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假
兩人與小圓先回之前打鬥之處,之後循著氣味一路追尋。而至某處時,狄思突然駐步,麵如死水;“明兄,果然讓你說中了。”
近日來,明動苦研池蘭宇傳授他的追蹤術與反追蹤術,自然明白狄思的意思,亦是一臉鐵青。
氣味在這裏莫名消失,而且還有另一股氣味,而這氣味與明動的一般無二。
“沿途而來,有打鬥的痕跡。顏兄應是與冒充你的那人交上手。而顏飛身為天符師,不會隱藏氣味.……”狄思蹲與地上,試圖從地麵的痕跡再尋端倪,卻發現幹淨異常,顯然被人精心處理過:“顏兄是在此地落敗。不過奇怪的是,顏兄的命棋仍在。”
“應是被抓走了。”明動若有所思的看著地麵,沉思片刻,道:“我猜,那人是想從他口中逼問其他大將的下落。而氣味應是被那人隱藏了。”
狄思點頭,他也是這般猜想:“此地風聲還未平,我猜他們並未走遠。”說著元力聚耳,方圓十裏的聲音盡數入耳。
明動元力不如狄思,索性不參合。
半晌狄思皺眉道:“奇怪了,是有腳步聲,可這些腳步聲的時輕時重,不像是實力高深的煉體者。”
明動道:“我曾與那人交手,他似乎有隱藏腳步聲的法子。”跟著把與那人交手的細節詳說了遍。
聞言,狄思眉頭皺得更緊:“看來遇到個硬茬子。他並非是隱藏了腳步聲,而是把腳步聲變成了萬物的聲音。你當時聽到了任何一種聲音,皆可能是他的腳步聲。”
明動驚詫。
狄思再道:“這個可以辦到。需要長年與這些聲音為伴,且日複一日的修行。比如雙腳踏輕,踏快,並且掌心落地,再施以技巧,便可成為虎豹踏地的聲音。這個很難,我也隻是聽聞,卻沒真正見過。”
明動恍然道;“那他可能就在周遭不遠?”
“按理說如此。”狄思道:“可不能從氣味與聲音入手,痕跡亦被抹去,該怎麽尋他呢?”
這時明動咧嘴一笑:“狄兄可別忘了,我還是修意者。”說著意運周天,登時元氣湧動,向四周蔓延。
片息後,明動皺眉道:“沒人?”
狄思不解道:“我怎麽聽得腳步聲。”
明動臉一紅:“在修意方麵,我才是意動境,可能是元氣波及範圍不夠。”
狄思微感詫異,這煉體與修意境界是否差的太遠,不過一想道明動如此年輕,難在短時間內兼顧兩種修煉,也就釋然。想了想,說道:“反正你趕路快,屆時以地為中心,從北方至東方,沿途成圈狀尋找。”
明動點點頭,依言行事。
約莫四分之一柱香,兩人與小圓回到原地。
“莫非這個時間他已走遠了?”明動苦著臉。
狄思道:“應是如此。你說他帶著個人會去哪裏?”
明動道:“狄兄,俗話說大隱隱於市,此地離白旭城並不遠。”
狄思詫異道:“你是說他們進了白旭城?”
明動點點頭:“若要逼問其他大將下落,不管用何手段他都要封住顏大將的修為。既然如此,顏大將便與常人無異。若顏大將死死不開口,幾日下來,與常人無異的顏大將能頂住嗎?”
狄思搖搖頭。
明動再道:“退一步講,就算那人擅於在野外生存。他總要去大城內收集情報,或者說去人多的地方收集情報。而這樣,我們就盡去人多的地兒,不信找不到他們。”
“好。那便依明兄之言。”
話落,兩人與小圓朝白旭城掠去。
待腳步聲遠去,再過半柱香。此地地麵突然出現裂痕,緊跟著兩人破土而出。仔細一看,一人竟是明動模樣,而一人赫然便是顏飛。
隻不過顏飛雙目緊閉,氣息均勻,顯然是昏睡過去。
明動模樣的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唇角微彎:“方向是對的,不過紕漏太多。軍府大將也不過如此。不過他們兩個生死相向之人,怎會湊到一塊?”
得意間,空中陡然傳來悅耳的嘲諷:“的確紕漏頗多。不過呢,既然我們知道你在此地,何須完善細節,隻不過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你還信以為真?”
