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序幕
天瀾城內某別院。
安倀鬼靜靜看著與她並肩而立的男子。男子不見得俊朗,卻有股書生氣,負手而立,看著身前的繽紛的花圃猶如看著紛亂的天下。
“想好了嗎?”安倀鬼平靜開口。
男子不為所動,明媚的雙眸中卻掩藏一絲滄桑。
“明風已經在天瀾城內。”這話很平淡,落在男子耳力卻成了催命符。
男子抬頭,沉默了半晌道:“你要蓮宗做什麽?”
“我要見你們的大當家一麵。”安倀鬼的聲音很輕,卻令男子的元氣震碎花圃。
“悟語既然告訴了你,隻有我能殺死你體內的茶解語。那我見悟語,也是理所當然。”安倀鬼再次開口:“況且,你是讓我做三件事,殺五人。”
男子側頭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你該去問悟語。”安倀鬼道。
男子忽然笑了笑:“可有合適之人?”
安倀鬼皺眉道:“想讓軍府之人與我一起殺這五人並不好辦,他們並非傻子,知道誰該殺,誰不該殺。”
男子道:“聽說軍府新晉了位明大將,何不去找他。”
安倀鬼道:“找他?他方入軍府,讓他與我殺那五人會令池家相信?”
男子抿嘴一笑。
安倀鬼道:“他並不在天瀾城內。。”
男子平靜道:“安散人尋人了得,莫非你是不想?”
安倀鬼沉默片刻,道:“他已到城外南門。如今天瀾城四門已被池家封堵,想進來並不容易。”
男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道:“這個好辦。”
安倀鬼笑了笑,靜靜聽男子出策。
……
此時距天瀾東南方十裏處,明動與古柔止身。天至黃昏,黑夜漸漸朝天瀾城籠罩,而天瀾城卻未夕落的平靜,反而破空聲不覺如縷。
明動見古柔收書,問道:“怎樣,是誰在交手。”
古柔皺眉道:“共有四人,交手的兩人,觀望的兩人。很奇怪,交手的兩人乃軍府大將。不過既然有軍府中人,你便從南門進。之後按計劃行事即可。”
明動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沉聲道:“古小姐保重。”言罷,不在言語,踏出神行。
而古柔瞧了眼明動的背影後,咬了咬牙便朝另一方掠去。
……
與此同時,天瀾軍府演武場內,滿目瘡痍。
明風抱臂環視,身旁站立著一位英俊儒雅的中年人,黑白相間的長衫一塵不染,紅潤的臉龐泛著懾人的光澤,宛如玉石打造的棋子。每一次的凝眸,便落一枚棋子,其顏,其思,難測咦。
此人即是天瀾的文,靈棋。在元氣肆虐的場間,隻見他氣定神閑,目光時不時望向軍府外,似在等人來。隻是偶爾落棋,抵擋對手的攻勢。
在他身旁,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漢子,乃軍府大將,萬流。萬流身軀雖不動如山,但神色陰晴不定。
他緊護靈棋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更靠前的另外四位軍府之人。
麵色蠟黃的房藤一絲不苟在與齊玄飛療傷。而最後名為冷無敵的大將則持劍橫在兩人跟前。
另一位名叫肖石的壯漢,守在另一側。
顯然在上一輪交手中,早前便受傷的齊玄飛吃了虧,這一輪冷無敵請戰,劍指與他隔了十丈有餘的七名敵手,神情從容。
白皙瀟灑的麵頰,無輕敵之色,亦無忌憚之意。
在天瀾的將領中,論武力,齊玄飛當之無愧。論智慧,無人能媲靈棋。論殺伐,季厚葉絕不含糊。但論打鬥的攻勢,無人能與冷無敵比肩。
