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百鬼夜行
八十三、百鬼夜行
那東西就像是無窮無盡的怨恨被實體化所形成的詛咒。
一個黑暗的人形，不斷散溢出黑色的火焰。
光是它的出現就已經讓伶人無法呼吸。
那東西看向庸醫。
“是他！”
“我害怕！”
“我怕他！”
“快跑呀！”
“他會殺了我們！”
“他會摘掉我們的內髒！”
庸醫因為恐懼而被激發出獸性的本能，他拿起手術刀，向那東西扔過去。但他的手在發抖，手術刀輕飄飄飛出。那東西瞬間移動到庸醫麵前，然後手術刀才落地。
“你們不用怕，他很弱的。”
那東西伸出手-如果那還能稱為手的話-它抓住庸醫的脖子，黑色火焰迅速蔓延到他身上。碰到火焰的地方立即遭到腐蝕，他發出痛苦慘叫，很快整個上半身的皮肉都腐爛了。
“下地獄吧。”
那庸醫的整個上半身化作枯骨，最終連骨頭關節也被腐蝕，變得零零散散。
那東西轉身看著伶人。
一道壓倒一切的恐懼襲來，伶人口吐白沫，暈倒在地。
於此同時。
在傲鬆書院內，宰羽幾乎搜索了所有房間，最後連廁所和澡堂也全被她搜了一遍。
但她沒有再發現任何一個傲鬆的人。她想了想，到現在為止，紫露、杜老八、元帥、葉清美都還沒有被確認死亡，還有機會，還有希望。
在搜索的同時，她發現人魚館的指揮體係還沒能重新建立。
簡單說，那晚的大戰他們死的人太多，又被消滅了一些重要指揮官，所以指揮係統出了問題。醜夫不知道打手有多少人，那些打手對醜夫也是陽奉陰違，並不把洛良的命令當回事，開小差的事情時有發生。
這樣一來，就算有人失蹤，也往往根本沒人發現。
宰羽生性殘暴又喜怒無常，此刻便將獵殺人魚館打手當作消遣。直到人數下降到極可能被發現了，她才進入有密道鐵門的密室中，等待言淵。
她不禁想到，若言淵那些武功是她在練，現在她恐怕都要成魔了。
她盤膝坐地，運起“帝皇神鑒”修煉起來。
她平時極少花時間練功，全靠她天賦高絕，同時修習的又是絕世神功，還曾得大量名師盡心指導，戰力才能與紫露言淵相匹敵。
此刻心中隱隱覺得大戰在即，也不禁暗怪自己平日太懶，太不用功。
運功僅僅幾分鍾之後，她便對這門神功又有了新的感悟。
她太聰明了，以至於別人要耗費數年之功才能悟透的武學道理，她常常能突然頓悟。
可問題就在這裏，練武功這個事情就像在沒有語言環境的情況下學英語，天賦固然重要，但勤學苦練才是最關鍵的。宰羽往往瞬間便懂，懂了便覺得沒意思了，沒意思就不練了。
可是，武功不練怎麽會變強呢？
正因為如此，她的武功才會隻和言淵紫露在一個水平。
很快，言淵回來了，他背上還背著皿馳。宰羽飛身而起，向外探頭查看之後，緩緩關上門。從外側看，這裏又變成了過道的牆壁。
宰羽在言淵耳邊小聲說：“她怎樣？”
言淵也在她耳邊說道：“先進密道。”
宰羽輕輕打開密道門，兩人入內，宰羽小心關上鐵門，不發出一點聲響。然後他們便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之中。
視覺消失之後，她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她的第一個想法是黑暗的密道中藏了人，於是立刻發出內力波搜索。當內力波反射回她腦中時，她意識到那是什麽了。
“言淵。”她說道：“我有事情給你說，你聽到之後可要保持冷靜。”
“嗯。”
“你被鬼附身了。”
“喔，這個我知道。你靈覺好強啊，你一見到我就發現了吧？”
“先別扯這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怨魂厲鬼附到你身上了？百鬼夜行啊！現在你身上怨氣衝天，比墳場還嚇人。”
“我也沒有辦法，當時情況緊急，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一邊向漁網鎮走，言淵一邊擇要把在人魚館發生的事情說了。
宰羽說道：“我還從來沒想過，有人能幹出你這種事情的！當時這麽多厲鬼在你身邊，你都不害怕的嗎？”
言淵道：“我是唯物的嘛。反正問題出了總是要積極解決的對吧，辦法總比困難多。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怕以後沒機會回那裏去了，就先把它們帶走。”
