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傳書
眾人皆停手望去。明動首次見如此多書中之人,一時間有些緊張。好在秦般蘭一路上有所提醒,微怔片刻後也跟著秦般蘭朝靈棋行禮道:“末將明動參見靈棋大人。”
此話不滯口,反而極其順溜。
靈棋微微一笑:“原來是秦大將和明大將。”頓了頓:“明大將你實力尚欠在一旁待著即可。秦大將你則保護他。”
“喏。”明動兩人紛紛行禮。
明動知道自己宛如被推著走的浮萍,對於靈棋這番話的直接並不在意。而如何把古書交給靈棋,他不需考慮。古柔說一切都在計劃內。
仔細打量眾人後,最終把目光停在了明風上,見後者僅是看了他一眼便一本正經的目不斜視,心裏微微一黯,果然沒到相認的時候。
他不知明風的掌心有了汗。
而此景落入他人眼裏實屬正常。畢竟場間之人皆是僅看了一眼明動。而他們認為明動實力尚弱並非演武場外修者的對手,才把他帶到此處是以保護。
而趙仲想的更遠,如此豈不給了可趁之機,正當他打起盤算想拿明動開刀時,靈棋的一席話令他心頭猛震。
隻聽靈棋道:“明大將你身上可是有古書。”
趙仲側頭直視池易,見後者也是錯愕的樣子,心頭再震,莫非低估了明動?
古書如何而來不好說,反正日後這些人也會調查,故而明動僅是點點頭。
靈棋大笑道:“那可否借老夫一看?”
明動微微一怔,而後了然,沉吟片刻笑道:“靈棋大人借字可不好聽。末將拿古書也沒用,不如送與靈棋大人。”
靈棋揮袖道:“此話有理。”
明動再愣。而那趙仲目光沉水,道:“池易這怎麽回事?”
“池家技不如人,讀書也不如人。這古書不如送到靈棋手中。”作為純武夫的池易想的明白。
“你真是此想?”氣急過後趙仲神情靜了幾分,見池易拿出像棋盤的東西這才收回目光。
軒轅長歌瞧得趙仲竟為木已成舟的事兒動氣,便嗤笑道:“來天瀾城前你可意氣風發哩。趙管事,莫非你是怕了?既然怕了,晚輩在城外備有馬車,那四條腿的可比兩條腿跑的快。”
心氣再來,趙仲正欲說話,卻見明風麵色大變,聲如奔雷,連喝三聲。三聲之下,元氣陡顫。
於此同時明動與秦般蘭皆感覺身後元氣鼓動。秦般蘭胸率先反應,轉身橫槍擋在胸前,接著槍意全部湧向右腿,旋風卻不見痕跡的一掃。
在他們身後莫名出現的三人,登時身形微微一滯,然後在詭異的扭身同時翻飛匕首,抵擋住明風的聲擊。
而這時明動也跟著轉身,秀刀劈出。
“叮”的一聲。
明動隻覺手臂震麻,恍惚間他看清一人,那人臉上有刀疤。
“三簽,別不識好歹。”明風再喝,聲音鋪天蓋地而去,跟著雙手合十,嘴唇亦不可思議的速度蠕動。
登時空氣的元氣沸騰開來,不時掠過刺耳的聲音,斷壁再次倒塌。
見明風使出這招,除了明動與軒轅長歌,有所耳聞者皆屏氣凝神,抱守歸一,生怕著了明風的道兒,那池易也不例外。
而秦般蘭見明動毫不知情趕忙以元氣護住兩人。
聲亂中隻見軒轅長歌閑庭信步走向明風,待離後者十丈處拿出一串手珠。
這串手珠共有七顆,大小一樣,表麵平整光潔,無一絲裂縫和瑕疵。珠子整體呈白玉狀,裏麵充滿看似飄灑卻靜止不動如粉塵的微粒,偶綻精光,每顆珠子最中間皆有一抹藍色,隻有細細察看,才可得知,這一抹抹藍色竟是形態各異的蠻獸,其凶光隱現,吼聲乍起。
軒轅長歌笑臉驟變,神情肅穆的扯開似線非線的繩索,隨後七顆珠子落在其掌心裏,之後他的手竟微微顫抖,有些下沉,不知這珠子何許之重。然後另隻手拿起一顆珠子捏碎,頓時一聲嘹亮的嘶鳴震破天際,隨後一直似魚卻長著一雙翅膀的怪物從掌心飛出。跟著,軒轅長歌喉嚨滾動,發出與前者一模一樣的聲音。
怪物在飛行中身形逐漸變大,不會兒,已遮天閉星,隻是心有所缺。與此同時,軒轅長歌的嘶鳴也在空氣中不斷變換著形狀,最終的模樣竟與怪物完全相似,僅是大小不一而已。接著,軒轅長歌嘴唇嚅動,念著晦澀難懂的喃語。
