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暗流湧
池家小院。
老人與男子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張石桌,石桌沒有盤,卻有棋,棋隻有白子,無黑子,總共二十八子。
而二十八子分成四堆,若細細看這四堆棋子擺布的位置,好似青龍,白虎,朱雀,玄乎。
“老先生,你叫小生來所謂何事。”開口的男子,他目光一直落在二十八子上,神色平靜。
“說了多少次,你稱我秀才即可。”老人捋著白須,一臉笑意。
男子動了動嘴唇後,點點頭。
老人收手,指向二十八子:“你怎麽看?”
男子收回目光,看向對麵模樣老態龍鍾,雙目卻炯炯有神的老人,心歎一聲:看來你也開始服老了。
隨後伸出白析的大手,落在“朱雀”棋堆上,輕輕一拍,棋子登時化為粉末。
“尚早。”
跟著手落“青龍”,再次拍下。
“尚淺。”
老人見此,嘴唇輕微的抖動了一下。
男子微微一歎,再次起手落在“玄武”上方,猶豫了片息,從中拿起一枚棋子後,猛然再拍。
“尚弱。”
這一聲,比前兩聲響亮幾分。
老人眼眸微黯。
當男子手落“白虎”時,他看向老人。
而老人怔怔望著那三堆白色的粉末,毫不知覺。
良久男子收手,他並未拍下去,而是輕輕一歎:“尚可。”
恰時風起,吹散了粉末,拉回了老人的心神。
“不枉我傾注心血數十載,總算還有幾人看得過去。”老人笑道,可微沉的雙眉,怎也掩不住那絲苦意。
男子並未接話,靜靜的看著老人。
老人微微抬頭,深吸一口氣後,閉上雙眼,似乎有絲累了。
男子也不打擾,玩弄起方才拿起的那枚棋子,雙目忽明忽暗。
良久,老人長舒一口濁氣後,睜開雙眼,視線直落在男子手中的棋子上:“你怎麽對他如此上心?”
男子停了動作,把棋子捏於手心後,再把雙手搭在腿上,說道:“池室這個孩子與蘭宇很像,又有很大的不同。要麽成大事,要麽一事無成。”
“的確。池室身為讀書人,竟能領悟數十種意魂,當是給讀書人長臉了。身為天符師,商天行也做不到他那樣。”老人把雙手往袖口鑽了鑽,彎了彎腰,似乎舒適了,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男子微微一笑,並未接話。池家終究是武人世家,秀才終歸是秀才。
“男子,你說玄曼也長大了,也不是該找個婆家了?”
“灰度雙腿殘了,也不會整天念叨著出去折騰了,該潛心讀書了。”
“池曉,你那姑娘叫什麽來著?”
人年輕的能多做,話便少,老了,做不得了,話就多了。
小院內,飄蕩著家裏家外的嘮叨。
一人說,一人聽。
北方。
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並肩而立,待那急掠而去的倩影徹底從眼中消失,才把目光落在腳下的屍體上。
兩人衣著華衫,華衫上隱約可見一隻惟妙惟肖的白虎。
“死了?”
“死了。”
“不追了?”
“很奇怪,情報裏應是鴻與商帆同行,怎會成了她?她太擅分析功法了,僅這點功夫就能破了你我的功法,實屬了得。”
“她會不會因為其父親的緣故才去詩音山?”
“不會。軍府的人以國為重。”
“接下來怎麽辦?”
“你去青州。我要去趟詩音山,辦件事。”
“何事?”
“放心,詩音山有玄武星宿,不需要我出手。”
“那是?”
“詩音山之後,不管明動死不死。我都要以他的身份行事,在這之前得摸清他的底細。順便她的下落消息告訴池婁。”話落,這男子的臉驀然一變,赫然與明動如出一轍。
“小心點。玄武星宿的星主可不講情麵。倘若讓他發現你摻和他們的事兒,你不一定走的了。”
“你說他們完成任務了嗎?”