冷無敵來自青雲,本是青雲掌門之子,下一任的青雲的掌門,但他極其討厭青雲超然世外,“冷眼旁觀”的作風,故毅然決然離開青雲。
他認為,劍者,除了心靈通透,須有扛起天下興亡的傲骨。劍便是傲骨,沒有傲骨,何配擁有劍。
此時的他橫眉冷對,無悔入軍府。
而敵手的七人,並排站立。看似一條心,但其間的身距,別有一番意味。
處在左一的人,身著青藍勁裝,麵色平靜,身姿沉穩,雙手負背,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他便是自茶解語消失後,新任的蘭州散人,趙仲。同時也是紫煙閣的二管事。
趙仲旁邊的則是陵州散人白刀的親弟,白斬。其人長著一雙濃眉,卻擁有狹長的眼睛,宛如兩把的細長的刀。他一直在白刀的庇護下,潛心修煉。這些年來,隻做過一件事,那就是勾搭了瀘州散人宣盈生的妻子,也因此與宣盈生大戰了一場,據說當時連戰一月,最後憑借武器的優勢略勝一籌,抱得美人歸。哦,對了,他使用的是刀榜排行第二,有一刀之內,已無敵手之稱的“屠”。此次,他並沒攜帶“屠”,而是帶的刀榜十五的醒夢,現在靜躺包裹中。
而緊鄰白斬的就來頭可大了,池秀才是池家的文,那他就是武,名為池易。其人用劍,曾上青雲,以一劍破萬劍,直取赤金劍獸,若不是一把石劍莫名出世,以劍聞名天下的青雲定得傷筋動骨。劍榜第一的空,負於他身後,這也是他青雲行的戰利品。
從左數過來的第四人就沒有池易那樣大的名頭了。為人身材適中,其貌不揚,但也生得幹淨,站在場間毫不起眼。可來曆卻不會讓人對他生小覷之心。出自蠻荒祖地,名叫武烈。
站在武烈旁邊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粗獷大漢,來曆不明,身上傳來的波動,隱約有蠻獸的氣息。
倒數第二人,身著白衫,生得極其俊美,不時的撩撥發絲。其舉止優雅,臉上從容不迫,笑吟吟的看著場間。與此時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他名為軒轅長歌,來自三大絕地的白水湖。此次來,隻為親眼目睹明風的風采。
除了他,其餘六人皆在上一輪出站。六對一的車輪戰,僅是討得一絲便宜。
最後一人,乃一位清秀的女子,名為端木鳳,老子端木家。她與冷無敵有媒妁之約,而冷無敵無故逃婚,此番來,便是要向冷無敵討個說法。
短暫的停歇後,心底有火的端木鳳,早已按奈不住,攻勢再起,直逼在她眼中的“負心人”冷無敵。
其他六人早料如此,趁隙調整狀態,靜觀其變。
望著刀光劍影,軒轅長歌笑道:“我說池易,你這找的端木家的人不咋樣嘛。”
池易臉色本就難看,這下更是一寒,哼然道:“小子注意分寸,別以我不敢殺你。”
“喲,喲,瞧你的樣兒,這才打了一輪,就氣機敗壞了。看來,此次是沒戲咯。”軒轅長歌俊美的臉上依然笑意盎然。
這邊話還沒落,池易就驀然爆發出凜冽的劍意,直奔軒轅長歌而去。
其餘四人心驚這一劍,但卻沒人阻攔,都樂於看個熱鬧。
而軒轅長歌本人也不在意這要人命的劍,瞥了眾人一眼,笑罵道:“真是一群老屁蟲,輸了陣,又輸了人。與你們為伍,臊了我這小輩的臉啊~”說完,任憑劍氣透體而過。登時,身體如水霧般散開,不多時又詭異的重新聚攏,再成活人。
軒轅長歌簡單地拍了拍衣衫,依然麵含笑意的看著眾人,並沒因之前發生的事而生氣,繼續罵道:“沒臉沒皮的老東西,你們昨夜沒伺候好自己的小老婆,被娘們揪者耳朵教訓了一頓,今個兒,把怨氣往我身上發?”
