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割據
八十四、割據
言淵和宰羽躲在小屋中不敢回家。大白天的，背著皿馳的話可能會被人看見，兩人便坐在小屋中等待日落。
宰羽把皿馳抱在懷裏，言淵則嚐試著和附在自己身上的厲鬼交流。
等到黃昏時，皿馳嘴唇顫動，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宰羽將耳朵放在她嘴邊聽。
“她說什麽？有沒有紫露的消息？”言淵問道。
“她在叫一個名字——皿損。”
“那是誰？”
“應該是她的姐姐，八年前便被賣到城裏了。她一直在找她。”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昨晚你沒聽她說嗎？她有個姐姐，紫露還說要幫她找，她還有個妹妹，叫皿菲。”
她這麽一說，言淵才突然想起來了，皿馳的手下說過她在找姐姐的事情，紫露說幫她找，她還拒絕了。
“我想起來了，不過你記性真好啊，這些都記得。”
他突然發現，昨晚宰羽反常地一言不發，原來卻在暗中認真聽大家的話。
他想，宰羽應該也想和大家交朋友，但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有今天。
他脫口問道：“你也想和他們交朋友吧？”
宰羽搖搖頭道：“我隻和能做成事的人交朋友。”
“若像你這麽說，我豈不也成了能做成事的人？”
“對，你就是。”
“啊？”
這時皿馳又開始不斷發出聲響，宰羽又把耳朵放在她耳邊聽。聽了很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漸漸的皿馳不再發出聲音。這時言淵才問道：“有什麽信息嗎？”
“都是夢話，隻有隻言片語。我覺得，紫露應該還沒死。”
“你怎麽推測出來的？”
“從她剛才說的話裏我能過濾出來的信息是：他們昨晚被打敗，並遭到屠殺。城主說要把他們全抓去當奴隸，去搞那個墜星城底部的‘工程’。皿馳寧死不從，所以被人打了一掌。但是她太頑強了，挨了這麽重一招竟沒死。”
“這麽說來，紫露他們就全被送到墜星城底部去啦。杜老八曾經說過，奴隸被送到那裏，是為了開采那顆‘墜星’。他說那應該是一大塊恒金！”
“他們這麽多人一起被送下去，應該不難找。”
言淵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首先我們得進城，這可以請賜木溪幫忙；然後還得想辦法去下部，先打聽他們的消息，我再潛入進去和紫露聯係。再想辦法把大家救出來。”
宰羽搖頭道：“不，這沒用，這樣做你和紫露一個下場。”
言淵心中一驚，回道：“對呀！我怎麽這麽傻！這不是重蹈紫露的覆轍嗎？！我們要對抗的明明是一個體係，卻老想著去打體係中的一個點，這不就是往敵人的包圍圈裏鑽嗎！”
宰羽點頭緩緩道：“用你的話說，既然對抗的是一個體係，就得考慮‘體係對抗’的事情。若我們僅僅是不動腦筋地衝下去，把紫露找到了又能這樣。讓他丟下自己的兄弟一個人逃跑嗎？他做不到。那大家上千人一起跑嗎？跑不掉。就算跑掉了，這些人能躲在哪裏？回傲鬆的話，隻會又被殺一次。”
言淵坐在地上想了一會兒，突然對著空氣說道：“各位安靜一下，各位安靜一下，我們在討論事情。”
剛才宰羽說到了“體係對抗”，他不知道自己對這個詞的理解和宰羽是否相同。
在他穿越前的世界上，因為信息技術高度發達，同時軍隊機械化程度極高，而誕生出了這樣一種，叫做“體係對抗”的軍事理論。
即便在那時的地球上，這個理論也有些新潮。而且它的內含極度宏大，加上它當時還沒有被延伸到商業和政治領域，因此對於這種理論的精髓，言淵恐怕並沒有把握。
隻是現在為了救人，他硬著頭皮也要上，必須用上最強大的思想武器。
他自語道：“若是以空戰作比的話，等於紫露在和體係空軍作戰的過程中，去集中力量打了敵人的一架偵察機！最後當然死的是他！”
宰羽點頭道：“應該打預警機，讓對方先變成瞎子。”
言淵知道，自己麵前這位宰羽熟讀兵法，因此以兵法做比，她一定聽得懂。
他說道：“對！要打‘體係破擊戰’，就首先要打掉對方構成體係的關鍵節點。而且所謂的打掉預警機，也不一定是用導彈打，完全可以用電磁對抗的方式，幹擾對方雷達。因為這是一種全要素對抗，不必拘泥於平台或具體的方式。”
宰羽：“所以如果敵人的拳頭很強，我們就不要和拳頭硬碰硬。如果敵人的指揮中樞有缺陷，我們就要利用缺陷，先打掉指揮中樞。而所謂的‘打掉’，又不一定是用拳頭。”
言淵點點頭，又說：“我覺得紫露的失敗，首先是因為他過早暴露了目的。因此過早地將強大的敵人引到了他身邊。如果他能忍一忍，不過早地讓人知道他的戰略目標，即使他在整個左船壁稱霸，恐怕也沒人管他。其次是他在情報占劣勢的情況下作戰——他沒有城內的情報，連敵人在哪裏，什麽實力，會在什麽時候打過來都不知道。”
宰羽：“你說的這些背後其實有他更大的失誤在裏麵。”
