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查探
一老一少行在昏黃的小路上，吹著晚風，心情漸靜。
“明大將，老夫之前說的書可有錯？”老先生的步履不快，似想多說幾句話。
明動輕笑：“一字不差，甚是精彩。”
老先生彎眉：“明個兒可還來聽書？”
“不了，小子已有打算。”明動沉默了小會兒。
老先生頓了頓腳步：“那老夫說書可就少了些味道。”
明動微怔：“老先生太抬舉小子了。”
“你想啊，老夫說著書中事，台下有位書中人。書中人聽書中人，評說書人，豈不妙哉？”老先生眯起了雙眼：“老夫一輩子也未遇到如此好事，明大將可否……”
明動沉思片刻，正欲答應之際。
老先生再道：“不過呢，老夫這一生的憾事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況且今個兒老夫也看著明大將說了半日書，已不算遺憾。明大將可別往心裏去，老夫隻是與你把把閑話。”說著語氣陡轉，神秘兮兮道：“明大將，老夫尚有一疑，不知明大將可否解答一二。”
“老先生，請說。”
“明大將你是如何讓古小姐與你立下賭約？”說著側頭，古怪的看著明動光溜的腦袋，自顧自的嘀咕著：“看起來明大將的嘴皮子不算利索，理應說不過古小姐。莫非是使了美男計，可古小姐怎麽會如此眼拙。罷了，罷了，以後就說明大將使了美男計，年輕的人心思誰猜得中哩。甚好，甚好，這也可解釋向來沒輸過的古家怎就輸了，輸在了那意想不到的美男計上……”
這話本不好回答，明動見此索性緊閉雙唇樂嗬嗬的聽著，暗領一番老先生的好意。隻是這美男計是否過於牽強？
在老先生又說了幾件有趣的事兒後，兩人便至一處幽靜的小院。老先生推開虛掩的院門，道了字：“請。”負著手，勾著腰，宛如回家的老農。
入屋已聞飯香。明動看著桌上精致的飯菜，食指大動，想一想已有許久沒吃熱和的飯菜，而那已端坐在桌旁的少年見得老先生趕忙起身。
老先生樂嗬嗬的擺擺手，少年便盛飯去了，跟著招呼明動坐下。明動也不拘謹，在漁村蹭飯乃常事，也不差這一頓。雖說曾經是熟人，眼下乃新識，但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吃著吃著就熟絡了。
待少年落座，老先生率先起筷，隻是他眼含疲倦，吃得極慢，這讓明動不便風卷殘雲，有些別扭。席間無話，很快老人落筷，也不說話起身朝內屋走去。
少年見此跟了上去。
明動知曉應是老先生要與少年吩咐些事兒，也沒在意。如蒙大赦的他手腳登時麻利起來，手起筷落，看著殘影錯錯。然而其間的苦隻有他知，每一次落筷都掀起了細小的風，若非他提前發覺，那筷子定會將桌子刺穿。
故而當筷子要落與菜肴時，他都急急收力，這一塊一慢間，落在筷子上的菜肴反而不如之前慢慢吃來得多。
明動從未想過曾經幾時連吃飯也要摻雜著修煉，大力已習慣，這小力看來還得適應許久。懷著別樣的心情，比劃著異樣的姿勢，這頓飯吃的極為辛苦。而飯飽也不見少年出來。
已打算露宿野外明動，吃了他人的飯，怎好不辭而別，便隻有等著。內屋沒有聲音，應是少年落下元氣。
明動瞥嘴，索性無事便又玩起了筷子。
少年出來看得此景，微微一怔，而後快步走去，猶豫了下，道：“明大將若無去處，今個兒可歇在此處兒。”
明動放筷起身，朝內屋看了眼。
少年再道：“今個人老先生有些累了。就先睡下了，先生讓小生與明大將抱句歉語。”
明動本想找老先生再問些話，再討要一張地圖，聽得此話不免有些失望。而後半句卻讓失望盡化暖意，趕忙擺手道：“兄台是李劍仙吧。”頓了頓：“今個人小子就不打擾李劍仙何老先生了，明日老先生醒來，勞煩李劍仙帶句話。小子無以回報，他日若老先生來了天瀾城，定要知會小子。小子就算沒故事也要編出個故事與老先生擺一擺。”
少年微怔後，點了點頭，他聽出明動的去意，又想起老先生的囑托，從懷中摸出一張羊皮紙，道：“裏麵是青雲的地圖。先生知道明大將不日後就要離開青雲，畢竟明大將乃軍府之人，不可能在青雲留一輩子。”
見明動一臉訝然，少年抿了抿嘴：“明大將，小生有個不請之請。”
“李劍仙，請說。”
“小生想與明大將切磋一二。”話落，內屋響起了咳嗽聲，少年咬著嘴唇：“望明大將賜教。”
內屋安靜。
明動早料此處，得意自己已是名人之餘，神秘兮兮湊到少年耳旁，少年一驚小退半步，而後見明動一臉正經，心知會錯意，趕忙把耳朵湊了過來。
明動壓著聲音：“其實小子並不打算立刻離開。隻是不願擾了老先生與李劍仙的清淨。今個兒夜深了，你我若以元氣相鬥定會驚擾他人。而僅鬥招式，烏漆嘛黑難免會誤傷。不如這樣，明個兒小子在某處等你，元氣為號。若李劍仙無事，盡可來找小子。小子奉陪到底。”
