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天狼(一)
此時明動接過小圓渡來的生氣,恢複了一絲清明,他感知到金鱗的護體元氣仍在,但不敢停手,隻有這一次機會。錯過了便會出荒漠,出了荒漠又是嶄新的局。
他努力嚐試著讓狂躁的二氣平靜下來,他想用死氣攜元力聚在掌間破開金鱗的護體元氣,然而經脈太痛,痛得已麻木,痛得他已感知不到經脈的存在。
他隻能拍下這一掌。
這個時間太短了,短到金鱗腦子泛不起一點浪花,短到起不了半分防式,隻能怒瞪著眼。
青裏青的模樣在金鱗頭頂上的護體元氣中綻放,他齜牙咧嘴著撐開金鱗的護體元氣,給明動的手擠開一條道兒。
明動的手落得很快,好在青裏青開道的速度跟上了他。
明動的掌很重,而那金鱗僅是一個修意者。
砰。
在這一瞬間,明動猛一咬牙,掌間乍現熒光,而熒光從神庭穴入,順著經脈肆意破壞。
金鱗七竅流血,在昏迷之際,腦中閃過一絲疑惑,明動為何沒下殺手,僅是毀我的修為,而他逐漸渙散的雙眸裏印出最後一道畫麵,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提著一把刀,刺穿了從他手中落下的明動的胸痛。
那把刀好像叫碎山河。
噗通兩聲,明動和金鱗同時落地。
……
齊眉平靜的朝門口走去,池角並未阻止。
“如果是明動算計我,你會做什麽?”齊眉停在氣宇軒昂的古虛身前,微微抬頭:“如果,我說古虛要殺你,你會怎麽做?”
那纏在古虛腰間的軟劍明亮異常。
池角聳肩:“大不了一死。”
齊眉負手:“借你的話,大不了一死。”
“又是我輸了?”池角麵露苦色:“騙齊尊者真的難。不過呢,還是騙到了。”
齊眉淡然道:“你似乎不太關心青龍的其他人。”
“這有什麽好關心。”池角輕笑:“青兄本以打探情報為主,又不是喜歡打打殺殺之輩。而打探情報,如果連最基礎的危險都辨不出來,又談何分辨情報的真假。這樣的人啊,不要也罷。”
“就像池奎的死一樣?”齊眉轉身。
池角與其平視:“差不多這個意思。”
“明動臨走之前叫我小心。”齊眉微微一笑:“他說,青龍最喜歡從旁人入手。”
池角道:“所以齊尊者早就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你了嗎?”
齊眉道:“自從得到我與明動的關係,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為何要救僅見過一次的明動。”
“我想聽聽。”池角豎起了耳朵:“齊眉,舉案齊眉,莫非是齊尊者對明動動心了?不對,你都活了千載,動情非一朝一夕。”
齊眉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支由骨頭做的符筆。
筆即是話。
……
端木彤不可思議的看著站在明動身旁,正呈俯看之勢的男子,呼道:“端木極,你做什麽?”
端木極蹲身扭了扭手中的碎山河,跟著回頭一看,眼神如毒蛇。
端木彤神色一滯,深知不能道出她是關心明動,但要個解釋,情急之下,喝道:“你不僅在軍府之人前殺了大將,還不避微生家麵前,是想讓他們把此事傳出去,讓端木家惹上禍端嗎?”
端木極慢慢抽刀,淡淡道:“如果將他們全殺了呢?”說著起身看向一臉驚色的青裏青:“就先從他開刀。拿起你的斬風雨,跟我一起動手吧。”
在最初的安排裏,之所以讓青裏青避開微生家,即是純粹用元氣的修者都怕斬風雨,此時他深知自己不是端木家的對手,但又不能放下明動和林貝貝不管,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不由朝拄著槍杆搖搖欲倒的林貝貝。
他從未想到半路會殺個程咬金。
“我勸你們離開。”恰時響起了一道清冽的聲音。
青裏青與端木極同時望去,隻見伶倌目露殺機的走來。青裏青一喜,怎忘了此事,記得明兄說過,微生家的人不會讓他死,於是急呼:“妖,伶小姐,今日就再次與你聯手,先退了端木家。之後在了解你我的恩怨。”
端木極目露不屑。
恰時,強悍的氣機席卷場間,是讓人如沐春風,卻又那般沉重。
“清兒。”端木彤輕呼。
端木清稚嫩的臉上十分堅定,一步一步朝伶倌走去。
青裏青心道:這孩子的氣機特別,恰好克製紅塵,如果他攔住伶倌便不妙了。想著便往端木清掠去。
“我不是要殺明大將,隻是取一樣東西。”端木極似乎在解釋。
端木清聽得此言,攜風帶影,一步一躍,與青裏青擦身而過。青裏青思索著端木極的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望著端木清的背影正欲追去,忽感凜冽的殺意,這份殺意仿佛要侵到骨子裏般。
青裏青隻覺邁不開腳,而且身子骨不斷打顫。
同樣有這種感覺的還有林貝貝,猛然朝那半遮麵的小廝看去,不由舉起了槍杆。
伶倌驟沉一股氣,正欲出手,耳旁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不是你微生家的東西就不拿。你是妖鬼的徒弟,不敢殺,不代表不能殺。”
聲音如芒,伶倌彎下了腿,自她腳下大地開始龜裂,黃沙從裂縫沒入深淵。她亦抬頭看向蒙麵小廝。
這時端木極把早已拿出的青燈小心翼翼放在明動胸口。
這一瞬間,刺眼的青光蓋過了天上的烈陽。
場間所有人皆覺精神一震。
端木清側頭,目露厭惡。同時厭惡的還有另一位孩子。
林貝貝掠至青裏青身旁,拉住後者,麵對後者的疑惑,搖搖頭:“明兄還有救。”
這話含的意思很多,青裏青隻取一意,微微鬆口氣後,落下元氣,與林貝貝商量對策。如果真不能救,他們會離開,這是軍府向來的作風。
難聽點是冷血,好聽點則是鐵血。
端木極看著縈繞著青燈的兩道光芒,目露疑惑。其中一道乃純粹的青色,而另一道則青灰交織。
這是兩顆天啟丹,還是?
