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莽夫
隨著三話同時落下，場間躍然出現六位修者。
明動看著其中一位平靜的女子，眼神一滯：她莫非是來抓我回去？再看其旁拄著拐棍的老頭和奇形怪貌的漢子，不覺便捏緊了拳頭。
一行六修者，明動認識三位。而另外三位，除了黑紅雙袍明動不清楚，剩下一人應是麒麟一族的守護尊者之一。
此時此方停止了交手，各自落下，場間瞬間成了三方互望。
短暫沉默後，到底是樓石先開了口，他用劍隨意的指向拄著拐棍的老頭：“明兄，俺原來打不過他。”
原來一詞，值得細量。明動點頭，成了第二位說話的修者，他捏著蟲五的脖子，看向蟲一：“尊者，你不說話。明某就當默認了。如此，那就告辭。”
話落，老頭用拐棍猛然跺地，用與大地搖晃同樣的韻律喝道：“賊子，那裏走？”
明動凝目，這麒麟一族果然是為我而來，他一邊琢磨應對之策，一邊譏笑道：“原來是麒麟老兒，膽子倒是大，竟敢在千蟲一族插話，活得不耐煩了？”
因心有事，言語隻能算中規中矩。
老頭麵含煞氣朝一旁的年輕女子道：“齊眉，該做正事了。”
年輕女子平靜的點點頭，走至蟲一身旁：“我們的王想問問蟲尊者，前陣子為何擅闖麒麟一族。”
明動雙眼一亮，他在眼拙也瞧出麒麟修者來千蟲族地是為了兩件不同的事，於是呼，他笑問道：“齊小姐，要不要我幫忙？”
齊眉依舊平靜；“不用了。無論你做什麽，都會被他們三位抓回去。”頓了頓，指向明動手中的蟲五：“還有你殺不是他，別妄想利用他逃跑。”
老頭冷目看去：“齊眉，你在說什麽？”
“說實話罷了？”齊眉目不斜視：“怎麽，覺得抓不走他？”
老頭看向樓石，若是明動一人倒是好辦，如今多了少年，他不敢下斷言。他曾與少年交過手，盡管勝了，但那時的少年可沒有劍。
他亦疑惑，樓石怎會明動攪在一塊，但很快疑惑便被一丘之貉四字掩蓋。他又看了眼齊眉，知道今個兒後者也有事做，幫不了慢。
最後他看向奇形怪貌的漢子，琢磨著怎麽與明動那邊的四人一獸鬥招。那隻藍狼和小女孩，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不足畏懼。隻有半遮麵的女子，值得忌憚。
他們早就來了，之前一直在觀望。
而結果是，麒丁（漢子）不一定是明動的對手。至今他都認為明動的修為被毀，而從始至終明動的表現印證了此想，沒用元力，也沒用元氣，隻有強橫的身子。
他奇怪但不是很重。在雪山上的確能鍛煉身子，隻是短短一個月怎會變得如此強橫，他猜測與那門功法有關。
而到了現在，他已經認為麒麟第二人死了，那女子曾告訴他怎麽修煉，而他也十分清楚那門功法。
故女子和明動兩人隻能活一個。
但此事他不敢對王講，因為王隻是讓他們利用明動引出安倀鬼，卻沒讓他們奪取那門麒麟一族痛恨的功法。
今個兒說是要將明動抓回去，實則他已經準備讓明動死在千蟲一族，這必須要一個理由，所以他已經有了打算，便對漢子道：“麒丁，待會去跟明動交手，麒五，你就掠陣。我來對那兩位修意者。”
漢子點頭，黑袍紋絲不動。
與這邊的嚴肅不同，明動那邊則一驚一乍。隻因為樓石說了一句：“明兄，要逃嗎？俺可以帶著同時離去。”
起初明動不以為意，便敷衍道：“樓兄，逃不掉。必須得想個穩妥的法子。”
而樓石斬釘截鐵道：“明兄，這次俺可以將帶你們走。這裏沒有比俺快的。”
這這話後，明動才上心了，望著場間道：“樓兄說的這裏，是指哪裏。”
樓石提劍一一指去：“這裏。”
明動會意愣道：“意思說，我們之前就可以逃走了。”
樓石憨笑：“沒錯。”
明動嘴角一抽：“樓兄，為何不早問。”
樓石漲紅了臉：“師……俺以為明兄像上次一樣是有事才來千蟲一族。”
明動嘀咕：“上次可是火虎一族的事兒？”
樓石快速點頭：“俺看明兄跟這些臭蟲子打的不可開交，以為明兄正在做要事。”
這下明動也漲紅了臉，一時無言。