他穿越前的國家，對青少年實行的是唯物主義教育，不敬鬼神。也就是既不敬神，也不怕鬼。
宰羽：“她們現在就在你身後跟了一串，你背後就有一隻啊！！！”
言淵：“沒辦法，我的筋脈容納不下它們。它們直接進入我身體裏麵的話，我的形態都會變。”
宰羽：“還進你身體裏麵？······還好你在繭子裏麵變異了三天啊！一般人像你這麽搞，直接就死啦！被鬼附身不是可以隨便附的！”
言淵：“知道了，知道了。”
宰羽：“那你現在可不可以驅鬼殺人呢？”
言淵：“驅鬼殺人？你是要我派它們去幫我殺人？這也太殘忍了吧！怎麽可以這樣呢？我叫它們來隻是為了幫它們安息而已。”
宰羽：“喔喔喔，好吧。那皿馳怎麽樣了？”
言淵：“有個人給她注射了血蘭提取液，那個人說剩下的就看皿馳自己的造化了，三天時間，能撐過去才能活。”
宰羽：“你這樣背著會不會把她抖壞，把她給我。”
說著宰羽接過皿馳，用公主抱把她平躺抱著，盡量用雙手為她做緩衝。
言淵又給她細說了這些厲鬼的由來，以及人魚館那些姑娘們的命運。他本以為宰羽會十分生氣，沒想到她卻沉默了。
他又說道：“這些姑娘大多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等到沒客人找她們之後，糊糊塗塗便被帶到那個密室中，然後被摘取器官拿去賣錢。她們平時就會被檢查身體，我想那時就查了她們的白細胞抗原，並且和潛在買家配對。這需要一個很大的體係來維持才能運作，是一個超級大生意，涉及到方方麵麵的利益。也有一些姑娘生前就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她們會拚命找機會讓客人為他們贖身。若是找不到，又沒有客人再找她們了，那時候內心的恐懼真的很可怕。我是因為讀取了她們的部分記憶才知道這些的。”
宰羽仍然沉默著。兩人繼續在黑暗中前行，言淵想著，自己走這條黑路都走了多少次了啊，還從來沒走過光明大道呢。
他又說道：“我也越來越明白你為什麽說紫露會失敗了，他撞到了太多的槍口上。太多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團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他歎了口氣，感慨道：“我在那個密室門口的時候，曾經想，紫露若是成功，這些女人便得救了，也不止是這些女人，不是還有很多失蹤的是男人嗎，他們也得救了。我是說，至少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悲劇。······但後來想來，這些女人的命運是注定的，紫露的命運也是注定的，他的失敗不是偶然。沒有人救得了他們。”
宰羽在黑暗中點了點頭，言淵能聽到空氣輕微的流動。他說：“所以你後來一直不願意和紫露他們深交，就是因為這些你全都知道，你都預料到了。”
宰羽點點頭。
言淵最後道：“所以我們改變不了什麽，就算是紫露，在那種力量麵前也不過就像隻螞蟻一樣就被捏死了。我們改變不了什麽。我們唯一能做的，是過好自己這一生。······這都還很難呢。”
宰羽回頭，向言淵身後那片黑暗看了看，然後開口道：“言淵，我要你現在想想，如果你要救這些女人和紫露還有傲鬆，你要改變他們的命運，你會怎麽做？”
言淵說道：“他們的悲劇是一個很大的體係造成的，他們哪怕能幹成一件事，比如打掉人魚館和海王幫，但他們打不過那個體係，敵人會潮水一樣湧來，直到你死。所以才說他們的悲劇是命運，是不可抵擋的。”
宰羽：“你認為那個體係是什麽？”
言淵：“恐怕是整個社會！你想象不到，我在那個手術室外麵，聽到一個伶人說，說這些女人被摘掉器官便可以贖去前世的罪孽，嗬嗬，她自己就是一個女人啊！這世上不知還有幾億，幾百億的人像她這樣想問題，他們既是受害者，又是幫凶——整個社會都既是受害者又是幫凶！！所以還能怎麽辦？”
然後他沉默了很久，又說道：“所以要救他們幾乎不可能，除非你能執掌整個星係。”
宰羽點了點頭，在黑暗中，言淵能聽到氣流的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