男子循聲朝天空看去,正好瞧見明動合上嘴唇。但他並不慌神,而是一臉不解。
狄思瞧的男子與顏飛,心道果然如此的同時緊了緊雙腿。此時他被明動攜在空中,若在地上,他已經率先發難。
“與軍府大將鬥,你還嫩了點。”明動再次嘲諷,饒是早有準備,但這種與自己說話仍覺別扭。
男子冷聲道:“小人得誌。”
明動笑道:“以我的樣子與我說這人的話,你連小人都不如。”
男子聳了聳肩,不想與明動作口舌之辯。頓了頓,卻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我並未離開的?”
原來在狄思蹲地查探時,明動便覺得奇怪,氣味停在此處,證明男子從此處離開,他何必清理此處的痕跡,隻需行路間的痕跡抹去即可。之後從狄思口中得知兩人並未離遠,按理說抹去痕跡會耗去大量的功夫,而剩下的時間怎可能逃出明動元氣的感知範圍?如此猜測,便有一種可能,便是男子並未離去,就在原地。
而後借著以元氣尋地的功法,明動把這個想法告知狄思,狄思想了會兒說了一句話,令明動更加篤定此猜想。
狄思說道:按理說,邊走邊處理痕跡,定會發出連續的聲響,而我聽到的都是斷斷續續的聲音。原以為他並未處理痕跡,可繞了一圈,卻未發現新的痕跡。
如此不是未離開,那還會是什麽?地麵無人,定是在地下。不過明動與狄思皆不擅遁地,便想到了這出,故意說些話令男子認為他們真的走了。
明動看向狄思,意思是全是狄思的功勞。而狄思會錯意,以為要他說,方欲開口,便被明動笑著打斷道:“想知道自己那裏不足?哼,世間那有這等便宜事,拿顏飛來換。”
“依我看你是誤打誤撞,運氣好罷了。”男子答非所問。
“多大的人了,還拿運氣說事了。”明動反譏著,同時攜著狄思和小圓快速落地。還未站定,狄思直接發難。
他們在此守候,可不是為了嚼舌根子。
男子意味深長的掃了兩人一眼,扛起顏飛方欲再次遁地,便聽得明動的嘲笑聲:“你連我如何返回此地都不知道,還敢遁地。”抬頭一看,正好瞧見明動胸有成竹的模樣。
一時間,男子猶豫了。恰時,狄思攻至,因少了雙臂,攻勢欠缺了靈活多變。而男子又似乎知曉狄思功法,向後一躍,胸膛堪堪與狄思的飛腿擦過。這時明動突然從男子後方竄出:“你一直想與我過招,今個兒就讓你瞧一瞧我煉體的手段。”
掌風刺耳,熒光大綻。
仍躍於空中的男子大喝:“來的好。”不過他並未躲避,似乎想硬接一掌。然而他的後背觸碰到明動手掌,卻是軟綿綿的觸感,心道中計。
明動摸不清男子底細,豈會真用煉體與男子過招。這不過是虛晃一槍,令男子把重心放在身後,為狄思製造機會。
狄思久經沙場,豈有把握不住機會的道理,飛腿在踹直逼男子胸口。
因速度太快,男子來不及避讓,隻能先一把拋開顏飛,雙手曾掌勢迎上狄思。一股柔風起於兩人間。
“祖地的柔掌?”狄思頓覺腳如泥潭,身形不由一滯,他怎會此招,莫非他是祖地的修者?
而這停滯間,男子雙腳猛然踏地。登時風沙起,迷了眼,亂了耳。
此時明動已接住顏飛,正欲後退時,突感顏飛被人死死抓住。雖看不著,但憑著氣味,他也知是男子抓住了顏飛。
“好手段。”明動暗喝一聲,元氣奔騰,瞬間風沙被吹向空。而在風沙肖去的瞬間,男子掌間熒光大綻。
強勁的氣浪直接令明動,顏飛,男子三人衣衫盡毀,微剩一條褻褲。
當狄思能視物時,隻見兩位一模一樣的老頭正在爭奪顏飛。這兩頭不僅相貌神行毫無差別,連氣味也無區別。
並且還同時呼道:“狄兄,我是明動。”
一時間,狄思陷入難境,不知朝誰攻去。
同樣,明動亦陷入兩難。此時他與男子均站在地上,若向狄思證明自己是真的,必須使出元氣,可這樣他的分心,顏飛可能被奪走,此時的他還無法在交手中間同時使用煉體與修意。可不證明,便陷入僵局。
此刻,明動不由佩服男子的心智,竟能在短短瞬間想到應對之策。
所幸,狄思走南闖北多年,稍事便想到應對之策,問道:“明兄,之前我們談及白析木一事,提到那兩位大將?”