再過片息,小怪物飛向大怪物缺省的心髒部位,竟完全的契合在一起。
大怪物仿佛得到靈魂般,全身釋放出湛藍的神華,繼而嘶鳴更加嘹亮,震的夜空的繁星搖搖欲墜。
而這些都是無形,連色彩也一樣,隻有用意探測才可看到。
兩音相撞,明風陡然真開眼,嘴裏停止了嚅動,眼含怒氣的看著軒轅長歌手裏的珠子,大喝道:“愚昧之極。”
話畢,周遭的建築完全消失,最後不甘的牆土也化為塵土,隨餘波飄散。而天上的繁星,也失去了光彩,變得暗淡無比。
軒轅長歌咧嘴一笑:“誰叫你不收我為徒哩,我隻有用這串珠子,自學成才了。”說完臉色一陣蒼白。
明風莫名一笑,接著仰天長嘯,有說話卻難入耳。
話音滾滾,直奔百萬裏之外的朱陽國而去。
跟著明風眼睛微眯,一字一頓道:“你現在就此收手把串珠放回去,老子可既往不咎。別執迷不悟,讓微生那兩餘孽害了你。”
軒軒長歌依然笑道:“今個兒來了,自然沒有回頭意,別磨嘰,讓我看看咱仰慕已久的前輩是怎個兒厲害法?”
明風瞥了眼已回神的眾人,怒笑道:“好,若你撐過去,我收你為徒又何妨?隻是你軒轅一族出了岔子,別再指望老子去給你們擦屁股。影”
頓時一把通體漆黑,又元氣凝成的匕首向軒轅長歌掠去。
後者再捏碎一顆珠子。
“奴”
“別”
“離”
“天”
“殤”
“淚”
明鳳再喝六聲,軒轅長歌隻有五顆珠子。
眾人雖是看但皆感耳膜破碎,隻有散出意或者凝目才跟的上明風,同時心中駭然,明動所喝的字眼,皆是匕首榜上匕首的名號。
無形的音浪的不斷碰撞,軒轅長歌臉色一白再白,在第三聲後,嘴角溢血,隨後更是血染衣衫。
此時的他就算是用了明風留於白水封印神水獸的寶物,也斷不是後者的對手。最後一聲直接讓他七竅流血,身體如斷線風箏向後重重摔去,倒地翻滾十來圈後才停住。
反觀明風,僅是臉色微白,氣勢依然繁星閃躲。並且他還收嘴之意,再喝三聲。
癡
行
命
登時,三道身影,莫名的出現在場中,身體左右搖晃,神情恍惚。
這三人自然是一擊便藏匿的三簽,現在耳旁還在不停的炸響明風的怒喝,神智未清。
而池易見明風還欲張口,震驚之餘,拿起手中的棋盤“我觀春秋有情,卻不知冬夏滋養春秋。”
隨著話落,場間風雨大作,稍時,便出現春夏秋冬的四季之景,相互相生,流轉不息。
此盤乃池秀才給予,那此符便是他所布。
明風繼續嚅嘴對這符不聞不顧,顯然是對三簽動了真怒。而旁邊的靈棋則早有預料,隻見從兜裏摸出黑白兩色棋子,不斷的向夜空甩去。
登時,黯淡的星星再現光芒,並且比之前更甚,宛如夜裏的紅日。隨手,夜空先是下了一陣聲勢浩大的流星雨在四季符陣上,接著灼熱的紅茫,灑向大地,跟著繁星盡逝,冷寒的明月獨霸夜空,落下紛紛揚揚似雪非雪已成實質的月輝,最後是一片抓心的黑暗,密不透風的籠罩大地。
再看池秀才的符陣,四季毫無停滯的流轉變幻。像古柔這類符師可看出,符內的冬夏兩季在每次流轉後,先是黯淡一分,緊接著被春秋反哺,再現酷熱和冷冽的殺氣。就這樣周而複始,轉眼間便流轉了不知多少周天,而冬夏的殺伐之意不斷滲入和煦的春和金黃的秋。不多久本應溫和的春秋竟主動出擊,迎向靈棋的符。
頗有惡語傷人六月寒之勢。
兩符交戰,講究的改變對麵符陣元氣的流動軌跡。而池秀才的符,更是深諳此道,每一次對碰,春秋兩季都把靈棋的符打得微微一滯,久而久之,靈棋的符竟有流轉不暢,隱有潰散之意。
真可謂是字字誅心。
靈棋身為大家,這等變化,定瞞不住他。是時候了,忽道一聲:“明大將,書來。”
不及明動扔書,那書已然出現在他手中。緊跟著靈棋翻書落筆。那本無字的書紙頃刻間躍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靈棋頭發迅速發白,同時皺紋突現,麵容已不可思議的速度衰老,不多時,已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但炯炯有神的眼睛,給人莫名心顫的感覺。