說完,見眾人麵部抽動,哈哈大笑繼續道:“我常聞貴府的丫鬟的抱怨,咋這枕布那麽容易濕,洗得多累啊。看來,諸位兄台時常讓自己的嬌娘夜晚以淚洗麵啊。”說完拍了拍胸脯,輕蔑挑釁的看著他們,似在說,這不還有我哩。
話中意,手上勢,眾人無不會意。
這本是子虛烏有的事兒,老辣的趙仲輕抿嘴唇,不以為意。不反駁,也不想聽軒轅長歌繼續胡扯。而是看戲般的把目光投向另外四人。
一般而言,善於呈口舌的人,最喜對方接話。
池易明白這個理,僅是心中暗啐。有蠻獸氣息的男子,腦子還沒轉過彎,不知如何反駁。白斬則心思飄向那位人婦,不作搭理。
而其中神經最為粗條武烈忍不住道:“我等修行之人最注清心寡欲,你這…這…這…純屬無稽之談。”
軒轅長歌猛拍大腿,跳著說道:“你瞧我這個記性,咋忘了這個茬呢,既然不是婦女的淚,那該不會是諸位腦袋裏的水流出來,打濕了枕巾吧。”說完露出一幅誇張的表情,接著又突然沉思,好似自言自語道:“喔…嗯……應該是這樣了。”
池易起初那劍隻是作為警告,這下見他竟越說越離譜,而且盡是嘲笑,當下真動了殺心,又欲提劍就斬。
最為冷靜的趙仲察覺泄露而出的殺氣,趕忙掠身越過白斬,按住池易的手道:“當下不能殺他,等會牽扯住明風,還得靠他。”
池易氣息一頓,看著趙仲認真的表情,再望了眼明風,恨恨的點了點頭。而且在心底,池易知道若不花很大的功夫,是殺不死軒轅長歌的,或許這就是那小子有恃無恐的原因。
趙仲見他收劍,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小子說的近是子虛烏有的事兒,你就讓他逞口舌之快。”同事心道:莫非想要學會明風的功法,就得說些瘋言瘋語?
念畢,趕緊不著痕跡搖頭,或許軒轅長歌本是瘋子?跟著看向似笑非笑的軒轅長歌,抱拳道:“是我們腦袋水進多了,讓少俠看了笑話。在下就起初沒出手阻攔,先陪個不是,望少俠看在我們人老火氣重的份上,就此作罷,你看如何。”
軒轅長歌修的是神愧的法門,對元氣波動極為敏感,方才池易驀地動了殺心,他比誰都先感知到,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此時見趙仲誠懇的致歉,他自知不能得寸進尺,況且他還有事兒沒做,也不好此時與他們撕破臉皮,便冷哼一聲,算是答應了趙仲的話。
不過還是不爽的瞥了眼其餘三人。
此時端木鳳與冷無敵已鬥了數十招。
趙仲見軒轅長歌不再說話,眸裏忽明忽現的掠過殺意,繼續說道:“少俠有所不知,這端木鳳用刀並不像其他修行者般是大開大合的殺招,她講究的是纏綿之勢,用刀在打鬥中逐漸蠶食對手活動的領域,然後在一招殺敵。所以僅是幾回合內,她不會占多大的先機,但十招之後,就可看出她的優勢。況且,這軍府的冷無敵也不是等閑之輩。少俠,稍安勿躁,我們靜而觀之便可。”
趙仲的話方落,場間情勢突變,隻見冷無敵反身側挑,劍尖抵在端木風的刀身上,接著,劍尖泛起赤黃之色。
“叮”的一聲,端木鳳的刀脫手飛開。而冷無敵的劍勢不止,直接刺穿端木鳳左肩窩,然後把她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冷無敵起身收劍,看著端木鳳熟悉的臉龐說道:“你知道我的劍天克你的刀,你又何故於此。”
端木鳳任憑灼熱的鮮血流向冰冷的胸口,淒慘道:“我找了你十九年,如今相見,一來便是大打出手,而現在,你就說一句何故於此?”
冷無敵歎息道:“當初若沒你們端木家從中作梗,那池易又怎能在青雲肆意橫行,殺死無數青雲子弟。”
端木鳳慘笑打斷道:“你張口,永遠都是青雲,端木家,永遠都在談大家,你我二人之事,為何要牽扯他們,你為何不問問我。問問我!”
冷無敵見她有些語無倫次,苦笑道:“沒有大家,何來小家。而且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之時….”話還沒說完,就舉劍迎向從天而降的醒夢。
這時靈棋忽然凝目:“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