明動脫口道;“牛漢南與仲才。”
豈料男子亦是脫口道:“牛漢南與仲才。”
兩人近乎同時出聲,同時話落。雖是如此,可仔細聽之,仍有前後差別,男子比明動晚了半息。
可眼下,誰會仔細去聽?
明動心駭,莫非他偷聽了我與狄兄的對話,不對,當時他與顏飛糾纏在一起,怎麽可能?可怎會這樣?一時間明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無奈再道:“狄兄,你再問一個問題。”
話方起,男子亦道:“狄兄,你再問一個問題。”不僅神色,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難言之緒湧上明動心頭,莫非這人能看穿我的心思?
這.……狄思亦感頭痛。
恰時,小圓開口;“他是明動。”同時指向真的明動,她分辨兩人很簡單,隻需查探一番誰體內有生氣即可。
明動瞧此,大喜,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怎忘了小圓。
“當真?”狄思半喜半疑。
小圓瞪眼道:“打他出生時,我便與他在一起,豈會認不出他來。”
話落,男子接話道:“小圓,你可別睜眼說瞎話,我分明才是與你朝夕相處的明動。”說話時,一副被至親之人背叛痛心疾首的模樣,若非有生氣指引,小圓差點信了:“你這假冒的明動,我打死你。”說著揮舞著石中劍欺去。
不過她也隻是作作樣子罷了,一來她沒有對付煉體者的手段,二來明動也不會讓她以身犯險。
果然,明動瞪眼道;“回原地呆著,這裏不肖你插手。”
狄思瞧得此出兒,雙眸皺亮,立即朝男子攻去。就算攻錯,真的明動也不會與他生死相向,頂多避免。
他不擔心男子搶走顏飛,沒了明動還有他。
而男子紋絲不動,似乎真把自己當明動了,他賭狄思在欺近時會猶豫,隻要狄思猶豫,他便有破綻可尋。
然而遇事不決向來不是軍府大將的作風,不然半分的猶豫可能會枉送許多無辜的性命。
男子賭錯了,卻仍未驚慌,反而大笑道:“我有一萬個辦法令他(顏飛)五馬分屍。”他又再賭,賭明動與狄思會投鼠忌器。
在此境下,仍在揣摩對手心思,雖是對手,明動卻對男子心智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佩服歸佩服。
“以你的命換顏大將的命,就算顏大將死了,他也不會覺得太虧。”明動大笑的同時,以元氣圍住男子,雖封不住男子,卻能延緩男子動作。倘若男子真敢對顏飛下殺手,那短暫的空隙必遭受狄思的雷霆一擊。就算狄思未得手,不再投鼠忌器的明動也會暴起。
針掌與判陰陽都克煉體者。
明動不信,男子還能逃了?