再一會兒,靈棋收筆,看著密密麻麻書頁,再次大笑道:“原來如此。”
跟著撕一頁紙遮住了天。再撕一頁蓋住了地。
頓時天地間光茫再現,頃刻間池秀才的棋盤融入大地,頓時軍府內四季輪換,略微荒涼的地上開始生長萬物,但如春曉秋冬般,轉瞬即逝,又重新回歸了原般模樣。
靈棋笑嗬嗬把書合攏,書瞬間化為斑駁的光點融入身體,隨後發膚容貌再次恢複年輕,並笑道:“既然來了,那各位都停手,看一看那傳說的境界!”說完再次蒼老,氣勢卻扶搖而上。
場間唯有八種自然元氣,那是天符師的意霸境。
世間唯有九種自然元氣,這是天符師的意恒境。
氣勢再升,境界再破。
一朵雪花落。雪中依茶園而立,雙手撫氣:“原來如此。”
緊跟著,一抹妖氣,一記禪語,一把刀,一本書,一聲放蕩不羈的笑.……紛紛落下。
池易持“空”直跳繽紛的氣息,搖搖頭:“看不清。”
趙仲心生茫然。
白斬跪地不起。
武烈渾身浴血。
齊玄龍起身,斷槍。
肖石,冷無敵,房藤單膝跪地,虎目含淚道:“末將肖石(冷無敵)遵命。”
演武場外洪鍾的聲音響起:“末將萬流遵命。”
與此同時,天瀾國其他十城,總共二十八位大將,同時單膝跪地:“末將遵命。”
雲海國,雲聚雲散,攜風成畫。
朱陽國,天籟空竹,餘音了了。
黑土國,一卷長書,蘊玉藏金。
明動聽不到靈棋在說什麽,但他看的明白,此時眼中的世界竟與當初服用天氣花那方世界如出一轍。
將元氣世界現,這時何等的威能。他不知場間唯有他一人看清。
正當他沉醉時,耳旁傳來靈棋的輕語:“明大將,你過來。”
明動側目看去,沒由來的心生悲涼。在那悲涼起的瞬間,悲意不覺往經脈流淌,登時演武場內沉沉的黑幕壓來。
然而他境界太低,這黑幕如刹芳華轉瞬即逝。
明動小步走去,他心中隱有猜測,同時走去的還有秦般蘭。
明風看著明動那不知何時才能邁完的步伐,心生煩躁。靈棋朝他搖搖頭,明風索性不再看,目視前方,怒道:“你們是自己離開,還是由我來請?”
聲震八方,立時將這裏隔了出去。
靈棋看著立著他身旁神色不安的明動,笑道:“聽杜元說,你去追了南通?”
明動微微一怔,心裏的不安少了些許,點點頭,道:“他死了。”
靈棋道:“一路上倒辛苦你了。”
明動再怔。
“一個秀才非要爭第一,一個浪子想要回家,一個和尚卻要殺盡眾生,你說這世間奇不奇怪。”靈棋微微一笑,目視前方:“最奇怪的竟要一群少年來破了這奇怪的局。”
明動凝目看去。
靈棋怔怔看了會兒古書,抬頭道:“明大將,你可否會怪老朽將你拉入這渾濁不堪的爛局裏。”
明動沉默不言。
“怪才合情合理,那個少年不該有似錦的年華。老朽心心念,總想給後輩平和,奈何最後卻是後輩給老輩拭去臉上的汙垢。”話雖落寞,但眼裏飽含神光。
明動忽而開口:“其實晚輩不怪。”
似在琢磨晚輩二字,靈棋沒有說話。
明動說得很輕:“人的前輩子為長輩而活,後輩子又為晚輩。聽著似乎這一生就在拘泥中度過。不過若無長無幼,孑然一身又談何一生。晚輩不會說話,卻也說出一句,這一生到底是自己走完。”頓了頓,似將心中那股氣聚於嘴邊:“靈棋大人,您有話直說。”
秦般蘭橫目瞪去。
靈棋擺擺手,道:“好一句,這一生到底是自己走完。那明大將,你是否介意老朽將古書的天卷傳給你。”
“介意。晚輩並不想要。”
“可由不得你。”
“那晚輩坦然受之。”
沙啞的笑聲中,靈棋提筆,古書頓去三分。
“眼下的四國並不適合修煉。老朽送你去個有趣的地方。”
筆倦殘章,天棋落盤。
盤中卷,筆下意。元氣自八方來,送明動至一方去。
天瀾城恢複天明,至此明動消失在演武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