言淵：“你是說，他的整個戰略都是失敗的？”
宰羽：“對呀，你聽他說過的，他的目的是在黑燈坪廢除奴隸製。這不就是在對抗體係空軍的時候，盯著敵人的某一架戰鬥機嗎？”
言淵：“對的，對的，這個問題我也想明白了——紫露的戰略目標本身就是幼稚的。他隻想著去改變一個點，卻沒看到這個點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咳，他打仗那麽厲害，打架更是能打贏你，但最後還是輸了。戰術上的成功，絕不可能彌補戰略上的失敗。”
宰羽點頭道：“所以為了不重蹈覆轍，我們應該明白，我們想實現的目的是救紫露他們，但我們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所需要達成的戰略目標可不止於此。真的死盯著救紫露這件事，我們還是得死。”
言淵想了想回道：“你說，我們為了實現這個目的，要達成的最小戰略目標是什麽？”
宰羽：“是在墜星城奪權。”
言淵想了一會兒，說道：“且不說實現這個目標的難度。就算我們實現了這個目標，也馬上就要麵對那個鴛耆家的打擊。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個鴛耆家是幹什麽的？”
宰羽：“他們原本是一個太空貿易集團，為了對抗太空海盜，而建立了自己的私人太空艦隊。後來他們又涉足了太空采礦業，並且還占有了一座太空城。鴛耆家的財力和武力都非常高。是很難打的敵人。”
言淵：“即便我們打敗了鴛耆家，恐怕還要麵對它背後的力量，那時候恐怕就是這大煜王朝了。”
宰羽：“你能想到這步就好。所以我們得想明白，現在我們麵前放了兩條路：要麽，我們放棄救紫露他們，承認這是做不到的。要麽，就得和整個星係為敵了。”
言淵回道：“不能放棄救他們。”
宰羽不禁笑了，她說道：“我就知道，你連鬼都要救，還能讓你放著人不救嗎。”
言淵：“如果最後真的要走到和整個星係對抗的地步的話，在此之前，我們仍然可以先建立武裝割據。”
宰羽：“武裝割據？”
言淵：“靈王都畢竟隻是煜王朝的附庸星，而墜星城畢竟就是一艘船，正是海深皇帝遠，又是相對封閉的空間。我們可以先隱藏自己的真實意圖，不要去觸碰大利益集團的核心關切，先在墜星城建立起武裝割據再說！所以我們的敵人，可以先限定在墜星城城主和鴛耆家！給他們來一場‘體係破擊’。同時以戰略欺騙的方式將自己隱藏起來！”
宰羽邊想邊說道：“你說的對，利用靈王都、太空這種特殊的地理環境，以及靈王都的特殊政治地位，先當上土皇帝。而且我們還有一個時勢上的優勢，就是靈王都上大量的武裝衝突，以及太空中持續不斷的爭霸戰爭。而其中對我們最有利的，還是影月對煜朝的入侵。”
對宰羽所說的這些，言淵很是認可。
他還隱約能記得穿越前，課外閱讀教材上那篇《井岡山的鬥爭》，文章上便有說過“在統治階級內部發生破裂時期···戰略可以比較地冒進，用軍事發展割據的地方可以比較地廣大。········若在統治階級政權比較穩定的時期···這時在軍事上最忌分兵冒進········至於策略之所以錯誤，全在未曾把統治階級政權暫時穩定的時期和破裂的時期這兩個不同的時期分別清楚。”
可見，統治階級內部發生破裂是非常重要的時機。
這時皿馳發出痛苦呻吟，言淵問道：“若給她輸內力有沒有幫助？”
“沒有，她經脈受損，輸內力反而會傷害她。隻能等她自己挺過去。”她靠牆坐著，以盡可能讓皿馳舒服一些的姿勢抱著她。
等皿馳安靜了，言淵說道：“我們說的這些要落實，首先還是必須去墜星城底部。一方麵傲鬆的人應該在那裏，我們要把他們的力量整合起來。另一方麵，我相信墜星城底部的市民和奴隸，鬥爭意願最強，最容易團結。當然我們也要認識到，我們的世界有內力魔法這樣的複雜性，所以不一定是人多就更能打。”
宰羽：“不是隻有揮拳頭才叫戰鬥，不能打的人也有自己的作用。”
“是的。隻要指揮得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作用。”
“還有一件要立刻就做的事情。”
“是什麽？”
“和南子、賜木溪斷絕關係。”
“喔，對對對！這得趕快。”
“我們要把我們的情況完整無遺漏地告訴他們。”
“對！內部信息充分共享，以免造成決策失誤。”
“所以他們還得搬家，好不容易他們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呢。”宰羽苦笑道：“言淵，如果失敗了，我們兩個就會稀裏糊塗死在這破城裏了呢。”
言淵聽她這麽說，心裏有些膽怯。
在他出生的地方，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所能遭遇的最大風險，也不過就是創業。可不像現在，要提著腦袋幹事。
“嗯。”他向宰羽點了點頭，才發現此刻天已經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