“哎,看來又賭輸了。”男子心歎一聲,身子如鬼魅一滑,莫名從狄思腿間溜走。再出現時,已與明動距了三丈。
狄思見此,並未深追,而是一把探在顏飛脈搏上,見顏飛並無大礙,長舒濁氣。然而下一瞬,急變突生。
隻見狄思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同時臉上泛起莫名的黑色。
“毒?”明動下意識呼道,跟著放下顏飛,箭步行至狄思身旁,一把握住狄思脈搏,同時怒目朝男子瞪去:“狗賊,你這無恥之徒。”
男子仿若未聞,聳了聳肩道;“軍府之人就是太過迂腐,難成大事。”說著瞧向躺在一旁的顏飛:“明動,我勸你還是趕快帶他去尋一師兩徒,晚了,可就成一灘血水了。我很好奇,為何你沒有中毒?不過並不重要了,那地上的人我就帶走了。”話畢,男子化為一道殘影,直奔顏飛。
“休想。”明動探手閃雷般朝側麵一抓,恰好抓住男子手腕。
強勁的氣力湧來,男子手腕一陣刺痛。但他並不為意,駐步手腕快速一翻,跟著反手擒住明動手腕。
此時兩人互擒,一同使出暗勁,一時間就這般僵持住了。
“想來你是看他已毀了雙臂,索性便不救了,還不如保護這健全之人。看來在必要時刻,軍府大將還是懂得取舍,不過呢,究竟也是勢力之人。”男子譏諷道。
明動笑道:“你想錯了,救大將何須一師兩徒,小圓替狄思解毒,給這位上一課。”
小圓應諾。
男子不可置否:“難怪你不怕毒,原來你身旁有個解毒高手。”
明動瞥嘴道:“你又想錯了,是我本身就不懼世上七八分毒。”常年被東東開丹藥滋養,雖談不上百毒不侵,卻也不懼尋常的毒物。
男子恍然:“原來如此。不過呢,你還是被我逼出煉體的手段。”
明動玩味的笑了笑:“你又想錯了,在煉體上我還真未習得像樣的功法。”
男子道:“你錯了,我不想看你的功法,在這世間,沒有我不會的煉體功法。我隻是想觀摩一下你的元力。”
此時,明動總算明白男子的心思。雖說元力在大致上無區別,但元力跟修者久了,自是會沾染修者的氣息。男子想看的,不過是這個氣息罷了。
“你怎會一錯再錯。”明動突然大笑道:“我與煉體者交手,從不用元力。”
男子凝目道:“不用元力,你這隻手可就沒了。”元力在掌間湧動。
感覺到手腕傳來壓迫與陣痛,明動反而再笑道:“以手換命值了,刀來。”
話落刀鳴,秀刀從背後竄出。此番明動仍用的元氣,不過當初燕三懼怕秀刀,他猜測秀刀與碎山河對煉體者有同樣的妙用。
雖光聞刀鳴,便覺此刀不簡單。不過世間隻有碎山河一把刀能讓煉體者身不如如死,男子不信這刀能要了他命。故而連多看一眼皆欠逢,更別談發防備。
手骨已碎裂,同時刀落男子肩頭。
“噗”,刀應聲入肉。
刺痛瞬間蔓至全身,男子皺起眉頭。
“為何一把刀砍入煉體者身體?”明動明顯感覺男子的手掌鬆了幾分:“你是否有這般疑惑?”跟著趁機抽出手掌,縱身一躍,試圖去握住刀柄,令男子重創。不過男子在刀入肉瞬間,便知這把刀不凡,已搶先一步握住刀柄。
然而刀入手瞬間,男子身軀猛顫。明動見此笑道:“怎麽,燙手了?”同時甩出鞭腿,直奔男子胸口。
仍未用元力。
當初燕三吃了秀刀的暗虧,幾番明動破綻大露,他也不敢奪刀。明動深信,秀刀非一般人能拿住。
眼下之景,的確如此。
事至此,男子豈有看不出這刀古怪的道理。當機立斷,棄刀迎上明動的鞭腿。然而明動隻是虛晃一槍,一來不想與至今不清楚底細的男子交手,二來身側還有一傷一暈的兩大將。
身如脫兔,明動收腿站定,一手攬一位大將,直接朝空中掠去,整個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同時秀刀亦回到他身後。
這時早已醒來的狄思麵露愧色。
而明動見他無恙,長舒一口氣,還好劍一傳小圓的三劍中,有一劍乃特地祛毒的。跟著緊皺起眉頭,心想:當下破綻百出,若男子動手,可就難了,看來今個兒隻能先行退去,帶顏飛醒後再來找此人算賬。
此番男子展現出來的心智與實力,令明動深諳不能再逃避,必須先下手為強。古柔與鍾元的事兒皆可拋在一旁。
男子似乎瞧出明動的打算,玩味的笑道:“明大將,我已拖延了足夠的時間,你想走,可能走不掉了。”說完容貌一變,赫然再回漢子身份,連與明動相同的氣味也一並消失。
明動懶得理會,可立馬覺得不對。靈耳裏,四麵八方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喏,你也聽到了。青州的人已近找來。”男子雙手抱胸,一副看戲的模樣,接著嘴唇輕啟:“明動,在此。”
聲音雖輕,但在毫無遮攔的荒野上卻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