古柔總結：“樓兄的意思，你沒告訴他你要逃走。”
樓石趕忙點頭。
明動吞了一口氣，看向古柔：“你怎麽看麒麟一族來人。”
古柔與之對視，悠悠說道：“那位叫齊眉的都說了。她是來找麒麟一族的麻煩，我們就不必在乎齊眉那三位修者和千蟲一族。”頓了頓：“你想報仇？”
得到想要的答案，明動咧嘴看向憨厚少年：“樓兄，今個兒不走了。你去對付那個老頭，我去對付麒丁。剩下的交給她。”
結果與麒麟老頭那邊差得不多。
而明動與古柔的對話，令齊眉微微側目，什麽關係可以將稱呼都省了。她舒了一口氣，看向蟲一：“蟲尊者，先給我們一個交代。煉體者的確殺不了你們，但修意者就不一定。你應該知道為番為何是我來。”說著抬手，符陣破，蟲二，蟲三，蟲四從幻陣醒來。
古柔抬眼看去，有意無意道：“你能逃出去來，應該多虧了她。”
明動笑道：“不敢說。這事兒待會我在請教你。樓兄，動手。”
話落，明動踏起風沙，麒丁亦跟著動身。
樓石提劍指向老頭：“你不是俺對手。”
老頭眯眼看著那把劍，長滿褶皺的手不由按靜了拐棍。世間人的話都多多少少充斥著謊言，唯獨這少年從未說過謊話，這個結論是在少年多次闖入麒麟一族，他總結下來的。
少年的話從沒落空，此番應該也不會例外。
老頭看著明動的殘影琢磨起來。
樓石把劍插入砂石，劍氣湧。
老頭神色一凝，不由握緊了拐棍。
樓石拔劍，石中劍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他再次提劍指去：“你可以當俺對手。”
古柔從老頭的斜眼上收回目光，看著一板一眼的樓石，莞爾道：“樓兄，可得看住他了。不然待會明兄可要興師問罪了。”
樓石不知其所指，憨笑道：“他打不過俺。”
古柔抿嘴輕笑，看向黑袍。
老頭則默默盤算今後的事兒，從眼下來看，是抓不走明動了。
此時明動與麒丁已經過了幾招。什麽言語亂心境，對此時的明動反而傷士氣，當初麒丁可是二話不說就費了他修為。
時過境遷，明動再次與麒丁過招，已不再是一位的躲閃，而是攻勢連連。麒丁的速度不及他快，力量也不及，隻是後者多了元力。
明動隻需避開元力即可，他的心平靜中帶著一絲漣漪，猶如回到了雪山。那時他一心想著逃跑，偶爾惦念生死的問題。如今，他一心隻想將麒丁打入地獄，偶爾惦念會不會麒麟一族追殺至天涯。
而他的怒火則燒至心脈，牽動了那裏的花和雪，也牽動了生死二氣。
所謂怒火，不過是一口難平的氣罷了，他不是聖人，咽不下這口氣。
生死二氣感覺到自家的主子與以往不同，識趣的不在爭鬥，尤其長大的小鬼，端直著身軀盤腿坐在丹田，老實無比，隨時聽後主子的調遣。
元力在丹田內翻滾出氣泡。
而麒丁則心駭難平，起初他見到明動與千蟲一族的八位尊者，已是震驚無比，眼下切身體會，隻道之前還看走了眼。
他看出了明動眼裏的凶性，但他不以為意，他不不會死。他指望不是老頭，而是齊眉以及黑紅兩炮。
所以在生死方麵，他心無旁騖。眼下隻想著如何將這個逃出來的時間認在抓回去。他與老頭想法一樣，明動的修為被毀，他隻有強橫身體。
他知道自己在身子方麵已不如明動，但作為歸元境的煉體者，怎會隻憑身子打鬥。他隻要用元力觸碰到明動一下，那怕一下，他便能一鼓作氣讓明動陷入萬劫不複。他的想法恰好那句話，越是沒有，才越是期盼
接連十幾招，他都沒有觸碰到明動分毫，反而被明動的勁力打碎了衣衫。而且明動平靜的表情，令他很不舒服。
那一種位置顛倒的不舒服，像極了久居人上，突然被曾經連正眼都不曾瞧的人踩在了腳下，連爬都爬不起來。
荒漠講究以拳頭說話，實力不濟就再練，他不該有這等念想，然而那隻是針對蠻獸之間。明動是世間人，便成了一根刺，穿越千年，從頭紮到了尾。
又然而他是蠻獸，不會被一根刺就紮得通透。蠻獸披荊斬棘得意在荒漠生存，那是祖輩留下融在骨頭的東西。
怎會懼怕了一根刺，怎會懼怕一個世間人。他眼裏漸漸泛起了血紅，凸出來的額頭有東西慢慢破開血肉。