“不太確定。不過黑土和天瀾的四人裏,應該已經死了一人。”
“那就好。你就先去青州等著他們。你也小心點,能不動手就要出手。青州臥虎藏龍,別被看破了功夫。”
西方。
一位麵色黝黑的男子急掠,臉上有些悲痛,卻沒有緊張,頻頻回頭,嘴裏時不時念道:“我是何德何能能被玄畫看起,委以重任。”
“沒了池蘭宇,我連屁都不是,好慘。”
“不對,那兩人太厲害,連遊山打不過。”
“這麽想倒心安理得了。”
“白析木,遊山,商帆都死了。希望明大將,林大將,牛大將,冉大將與我一樣有雙長腿跑的快些。”
……
之所以選擇官道,一來避人耳目,二來順便從過往的商人的閑談中聽得消息。
官道雖然擁擠,卻不亂,大家都有條不紊的前行,畢竟有實力都在天上飛。約行走了半柱香,便到了西葉城正門口。
明動微微有些失望,這期間過往的商人均保持緘默,想來與不斷掠過的修者有關,生恐被惦念上了。
大門沒有將士守衛,想一想練修者均能再城外肆意飛掠,明動也就釋然。一下湧進如此之多的修者,想來將士都在城內維持治安。
不過明動亦越發好奇,城內到底發生何事。本想在門下觀望一會兒那八個字,方停步便惹得後行之人的叫罵。
無奈便隨波追流的進城了。而進城後,明動駕輕熟路的向道旁的小販打聽西葉城最大的酒樓。而小販百年難遇今日今景,敲詐一番明動後,才把酒樓的位置告知明動。
好在明動拿出一些藥草,才沒落得尷尬的局麵。
青葉酒樓乃西葉第一樓,據說這酒樓是與西葉城同時築造,因酒樓老板經營有善,又因曆史緣由,幾經千年,代代相傳,青葉酒樓便延續至今。
期間經曆過三次重大的修葺,遠遠望之,明動便能感覺其雄偉壯麗。走進後,看著屋簷以及瓦礫間掩不住的滄海桑田,明動暗暗吃驚,而吃驚後卻是苦笑連連。
一眼望去,青葉酒樓已廳堂滿座。
明動掃了掃周遭,發現十來位修者或倚,或站,或蹲的觀望著酒樓。想來這些人與自己一樣,想進卻愁沒座。
明動看其服飾,十有八九非天瀾修者,不由好奇,為何他們不強入酒樓霸座,但轉念一想,興許酒樓裏的修者也是來自五湖四海,若強闖進去,打擾一些狠角兒,被趕出來是小事,丟命可是大事。
畢竟在當下,能在青葉酒樓喝茶飲酒之人均非泛泛之輩。
明動搖搖頭,心想:這江湖真是神奇。之後,便學著他人,在酒樓對麵等候,如今耳力過人,偷點閑言碎語還是不在話下。
盡管如此多人湧進西葉城,城內仍井然有序,這令明動安心不少。他有些怕走到那裏,那裏就出亂子。
於此同時,之前朝明動點頭的少年也來到西葉城正門下,其身旁跟著一位麵容清秀,紮著雙麻辮的少女。
少女見少年停步望向“西潛東遊,葉落歸根”八字,不由跟著望去,看了半晌也沒看出所以然:“少爺,這八字有何奇特,你已看了好半天哩。”
說也奇怪,在這兩人駐足的其間裏,他們身後以及周遭的行人好似沒看見他們一般,沒有催促,直接走過。更加奇怪的是,當行人臨近他們時,好似被無形的力量撥開一般,而這些行人絲毫不知。看著就是行人走的直線,卻沒有任何一人撞在他們身上,怪異之極。
“符陣既然有陣心,那便有陣基。這八字便是八個陣基。”少年刮了刮少女鼻頭:“分明半柱香時間,你卻說半天,撒謊可不好喲。”
少女臉一紅,迥然道:“我那有撒謊,定多算是吹牛。”
少年溫和一笑:“走吧。”
少女望著少年轉身朝西葉城外走去,跟上去問道:“少爺不想進城看看嘛?”
“人如字,生如意。如今西葉城來了這麽多人,可以譜寫成一本好書了。我如何不想進去看看。”少年愛憐的轉頭,溫和笑道:“可惜小書不能進去哩,要招殺身之禍。”
少女哼了哼鼻:“少爺想進去就進去,不用管小書。”
少年笑而不語。少女頹然道:“就知道少爺疼小書了。好了,好了,不進去了。”
少年摸向少女的青絲,目露精光:“有一個小書一樣的少女進去了。”
少女耳垂被發絲擾得有絲癢,伸手抓向罪魁禍首,當碰到少年的手時,心下捉弄的心思瞬間化為柔情,輕輕撫摸,動作輕柔,好似研墨。
“她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少年反手捏住少女柔若無骨的小手:“不會,她不如你。”
“咦?”少女的耳垂在少年的手背上蹭了蹭,似乎很滿足,她的雙眸彎成了月牙。
“叫你不好好讀書,就知道玩耍。”少年的語氣顯得老氣橫秋,還用手背敲了敲少女的腦袋。
少女咯咯直笑:“是,少爺。小書遵命。”
少年似乎有些生氣,欲抽手。少女死死抓住少年的手,目光楚楚道:“少爺,小書這次發誓。”
少年司空見慣的點頭道:“這次又以什麽發誓?”
少女一下撞進少年懷中:“你討厭。”
少年嘿嘿一笑,靜靜的抱著少女。
他們好似存在,有一絲輕風驚了這份景。他們又好似不存在,有無數人影靜了這絲風。
……
時值傍晚,明動失望的收耳。聽了一天,盡是些風月草如何如何的誇誇其談,至於風月草具體在哪裏,長什麽樣,這些吹牛的一概不知。隻說前去調查的人還沒回來,詩音山凶險雲雲。
明動決定在聽三日,仍無果,便動身前往詩音山查探。房滕說會有人與自己聯係,屆時隻要小心一點即可。
而後摸了摸空蕩蕩的衣衫後,更是苦笑難言。何時才能解決這錢財的問題。搖搖頭,隨便找了個偏僻的位置打坐斂氣。
起初擔心被當做流浪漢收容到軍府,但見許多人都像他這樣便安心了。因諸多緣由,他不想打擾西葉城軍府。
而擔心暴露身份,他早早就把秀刀收了起來。如此與普通人無異,當然僅對眼拙的人而言,這樣也沒人願意與他拉幫結派,而那些能看穿他乃煉體者的絕對是高手,這樣的人一般是孤傲之輩,也不想拉幫結派,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樣的人不會露宿街頭,也好,得了幾分清淨。西葉城的夜晚沒啥特殊,該休息則休息,不願休息就修煉。
而後兩日,明動都這般渡過,仍未聽的有用的消息,倒看到許多人往詩音山去了。直到第三日清晨,青葉酒樓傳來與平日不一樣的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