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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誰厲害

  好在正值晌午以及土屋之間隔得遠,這一聲請問沒被多少人聽去。


  因有小圓,古柔率先回神,跟著一把搭在明動肩頭。涓涓生氣席卷全身,明動猛一激靈,眼裏的迷茫盡去。


  “別去看他的眼睛。”古柔收手小聲提醒。


  短短半日先是天南石,天南煙,猶坐雲霄急上急下,明動心凜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


  “煙叔叔,他們是杏兒的朋友哩。”天南杏偷偷瞥了眼明動兩人,似在說,看吧,我沒有說錯,煙叔叔可嚇人了。


  “朋友?”天南煙凝目淡語:“何時來的?”


  此下連天南杏都不敢正眼瞧,眼神遊離道:“早來了哩。方才我們還在祖爺爺那裏喝酒。這不正要回家休息哩。”


  遇事不通,搬出老祖宗,這一招屢試不爽。


  果不其然,天南煙輕輕點頭便轉身不再追問。


  天南杏如釋重負的鬆口氣,趕忙拉起仍呆立的明動古柔:“快走,快走。”


  祠堂內的靈牌牌上下五排,代表天南家的五代人。最上麵一排的靈牌最多,但這些人皆是普通人。而下一排則是第二代,也是畔,石,軒那一代。除了這三位實力高深,壽命悠長,其他人皆化作了英靈庇佑天南家。


  而後三排依次則是後麵三代。而在中間那一排,亦是第三代,一塊沒有刻任何字的靈牌尤為矚目。


  天南煙輕撫著它,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卻有一滴滴溫潤浸濕了衣衫。


  一路上氣氛低沉,明動再不敢東張西望,生恐又蹦出個神仙將他攔了。至此明動覺得這祥和的天南家竟比惡人遍地的青州還可怕,宛如陰森沒點人氣的牢獄。


  待回到不是自己的家的家裏,瞧著被泥土遮得嚴嚴實實的四周,他才長舒濁氣,有了一分安心。


  天南杏雖不知明動和古柔著了道兒,但見兩人默然不言,深諳兩人恐怕遇見了不好的事。趕忙端茶倒水,替兩位壓壓驚。


  茶水裹氣沉入腹中,兩人才感呼吸均勻稍許。


  明動怔怔的看著茶杯,問道:“方才怎麽回事,為何看到他後連一點想法都沒剩下,腦子宛如一團漿糊。”


  天南杏再次斟茶:“怎麽?煙叔叔對你們動手了嗎?”


  “算是,也不算是。”古柔推了了推要溢出的茶杯,示意她已好了很多。


  天南杏咽下口水:“什麽叫算是,也不算是。”


  “他沒對我們出手。”古柔瞧著愈發疑惑的明動:“但我們看了他的眼睛,便著了他的道兒。”


  說哇這句,古柔心徹底一鬆,漸漸恢複了平靜:“如所料不差,他將刀意聚在了眼中。我們看他眼,就是看到了他的刀招。通過六識中的意識,我們便著了道兒,意魂自己在經脈中意運,四下亂躥,令意識大亂,才會在瞬間失了心智。”


  明動邊琢磨,邊沉吟道:“如同著了幻境的道兒,是這個意思嗎?”見古柔點頭,露出不解的表情:“為何意識要通過眼睛,這不應該是眼識嗎?”


  古柔思忖片刻,道:“這便是天南煙厲害的地方,也是我所說的他沒有動手的緣由。試想,你可曾見過能將功法聚而不出的修者嗎?”


  明動搖頭:“倒不曾見過。”


  古柔道:“換個說法,倘若我們不是修者,或者不是修意者。我們看他的眼睛,就像看到普通的眼睛,與正常的對望毫無區別,因為我們看不到眼裏的刀招。然而我們是修者,能看到許多看不見的東西,而一見到這些東西,意魂都會下意識的動起來,這是修者的天性。意魂一旦動,便著了天南煙的道兒。故不去看,便不會著道兒。而且眼識著道兒,隻是會看到許多幻想,不會失了心智。”


  明動恍然。


  天南杏補充道:“這便是煙叔叔的知刀,可厲害了。我們小輩最不願意打招呼的就是煙叔叔,每次見他,都感覺自己一絲不掛。”


  明動疑道:“杏小姐曾說過,知刀不能用於交手嗎?”


  天南杏反問道:“煙叔叔可曾對你出手了?莫姐姐都說了煙叔叔根本沒有出手。”


  明動若有所思。


  天南杏繼續說道:“而且煙叔叔還修有長刀,絮刀,曲刀能成為家主,怎會沒點本事。總之,碰到煙叔叔,就跑快點。”


  明動悠悠一歎後,來了興致,問道:“杏小姐,目前你認為天南家中誰最厲害?”


  天南杏想了想,道:“關於刀法的境界,我可以回答你。但說誰最厲害,我隻能說個大概,師兄可能更清楚一些。”


  “莫兄,莫姐姐等一等。”天南杏一溜煙跑了出去,不多時抱著個大酒壇踉蹌著回來。


  砰的一聲,天南杏將酒壇重重放在吱呀作響的木桌上,豪氣道:“盡管平日連大門的出不了的一步,但老聽長輩說外麵的事兒,向往的要緊。今個兒我就學學外麵,來一個把酒言歡,嗯.……不醉不歸。”


  明動瞧著天南杏的姿態,頗為歡喜打趣:“可我們已經在杏小姐的家裏,還能歸去何處。”


  天南杏沉眉:“那就不醉不休。”


  “好說。”明動猛一拍桌,翹起了二郎腿。


  天南杏嚇了跳,卻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腰盤驟然失去的壓力,令她不由呻吟。


  “沒下酒菜?”明動挑眉。


  “沒有。”天南杏重呼:“就硬喝。”