那是一對獸角，屬於麒麟一族的獸角。
他的嘴角有了一絲晶瑩，那是野獸對盤中肉最原始的渴望，他嘴裏哈出來的氣，腥臭無比，那是野獸意猶未盡的喘息。
他的身上漸漸長出了鱗片，破開了衣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芒。
若是化作人形，談何成為一族的守護尊者。他長出了獠牙，他的手掌變得無比巨大，宛如蒲扇。
他舉手便擋住了月，他投足便踏氣了黃沙，他嘶吼一聲徹底攪亂了清朗的夜。
明動看著麒丁在他一招接一招間不斷變化，暗暗稱奇，他聽人說，煉體者化作人形後就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
不過他記得自己也曾長出了鱗片，而那時氣血不暢，一旦氣血不暢，一般都是走火入魔。莫非麒丁也是如此。
那可就少了些味道，他被廢修為可是清醒的很，打服神誌不清的麒丁便不能盡興。於是他看著那對曾見過的獸角，輕呼：“尊者，可還好。你若不好，明某就走了。”
“本尊好的很。”如海嘯般的狂音從麒丁口中呼嘯而出：“今個人你依然走不掉。”
明動抿嘴停身，不再遊鬥，猛然拍出一掌，熒光已可與日月爭輝，周遭的風沙被掌風驅散。
這裏恢複清朗。
麒丁見此，暗喝的來的好，起爪相迎，尖銳的獸甲將月勾得更彎，更加鋒利，雄厚的元力將周遭染成熾白。
“碰。”
兩掌相接，仿佛天降天雷，轟轟滾動。大地塌陷，強烈的餘勁將黃沙翻了一層皮，露出下麵堅硬的岩石。
古柔看著元力疑惑。
樓石憨笑：“明兄好厲害，俺打不過他。”
藍大壯狼軀一震，小圓眨巴著眼，看著那個大坑，不甚明白。
“你……”麒丁驚顫，他的手臂微微彎曲，被絲絲鮮血染紅。
“尊者想問，為何沒被毀了修為？”明動輕笑，衣衫襤褸，手臂僅是有了褶皺。
高下立叛。
麒丁血目翻騰：“那今個兒再毀一次。”
“恭候多時。”明動平靜著在拍一掌，很直接，就是要告訴麒丁，我好著哩。
麒丁亦很直接，是要告訴明動，結果仍不會變。
齊眉見此微微皺眉。她清楚明動的速度和力量都在麒丁之上，她也清楚明動的腦子不呆。既不呆，實力又淩駕於麒丁之上，為何要用這兩敗俱傷的打法。
並無他由，唯剩一個服字。
“砰”。
明動的手臂微微彎曲，而這微小的變化仿佛斷了風，一人一獸間變得無比安靜。
麒丁的爪指向後翻去，癱軟無力，他殘了手。
明動再揮一掌，心裏的千言萬語隨之而去。“哢嚓。”他的手指折斷。麒丁手臂垂了下來，折了臂，他抬頭大笑：“你殺不了本尊。。”
我不殺你，明動默念，甩肘朝麒丁肩膀砸去，後者彎了腰，他的手臂也因此折斷。
麒丁抬眼冷笑：“這仇本尊會記住。”
“尊者可還記得你當初怎麽毀了明某修為。”明動唇角微彎，終是出聲，他的頭狠狠朝麒丁腦袋砸去：“明某隻說了句，老子是明大爺。”
麒丁曲了腿跪倒在地，那對獸角應聲破碎，他的血和明動的血糾纏在一起，他垂著腦袋，氣息遊離：“下次你可沒有機會。”
“明某會等下次，隨時奉陪。”明動收手負手，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了。跟著望向方方落下的拄著拐棍的老頭，笑道：“尊者倒是好本事，竟能擺脫明某徒兒。還是說那黑袍了得。”
他微微彎膝，想去上麵看看情況。豈料老頭突然撩起拐棍，狠狠朝麒丁砸去。
明動凝目，他已經想好如何處置麒丁，準備將他交給齊眉，算是報答在麒麟一族齊眉的照顧。
不管齊眉是什麽心思。她畢竟指明了逃跑的路線。
一事歸一事，明動希望把這些事拎出。於是他急忙出手攔截，然而為時已晚，老頭的拐棍瞬間將麒丁砸入地下，一瞬間後者便了呼吸。
恰時齊眉連同古柔三人一獸落下。
樓石緊張道：“明兄，俺沒攔住他們。”
明動瞧著老頭似笑非笑的老臉，強行壓住胃裏的翻江倒海，問道：“樓兄，怎麽回事？”
古柔平聲道：“齊眉和黑紅兩袍同時出手，阻攔不了。”
