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險象生
伶倌靜靜站在山頭，看著天南家是望眼欲穿，足足等了一日，還不見明動出來。這一日對尋常人或許很短，但於她而言，可以踏遍整個世間。
這時，空氣中泛起了鮮血的味道。
一位腰掛長笛的男子莫名出現在她身側。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饒是換了一身衣衫，也蓋不住從體內，從刀痕內滲出的血液。
“提前動手了，不然我出不了天南家。”男子眼裏滿是疲憊和驚顫。
“死了？”伶倌歎了口氣。
男子道：“死了兩人。”
伶倌側頭，眉頭緊鎖。
男子平靜道：“說了是提前動手，這本是在意料之外。”
“是誰？”伶倌撩了下青絲。
男子摸了下長笛：“天南眷。”
“隻是想給十人一個警告，沒想到把天南家也得罪了。”伶倌笑了笑：“微生浮世將他們的屍體送回天南家的嗎？”
“微生夜安。”男子垂眉：“但她說是微生家的下的手。”
“這不一樣嗎？”伶倌心想。
男子看穿了她心思，輕聲道：“不一樣。”
伶倌不願想有什麽不一樣，便問道：“明動呢？”
男子道：“他早已離開了天南家。”
伶倌：“接下來你去避一避天南家的刀芒，不用跟著我。”
“我會跟著你。”男子沒有挪動腳步，而是拿了長笛放於嘴邊：“我會幫你找明動。”
話落響起悠揚空靈的笛聲。
伶倌瞧著不斷有蟲子從地下沙沙爬出，輕笑道：“倒忘了你有這本事。”
男子收笛，蟲子鑽回地下，留下千瘡百孔：“他沒從這邊離開。”
伶倌信步：“那我們去別出看看。”
……
莫名其妙入了火虎的山頭，又碰上一個如此“耿直”的漢子，又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明動自己都覺得好笑。
然而笑歸笑，事情並未完結。
漢子絲毫未將明動的話放在心上，或者根本不想把此話告訴火虎。
隻要有修為，蠻獸便能聽懂人話。這是從藍大壯那裏知道的。明動奇怪的看著步步緊逼的虎群，皺眉道：“莫非尊者不要命了。”
從始至終“尊者”一直都是打趣，隻是此時擺在明麵上罷了。
漢子仍是有話就說：“堂堂火虎一族，豈有貪生怕死之輩。兒郎門，替為父報仇。”
明動哭笑不得道：“我又沒說要殺你。”
漢子一怔：“不管你殺不殺本尊者。都不能活著離開。”
明動泛起了難，看來不能握手言和了，要解決虎群並不難，但恐怕要驚動了其他山頭，明動朝了古柔打了個眼色，示意風緊扯呼。
古柔笑著點頭。
明動提起漢子，古柔抱起小圓，元氣滾滾。火虎毫不怕死的的撲來，但被古柔早落下的符陣震開。
明動古柔像風一般往山下竄去，所過之處，火虎痛嚎。明動尋著方向一路指引，古柔亦曲亦行。
然而畢竟是火虎的地盤，那能說走就走。
眼看要奔出火虎的族地，濃鬱的火元氣從地下躥出，瞬間便將方圓百裏染成了火海。
“小心，這是地火。”古柔急呼提醒，同時摸出符筆，像劍一樣往前刺去，能燒盡一切元氣的極火如火龍般自符筆筆尖躥出。
登時熾熱的地火讓開了一條道路。
不用古柔提醒，明動率先掠去，同時回頭看了一眼。目及千裏之處，一位渾身都是火紅毛發的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物，正怒目瞪來。
僅是瞪來，有屁用，明動暗中腹誹，隻要能出了這裏，便是萬千獸族，你可以得罪一兩家，卻不能得罪完。
然而念想未落，天上便落下流星一眼的火團。
“這是天火。”明動再次急語。
明動不甚了解，而古柔接下來的話，令他毛骨悚然。
“天火和地火融合在一起便是極火。倘若不能趕在相融之前，離開這裏。我們連灰都剩不下。”
“那該怎麽辦。”明動故作鎮定道：“這些你比我懂，指個明路。”
“你用元力引天火。我來前者地火，不讓他們融合在一起。”古柔的話語，字字敲打在明動背上。
明動咬牙將漢子丟在地上。
其身後的古柔見此，道：“你順著極火的方向去。用元力牽引天火，讓天火撞天火，千萬不能讓天火與地火接觸。不然便是我的極火與出手之人的極火相融。”
明動聽明白了，卻道：“可天火來自上方，我還做不到一邊意運神庭，氣運丹田。”本以為古柔會給一個好辦法，豈料古柔隻道了四字。
“你看著辦。”
明動踏出神行，順著極火開出的道路朝上掠去。待臨近第一團從天而降的火焰時，猛然散去元氣。
當初他見池畢以元力踏空，還不當回事，覺得能用元氣幹的事兒，何必用元力。此時突然有些羨慕。
倘若我也會那招，也不必忍受突入起來的空落感。散去元氣瞬間，湧來的下沉感令他很不適應。
但不適應也得硬著頭皮迎上。眼看第一團天火要砸下明動。明動伸手，指尖聚起熒光，朝火團探去。
