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過客
七十一、過客
話說當紫露帶領傲鬆主力進攻黑燈坪下部時，言淵和宰羽正在傲鬆書院屋頂上看熱鬧。
宰羽：“這下好了，海王幫和向家堡打，傲鬆正好去把他們全吞了。”
言淵：“我看這一仗必勝。等紫露回來的時候，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去打人魚館。到時候整個黑燈坪也就統一了，紫露他們就可以幹他們想幹的事了！”
言淵說到這裏不禁有些激動。宰羽覺得奇怪，便問道：“奇怪了，我早上和你分開，你怎麽就認識了那個紫露？而且我看你們好像已經是朋友了，你一直都向著他誒！我們兩個的發展也沒有這麽快吧！”
言淵也明白她的不解，便向她擇要敘述了怎麽遇到杜老八和紫露，以及在那個秘密通道中他們三人所說的事情，其中重點說了黑燈坪奴隸生意的事情。
“怎樣？你說我是不是該向著紫露？”言淵問道。他總隱隱覺得紫露是個人物，是那種值得和他一起打天下的人。
宰羽卻沒有回他的話，而是沉默著想了片刻。然後說道：“言淵，沒想到你也有這麽理想化的一麵。”
言淵：“哈哈，我以前也是有理想的呢！隻是這幾年過得太辛苦，整個人都被摔打得很現實了而已。哈哈哈······”
不得不說，紫露和杜老八他們這些俠義少年，又喚起了言淵心中沉寂很久的一些東西。
宰羽又沉默了。
這幾年言淵被迫學會的事情之一，便是察言觀色。他迅速發現了宰羽的異常，然後試探著問道：“宰羽，你說呢？”
宰羽：“紫露會死。”
啊？
兩人都沉默了，言淵迅速思考著，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他會死？他是贏家啊？向家堡還有殺招？總不會是人魚館吧？他們憑什麽呢？想不通，想不通。
“為什麽？”
宰羽好像在想著怎麽組織語言，然後她說道：“言淵，你們站的位置太低了。”
言淵：“嗯，我知道。”
宰羽：“所以很多東西你們看不到。”
言淵：“嗯。”
宰羽：“這個世界上有些邪惡你永遠都打不掉。這一萬多年來，任何朝代都有奴隸。”
言淵：“但人也是可以開天辟地的啊。總不會以前是怎樣，未來就一定是怎樣。”
宰羽：“你這話說的好。若是你這麽說的話，我換個說法吧。紫露的方法不對，所以必定失敗。你想想，如果一個人免疫係統出了問題，變得經常咳嗽，而醫生卻隻給他開很多咳嗽藥，能治好他的病嗎？”
言淵想了想道：“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宰羽點點頭等著他說。
言淵：“奴隸生意是整個煜王朝，乃至整個星係既有體係中的一部分。想不改變現有社會體係，又想將它其中一個根深蒂固的部分消滅掉，最後隻會什麽都改變不了，還會引火燒身。”
宰羽點點頭：“對，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言淵之所以明白得這麽快，是因為他在穿越之前，就看過一些這種事情：有些社會怪象，怎麽打都打不掉。偶爾看起來好像取得了一點進展，結果過兩年它們又出來了。而那些想要解決這些問題的人，或者是不願同流合汙的人，反倒引火燒身。
而最後這個問題的解決，並不是靠去解決這個問題本身，而是靠著改革一些更根本的東西。直到那些東西被改變，一些被隱藏多年的真相才浮出水麵；一些多年解決不了的社會頑疾，才被擺到陽光下尋求解決方案。
免疫係統出了問題，隻開咳嗽藥有什麽用？
言淵：“宰羽，你是不是曾經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視過我們這整個社會？”
宰羽：“我們說好了，不問對方的過去。”
言淵點點頭，又問：“宰羽，你曾經看到······你覺得，奴隸生意的根在哪裏？”
宰羽：“我覺得它和所有問題的根纏在一起。”
言淵想著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忽然覺得手心冒汗，心裏一陣恐慌。
他激動著說道：“那這麽說來，紫露豈不是連敵人在哪裏都還不知道？”
宰羽緩緩道：“所以我才說他會死。”
兩人沉默片刻，宰羽才又說：“我聽你說的他那些事，讓我覺得他是個英雄。可是英雄不一定是能做成事情的人，有的時候，英雄隻是留下一個傳奇的悲劇。”
“嗯。”言淵的確覺得紫露有些像項羽或者嶽飛，他們都很能打，也有很強的軍事能力。但他們麵對的，卻是涵蓋軍事、政治、外交、輿論在內的多維一體的複雜鬥爭。
在這樣的鬥爭中，他們能不能取勝······
“等英雄死的時候，跟隨他的人也會死。這你可要看清楚了。”宰羽說道。
“嗯。”言淵點點頭，他心頭的熱血，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紫露要麵對的，到底是怎樣強大而根深蒂固的力量，言淵還想不出來。但他知道，那股力量絕不是現在的他們能撼動分毫的。紫露的行為，說得難聽點，便是螳臂當車。
宰羽：“如果紫露想要的，是在墜星城左船壁稱王稱霸，那我看他做得到。他要榮華富貴，更是輕而易舉。但是······他要幹的事，需要去撼動現有社會體係。”
言淵：“所以他必敗嗎？”
宰羽：“沒有勝算的，例子太多了。也許你可以把這些告訴他。”
言淵：“你也見過他們，你覺得，告訴他們會有用嗎？”
兩人都不禁想起了和紫露的單挑。
言淵想了想又說道：“我們還是回去吧。我覺得我現在都沒有膽量把這個故事看完。”
宰羽點頭冷冷道：“嗯，跟著他們，成不了事的。”
言淵背著宰羽，覺得似乎雙腿灌鉛，並不是因為宰羽的重量，而是因為心裏的重量。他看到杜老八在中庭內指揮坐鎮，便想下去和他道別。
沿著樓梯往下走，他心裏想了很多。他和紫露杜老八隻認識了不到一天，當然談不上什麽情誼，現在說斷就斷當然來得及。
其實，這些人終究是他生命中的過客，別說他們，就連宰羽、賜木溪、澹台南子恐怕也是一樣。他糊糊塗塗地和他們混在一起，但最後總是要分開的，大家總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他的生活是什麽？是科舉，是進京趕考。
考上了功名才能獨自在這個世界立足，才能過好這一生。他已經因為南子和賜木溪的事情被影響了一次，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嗯，他決定了，和杜老八道個別，然後回去。安心賣魚，安心讀書。這才是正經事。
心裏想通了，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忽然，他聽到整個書院都在大吼大叫。
“敵襲！！！”
“上方敵襲！！！！”
兩人心中一驚，宰羽趕緊道：“去看看！”
言淵跑到窗戶邊，向上望去，隻見大量降落傘從天而降。
宰羽：“嗬，那人魚館的什麽哀先生還不錯嘛，拚著命都要攻下來，這步棋算他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