與古柔話起的同時，老頭指著明動道：“齊眉，他殺了麒丁。”
齊眉聞言不語，明動也沒作解釋，明動知道古柔的話隻說了後半，而前半他也亦猜到。應是老頭告知齊眉，我即將殺了麒丁，讓齊眉幫忙。而老頭敢這麽說，定是仗著自己是煉體者，率先聽到這裏的動靜。之後就是殺麒丁這一出兒，隻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稍事齊眉平靜對老頭道：“你先上去。”
老頭皺眉：“你要護著明動？他殺了麒麟一族尊者。”
齊眉雙眸泛光：“我說了我不會管此事。能不能抓住明動是你的事兒。該幫的我也幫了。你我各行其事，我下來已經仁至義盡。你若要留在這裏殺明動，請便。我上去。”
老頭知道齊眉的意思，而他豈會留在這裏，僅是樓石就夠他喝一壺，況且還有個能將麒丁打至重傷的明動。他冷哼一聲：“此事我會如數稟報給王。”
齊眉平靜：“請便。”
話落，明動突然暴起奪過小圓手中的刀，直接砍向老頭的手臂。老頭也端是了得，當即反應開來縱身側躍。
明動心裏是難言的惡心，呼道：“樓兄，封住他。”
“好哩。”樓石憨笑提劍，與之同時的動還有齊眉，但她晚了片息，又不是對手。老頭在劍氣下身形一滯。
此時明動不能用元力，隻能看能不能憑借秀刀先行一事，暫時壓下心裏的厭惡。老頭見避之不及，提起拐棍便往明動腦袋砸去。
兩敗俱傷的打法，明動十人熱衷，但眼下他覺得老頭不配，於是他微微偏頭。
秀刀是好刀，斬斷了老頭的手臂。
拐棍不是好棍，但配合元力砸裂了明動的肩骨。秀刀與斷臂同時飛出。藍大壯眼疾最快搶在還要去奪秀刀的老頭前，含住了秀刀。
而斷臂則落在地上。
明動半垂著右臂，一腳踩在斷臂上。
老頭目露猙獰，卻深知此地不能久留，幾個縱身便掠了上去。
明動啐了口水，心裏稍微好過，他看向齊眉，沉聲道：“我沒殺他。”
齊眉平靜道：“我知道你不會殺他。”
那個兩敗俱傷的打法很明顯不是衝著殺人去的，乃衝著這泄憤去的。
齊眉從懷裏摸出兩個東西，一個羅盤和一本書：“這算是報答你沒殺麒麟尊者。”
明動看著那本《蠻荒拳》心裏再好過幾分：“齊小姐，我不會過問你們的事。但希望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齊眉答非所問：“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明動垂眉：“齊小姐，請將。”
齊眉看向樓石：“他是你的仇家？”
樓石三人皆是一愣。
明動搖頭：“不是。”
齊眉明顯舒了口氣：“我沒有疑惑，你說。”
明動咬牙問出了心裏積存已久的疑惑：“齊小姐是不是從始至終都不想殺我。”
齊眉點頭：“是。我沒有殺你的打算。”
明動瞧了眼古柔，示意聽好了，待會可得回去給我分析分析，便問道：“那齊小姐一直將死掛在嘴邊？”
齊眉沒有立即回答，默默蹲身起開石頭，朝下看了眼，起身道：“你曾經說對了。”
明動若有所思。
齊眉依舊平靜：“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喝得潭水是什麽嗎？”
明動搖頭。
齊眉道：“我多問了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
明動一怔，稍事笑道：“齊小姐為何不殺我。”
“我讚同安倀鬼的做法。”齊眉起手，元氣聚與腳下：“你喝得潭水乃沒了靈智的先天之靈，至於其他，你應該比我起身。”
話落，齊眉緩緩朝上飄去。
“你為何告訴這些。”
“我不想你再進麒麟一族。眼下外麵沒有尊者會攔你。”
明動下意識的摸向羅盤，嘀咕了一句：“可不一定。”
隨後四人一獸把蒼狼一族的高手找齊後才慢悠悠離開千蟲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