少年驚喜，張大了嘴巴。
明動連做噤聲狀，擠眉弄眼。
少年點頭，又從懷中摸出一塊黑色的布，道：“近一月來不斷有宵小之輩潛入青雲。分不清是那方的人，明大將被青雲的劍修看著不會有事，最壞的情況也是被趕出青雲。明大將出行戴上這個便不會有人認不出。”因心頭激動，少年越說越亂，索性止言將黑布遞了過去。
明動會意將布蒙在臉上，便隻露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暗讚老先生心細之餘，問道：“李劍仙可否還認的出小子。”
少年下意識指向黑布上光溜的頭頂：“小生認不出哩。”
明動咧嘴笑了笑：“對了，李劍仙所說的那宵小之徒是？”
少年搖搖頭：“玄劍師祖隻說有人闖入山門，讓我等小心一些嗎，其他便一概不知。”跟著作出請勢：“對了，小生單名一個雁字。而關於如何離開，小生也不知情，每次小生與老先生出青雲，皆是梅蘭竹菊四人相送。靈棋大人既然將你送到此出，定給你留了出去的法子，明大可先去試探一番。”
明動點頭後，擺擺手示意他不用送：“小子明動。明日再會。”言罷在少年的注目中沒入夜色。
連奔數裏，明動才找個了隱蔽的地兒止步。誰人不想臥榻安睡，隻是驚恐禍事臨頭牽連他人。
借著月光明動打開羊皮紙。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三條紅線以及線尾的小字，鄉平鎮，劍塚。
明動暗暗將此紙與天啟大陸的地圖重合，心中有了大概。
鄉平鎮位於青雲的東南，劍塚處於正中。其中最短的一條線便是連接這兩地。而其他兩條線，較長的由鄉平鎮連接青雲的東南角，從那裏出去便入沂州。較短的則連接劍塚與青雲的正南境，正南之南即是曾經的藥門所在，世外桃源。
而藥門在南便是那熟悉的連綿大山。
明動打定主意從連綿大山入天瀾國，在北上進天瀾城。盡管口口聲聲被叫明大將，但始終隻是掛了個名，還未入軍府正式任職。這大將的身份算不上名正言順。
在青雲待了接近一月，也不知外界怎麽樣了。盡管青雲適合修煉，但自己畢竟不屬於青雲。
其實從藥門的西方先入古家範圍，再由古家南下，才是最短的路徑。不過古家已經式微，對其地兒的掌控遠不如從前，指不定藏在些牛鬼蛇神。
那連綿大山雖會繞一截，卻勝在駕輕熟路。
明動收起羊皮紙，眼下還是先去離此地較近的東南角查探一番，江湖上所說的青雲有進無處到底是什麽理兒。之後參加完靈棋大人的劍葬在離開。
與之前一樣，仍未動元氣，而是靠腳力奔掠。一來不會因自己修意上的境界低下被人發現，二來可適應那煉體者的力道。
其實至今明動也不敢確定是否乃意體雙休，畢竟過於匪夷所思。最好是找不認識他的煉體者酣戰一場。而青雲盡是劍修，這個想法隻能留到出了青雲再說。
對於捕魚五年經常做體力活的他而言，適應自身的力量並不難，但想要收放自如，對微力信手拈來還得一段時月。
一路上明動沒有功法想其他事情，耳聽八方謹防禍事。如今他耳力過人，卻不知到底能聽多遠，不然也不會如此小心翼翼。
從一開始連續的樹枝斷裂聲，到隱有，再到寂靜無聲，約莫用了兩個時辰。而這時的明動在皎潔的月光下，真乃一道鬼影。
再行一個時辰，明動忽感臉頰刺痛，急忙止身。定睛看去，前麵並無異常。莫非到了？
明動定了定神，伸指探去，如芒的針刺湧上指尖。收手豎耳，見四下無人。他又意運周天感知周遭元氣，僅是感知不敢使用元氣試探，生恐觸碰到了大陣。
半晌，心道一聲果然後，明動拾起一塊石頭投擲而去。
與料想的一樣，石頭僅飛三丈便化為碎末，正前方劍氣濃鬱。
明動琢磨了會兒，便尋著劍氣沿路感知。半個時辰後，明動叉腰而立，這劍氣竟沒有薄弱之分。照此看來圍繞青雲的一圈皆是這樣。
猶豫了會兒，明動再探手指，頂著刺痛緩步走去，得看一看這劍氣到底有多強。然而未走幾步，忽然心跳了下。
這分心跳來得很莫名，仿佛在提醒不可出去，他下意識收手，心悸又仿佛未出現過。他再探手，心跳再現，接連幾次皆是如此。
最後明動不再管那心跳，強硬著不收手。越至五丈，忽然劍氣橫生，猝不及防下，衣衫盡毀，同時精裝的身子血痕叢生。
負與背上的劍少了衣衫的束縛，悄然落地。而涼意與刺痛令他回神，目露驚駭連退五丈。
那日男子用劍砍在身上也隻是微癢，今個兒這劍氣竟能刺出血色。了得，當真了得。
至此明動不敢再試探。沉默一會兒，咬咬牙拾劍轉身離去。
小爺先回去細問一番，若不問出名堂，三日後必來硬闖。他不信靈棋大人不會讓他出去了。
他不知，在他心跳時棋盤隱現。但他知道，此時沒了衣衫著實不雅，便連路拾枝葉，編起了衣衫。
期間他有呼過小圓，讓後者獻策，而後者隻有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