他隻試過用元力破開元氣，卻未試過牽引。此時他又想起那名叫池房的瘦弱男子，他好像極為擅長以元力牽引。
這時一道火舌躥至頭頂，疼痛下，明動趕忙收斂心思。依照著本能以元力打劫包裹住火元氣，這是最笨的辦法，自是事倍功半。
忙活半天隻引了一小團天火，無奈之下不能隻能以這團天火往剩下的天火丟去。
宛如煙花綻放，四散的火苗燒穿了明動的衣衫，落在皮膚上嗤嗤作響。此時明動呈下墜之時，而第二團天火已接踵而至。
明動顧不得傷勢，踏出神行。
而四散的火苗終是與地火的接觸，零星的極火在空中飄蕩。明動不敢觸碰，好在能連運十次周天。
神行不斷躲閃，來得及掠至第二團天火前。不會以元力牽引，便不去琢磨此事。明動如法炮製，以元力包裹小團天火朝剩下的天火砸去。
又是無數四濺的火苗，又是無數新生的極火，給明動可以挪身的空隙登時少了一半。
古柔見此呼道：“不行。你繼續這麽下去，屆時到處都是極火，我們脫不了身。”她之前看到漢子連命都不要也要將他們留下，已是知道計策對這些蠻獸全然沒轍。
有時候，往往是這種人比奸猾之人更難對付。
而明動也知這個理兒，但他做不到，情境之下，也顧不了那麽多，直接沒入第三團極火。
判陰陽能氣至全身，奈何那股氣太少。但眼下不得不這樣做。熒光覆蓋住了明動全身，隻是熒光很弱。但好在熒光之下，明動以身軀拖起了這團天火。
然而此時不能元氣，身子不斷下墜，天火亦在下墜。
明動急呼：“起風元氣。”
古柔沒有遲疑，符筆輕挑，風臨。她本以為風元氣會被天火燒得一幹二淨，卻不想天火失去了威能，宛如一團死火。
古柔無言，隻能心讚一聲妙哉，跟著控風拖著明動朝第四團天火撞去。盡管仍有火苗，但比之前離地火更遠一些了。
如法炮製，第五團，第六團，四濺的火苗離地火越來越亂。而明動與古柔離踏出火虎族地，越來越近。
然而偌大的火虎族，怎會隻有一位蠻獸出手。
至第九團時，一把又火元氣凝聚而成的箭矢，穿過虛空直刺古柔後背。
小圓率先反應，嬌喝一聲，手持石中劍快速輪圈。
仿生。
以生氣將對手的元氣原封不動奉還。
箭矢如同撞在了鋼板之上，猛一挺後，便朝掠來的方向射去。
盡管擋住了此箭，但小圓並不好過，小臉在瞬間變得煞白。若非古柔抱著，必定要跌出三丈遠。
而因此，古柔被震到一丈開外。
仿生能擋住元氣，卻擋不住盡力。
古柔見第二箭已至，心念一動，小圓如此定能擋住天火。那明動應該知道，他之所以沒這麽做，應該料到還有出手。
的確若是最先讓小圓去擋天火無疑是最好。若有第二人出手，小圓和我都不能還手，明動也可保護。但有第三人出手。第二，第三人，分別對我和小圓，明動便無暇分身。
第三人？古柔心裏猛顫。
小圓再掄仿生的時候，一把由火焰組成的大刀橫空劈來，直接斬斷送明動上天的風元氣。
沒了元氣，明動自是帶著天火猛然下墜。
這個速度很快，好在明動反應及時。趕忙從起氣運丹田換成意運神庭。然而元氣不及元力，盡管止住了天火下降的趨勢，但明動已有些神遊天際。
就在此時三人都不知如何時。
一道憨厚的聲音想起；“快把石中劍給俺。”
那是一位頭發亂糟糟，渾身髒兮兮的黝黑少年。他站在火外，神情有一絲緊張，還有一絲的羞澀。
但他的雙眼不僅明亮，而且熾熱，比場間的極火更加純粹。
明動心頭一緊，但此時根本不給他多想的機會，下意識脫口道：“你是誰？”
“俺叫樓石。”
明動那動彈不得虎軀猛然一震。
少年有些著急：“把石中劍給俺，俺可以救你們出去。”
“小圓把石中劍給他。”索性都是死馬，不如當火馬醫，明動如是想著。
小圓也不含糊振臂一甩。
一道劍氣破開地火，纏繞在石中劍上。
少年握手，石中劍便出現在他手上。
少年眼裏的光芒更加熾熱，他扯下了石中劍的白布。
古樸無華的劍身躍現。
少年重手一揮。
漫天黃沙起，縈繞的劍氣瞬間湮滅了洶洶地火。
仿佛劍勢未至，猶如蒼龍出海，從黃沙中撲騰而出，朝天火斬去。
天火猶如被箭矢射穿的抬眼，在轉瞬之間四分五裂。
劍氣又化作金烏，嘹亮的劍氣直奔箭矢。
無聲無息，箭矢猶如被破開的竹子，彎曲，而後爆裂。彈開的劍氣猶如千針，將場間的元氣牢牢釘住。
然而還未完，劍氣乘風破沙，一眼萬裏，奔上茫茫多的上頭。
炸裂聲不斷，移山填海也不過如此。
一招五式，明動心翻駭浪。
“快跟俺走。”這時少年收劍，恢複方才的模樣：“俺不是他們的對手，隻是嚇唬他們。”
明動從少年的眼裏，看到一絲驚慌。
原來是故意擺出這樣的架勢，不過就算這樣。一招破開了三人的攻勢，還有餘力攻去，已是了得。
明動咋舌，齜牙咧嘴朝外掠去。
而古柔本對修煉不感興趣，已率先了出了火虎的族地。
待三人徹底落至族地之外，少年才鬆了一口氣，道：“跟俺我，俺對這裏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