  古柔莞爾斟酒。


  “多謝莫姐姐。”天南杏率先一飲而盡,再見明動一手半摘麵紗,一手灌酒的滑稽樣,揶揄道:“扭扭捏捏比我更像姑娘。這裏不是祖爺爺家,不必如此小心。”


  “萬一有人闖進來,豈不是樂極生悲了。”明動咋巴著嘴,不得不說這幹飲著實別有一番風味,火辣沒有遮掩從腹部衝至天靈,思緒在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宛如聖佛。


  “倒也是。”天南杏抿嘴起身,酒氣上湧間,少了拘謹,嬌呼道:“莫姐姐,那有客人給主人倒酒的的理兒。莫姐姐你坐下,杏兒自己來。”


  三杯漸滿,天南杏舉杯,眼波流轉道:“第一杯,由杏兒為莫兄和莫姐姐的遠道而來接風洗塵。”


  “看來杏小姐沒少讀江湖野史。”灼熱灌喉,明動悶聲輕呼:“這江湖的說辭,莫某是自愧不如。”


  “可不是哩,見不到,從書中聞也是妙哉。”天南杏再斟三杯:“第二杯。不管莫兄和莫姐姐有沒有救杏兒,都該敬。”


  喝得急,自然嗆喉,天南杏漲紅了臉。


  “不管杏小姐信不信,莫某都做了。”明動厚著臉皮抿嘴,淺嚐著餘味。


  “第三杯,望兩位能在天南家順利。”天南杏眼裏有了絲朦朧,口出驚語:“這次,杏兒站你們這邊,有事進管說。”


  “承杏小姐吉言。”明動古柔同時舉杯,異口同聲,跟著又同時飲下。


  明動詫異的看了眼麵不改色的古柔。


  天南杏陡然想起兩人鬥嘴的畫麵,心念一句醉語,冤家。


  明動笑道:“酒過三杯,杏小姐可有感覺。”


  “當然有,嗝。”打了個酒嗝,讓本紅潤的小臉瞬間熟透。


  “要說境界,當屬天南軒祖爺爺最高。”為掩尷尬,天南杏自顧自的小抿一口酒。


  “多高?”明動陪了一口酒,笑問。


  天南杏搖頭晃腦,似醉非醉:“沒發比,杏兒可沒見過外麵的高手。”


  明動凝目道:“那比天南煙如何。”


  天南杏比起了手指,道:“高一絲絲。”


  “僅一絲絲?”明動瞧著天南杏拇指和手指不足一厘的空隙。


  天南杏嘟囔著:“那是當然。修者又不是越老境界越高,得靠悟。”


  明動笑道:“杏小姐,你覺得兩人誰厲害。”


  天南杏愣道:“哪兩人?”


  明動道:“天南軒和天南煙。”


  “那還用說。當然是煙叔叔厲害。”酒勁起,天南杏踹起了粗氣:“別問杏兒為什麽,都是那些個師兄師姐說的。”


  天南杏顫手抓向酒杯:“而且呀,人老了精力不足,怎與年輕鬥,你說是與不是。”


  明動沒有阻攔,也沒去想天南杏一下醉的不省人事便無話可問。不然這酒對天南杏將毫無意義。


  “言之有理。”明動邀杯:“意思說,天南煙是最厲害的那一位?”


  之所以要問,是因為文書大人的修為榜上沒有天南家,青雲以及西北荒漠的修者。因為三家極少出世。


  不管怎樣,心裏有個底兒,走路才不會打蹌。


  “不是煙叔叔。”天南杏身子微微前傾,似乎一個並不對,便要趴下去。


  “那是誰?”明動眸光跳動。


  天南杏神秘兮兮道:“小道消息說,煙叔叔曾與孤叔叔有過交手。那一戰之後,煙叔叔修養了一個月,孤叔叔七日後便生龍活虎。”


  “天南孤嗎?”明動呢喃。


  “對,對,就是他。”天南杏趴了下去,頭往臂彎擠了擠,露出舒服的表情續道:“還有非叔叔,雲爺爺都很厲害。見到他們可要小心,能跑就跑。”


  “趕快跑。”天南杏漸漸閉上雙眼,擠出了這麽一句,便響起輕微的鼾聲。


  明動莞爾。古柔起身將天南杏抱在床上,蓋嚴實後,瞧向舉起酒壇的明動,輕喝道:“你做什麽?”


  明動笑道:“喝這麽急,想必杏小姐頭次這麽喝酒。既然第一次,總不能讓杏小姐知道自己是三杯倒的貨色吧。”


  “不教好。”古柔冷眉:“你不怕喝酒誤事。”


  “豈會差。”明動朝古柔的空蕩蕩的酒杯怒了努嘴,言外之意,你都喝了三杯,怎會勸別人不喝酒哩。


  如鯨吞飲,很快壇子見底。明動意猶未盡的拍了拍咚咚作響的酒壇道:“不礙事,自從劍一那兒出來後,尋常的酒我都不放在眼裏。”


  古柔落座,道:“隻有三日給你來考慮。”頓了頓;“難得沒人,也該說說正事了。”


  “尚有三日,且不急。”明動緩緩放下酒壇,生怕吵醒了酣睡的天南杏:“古柔,也不怕你笑我矯情。”


  “你也知道我向來孤身一人,這不好不容易遇到個伴兒,還對我遮遮掩掩,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此時的心思。”明動快速比著手指,示意自己沒醉,這乃清醒之言:“我知道言語上鬥不過你,這不隻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


  明動將手端正的放在桌上,輕輕笑道:“不知讀書人,可否把情理二字讀了進去。若沒有,反正秀刀也你在那裏,我也不會要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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