忽然他背脊泛起一股寒意。
小廝抬頭看向西南方。一縷清風率先掠來,刮起了他從始至終都未曾動一下的麵紗。那是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個死人。
他抬起手壓下了麵紗,另一隻手則從懷中摸出一把漆黑的匕首,他抹起迎向瞳孔裏逐漸放大的中年人。
沒有任何漣漪,周遭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兩人沒有交過手。
中年平靜的落在場間,小廝後退一步。
“是你。”直到中年人吐出二字,場間的修者才反應來了個人。
小廝沒有答話,微微躬起了身子,像蓄勢待發的毒蛇。
中年擺擺手:“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小廝信了此話,收起匕首,恢複如泯泯眾生的普通人。
中年人掃了眼場間,最後停在伶倌身上:“她要破鏡了,你真打算把她留在這裏?”
小廝知道中年的話是對他說,仍不回話,隻是靜默。唯有靜默,才能將精氣神聚到極點。
伶倌咬牙,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殺意,隨後眼裏逐漸平靜,輕念一聲:“走。”話落鈴鐺聲起,伶倌消失在原地。
同時消失的還有端木音。
中年淡然的走至尚有餘溫的金鱗身旁,看了眼,再揮揮手,青裏青和林貝貝落在他身旁。
中年問道:“為什麽沒殺死他。”
此話將青裏青問住了,林貝貝一如既往的不語。他們皆不清楚中年突然來此地的何意。
“不過你們也殺不了他。”中年人說了句莫名的話後,從懷中摸出一本精致的紙書:“他活不了多久。這是與你們的承諾。”
林貝貝平靜的接過書,身姿傲然。
中年人眼裏閃過一抹讚許:“你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青裏青恬著臉道:“當然是救明兄。”
“怎麽救?”中年打趣。
青裏青麵不改色:“當然是要前輩救。如果前輩救不了,我們也有辦法。”
中年輕笑:“難怪你會是雲海的軍府。其實你更應該呆在黑土。”
青裏青摸了摸後腦勺,眼咕嚕急轉。
“別想了,你們救不了。”中年人看向小廝。
青裏青尋目看去,眼睛一轉:“他是誰?”
中年人道:“下簽。你們還活著,難得。”
青裏青臉色急變,嗖嗖的涼意直躥胸口。
“如果你們想等,也可以等。不過呢,就會失了後手。”中年人看向那盞流光溢彩的青燈。
“前輩,什麽意思,看在我們殺了金鱗的份上。你就明說。”青裏青本就話多,問起來沒臉沒皮。
端木極感覺到中年的目光,手微微顫抖。
中年道:“我能讓明動不死。但我辦不到送他離開。那修紅塵的姑娘可沒走。”
青裏青道:“俗話說送佛送到西。”
“他辦不到。”林貝貝打斷道。
“林大將,什麽意思。”青裏青側頭,見林貝貝沒有解釋的意思,識趣改口:“接下來怎麽辦。”
林貝貝道:“按照明兄說的辦。直到微生家與端木家轉身殺你我。”
青裏青想了想,朝林貝貝鄭重點頭後,起身掠去。
林貝貝亦退到一邊,默默思考著接下來的事兒。
最後中年在端木家緊張的目光中,走到端木極身旁,望著雙眼緊閉明動胸口那一片枯黃的葉子,輕念道:“原來如此。”
端木極還未細思此話的含義,便被中年下一句話驚了神。
“天啟丹已經被你拿走了,貪多可嚼不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