的氣勢,猛然躍起,那大雨不再斷斷續續,竟連在一起。大雨本密集,如此細看便是倒回天上的溪水。
明動接近溪水時,他的動作仍在,但聲勢戛然而止。那甩出的鞭腿仿佛沒入了虛空,不被任何人看到。
明動的腿宛如斷水的刀,看似凶猛卻無用。
那灘水的氣機仍在,明動皺眉,元力凝聚在腿上,好看的漣漪在雨水中綻放出曼妙的花。
那灘水長出了兩隻手,信手拈花,登時將元力消融與無形。
明動裂嘴意運周天。那灘水感知到雨水正在生寒,似乎猶豫了下,終於開了口:“我不想與你打。”
“不打?”明動落腳,冷冽的元氣凍住了地下三寸:“閣下一直不露真麵目,我怎知你打還是不打。”
至此他心裏隱約有了雛形。
話落雨水便凝成了人影,其普通的臉頰正是池牛無疑。樣貌沒有變化,雙眼倒是深邃了不少。
隨著池牛現身,大雨的氣機恢複了正常,嘩嘩落下渾然天成。
“池家人的話,可不能信。”明動冷笑連連:“在軍府外,你可是對我出手了。”
明動因為在試探,隻有將話說的很模糊。
池牛如何聽得明白,而他又不能說出不讓明動去送命的目的,一時接不了話。
明動輕笑:“姑且我先信你的話,我且問問你跟了我多久?”
池牛想起之前明動說的,殺了池畢那席話。隻當這是在試探,試探他的話有幾分真假,便如實道:“昨夜開始。”
明動心想:我若直接問他與伶倌誰前誰後,可能被他猜到我的用意,便又得到一堆謊話。最好的辦法是直接將池牛抓住慢慢拷問,但這之前先得有足夠的把握,於是以說話放鬆池牛的警惕,而且繞了個彎子:“可太準確。你應該清楚,昨夜還來了個人。我一直在等那人,卻沒想還等到了你。你們是一路的嗎?”
池牛道:“我與她不是一路的。”
明動緩緩凝聚氣息:“如果不是一路的,那你跟蹤我的目的是什麽。你應該知道我與她不合,莫非你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池牛道:“目的不可奉告。不過可以告訴你,我是跟蹤你來,與伶倌毫無瓜葛。我並不知道她會來找你。”
“真是這樣?”明動輕笑:“我差不多也看出來,你不是敵,是友。既然是友,總得把話說清楚,不然我就隻有把你當成敵。”說著猛然抬手:“像這樣動手。”
池牛紋絲不動,道:“既然你想,我可以不跟蹤。我對你並無惡意。”
話落明動的巴掌落下。
池牛人影散開順著雨水準備遁地離開。他本以為可如法炮製,以沱一境的妙力卸去明動的掌風,卻不想自己的血肉竟沸騰起來,仿佛要被撕裂,如此便無法凝聚在一起。
但他也了得,當即立斷棄車保車,斷掉不成形狀的手臂,鑽入地下。
明動皺眉,他知道處於沱一境是怎樣的狀態,判陰陽竟未擊潰沱一境散開的血肉。而此時要深追,必須遁地。他不是池牛,無法做到遁地卻沒有動靜。
明動望著地上的血跡,歎著起心想:如果池牛的話全部是真的,那池牛應該屬於紫煙閣,公孫玄想要天啟花葉,便是讓我活著將天啟花葉帶出雲海國。不過,為何還會讓我進去雲海國呢,既然公孫玄能算盡荒漠的一切,就應該能算到在雲海國外出手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裏,明動停下了思考,略微停頓尋了個離樓石較近的客棧。
池牛的確離開,如果他反去跟蹤樓石就比想象中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