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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等級

  五、等級


  所有信息如潮汐一般在他頭腦中湧動,塔斯馬尼亞島上的原住民部落、陷入朝代輪回技術停滯的古代中國、以及這個宇宙文明,很多東西似乎串成了一條線。


  “殷王朝消滅了文化的多樣性,且又拓展到了自然邊界的極限。這豈不是就和······就和······就和中華文明······”


  “言公子,你看,這便是頭等艙了。”


  正埋頭苦思的他抬頭一看,忽地想流淚。


  他看到的,是一個建設於巨大圓柱形船體內側的生態圈。


  那正是:春山暖日和風,闌幹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他抬頭看天,天花板上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飛船通過自轉產生離心力來模擬重力,把所有人“吸附”在圓柱內側。天花板上的人們抬頭看到言淵,也是在天花板上。


  “言公子···言公子!這邊請。”


  “喔!喔,好好好好。”


  藍色的長尾鳥兒、金色發出微光的蝴蝶、還有銀色的駿馬,各種奇珍異獸穿梭其間。


  路旁藍色的花兒發出音樂,這是一種會自己發出清脆聲響的珍貴植物,當它們大量栽種在一起時,聲響便匯成一曲讓人放鬆的交響樂。


  天花板上種有一片巨大的紫色竹林。而且,那些長著紫色竹葉的竹子構成了一座巨大迷宮,熙熙點點的人群在其中玩樂。言淵也不禁想走到那天花板上的迷宮裏去。


  “言公子,這裏便能看到太空了。”


  賜木溪指了指地下,那是一條黑色的路。


  言淵走過去細看。


  不,那不是什麽黑色的路,那是用玻璃做的路!隻是這種玻璃透光率極高,即使船艙內十分明亮,仍然能看清外麵黑色的宇宙。


  “這!這這這!”他走到那路上,低頭便是銀河,便如行走在億萬星河之中。


  “這就是星河街了。”賜木溪介紹到。


  言淵情不自禁蹲下去,仔仔細細地看。


  在地球上,這是隻有極少數人,付出極大代價才能享受到的經曆啊。


  隨著飛船的自轉,宇宙中的景色也不斷變化。言淵問道:“賜木先生,這裏能看到鳳凰嗎?”


  “小可這一生當中,也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鳳凰。據說要到太陽耀斑爆發之時,鳳凰才會從太陽中短暫躍出。”


  這種鳳凰是一種生活在恒星中的等離子體生物,據傳是古聖從其他星係帶來的。


  “星球!那是哪個星球!!”


  “是靈王都。”


  “啊對!這次的航程就是利用靈王都的引力彈弓加速,所以票價特別便宜,不然我還買不起呢。”


  那靈王都是一個純藍色的星球,隻有點點白色雲霧點綴。


  就在此時,言淵忽地發現,視線中有大量金色星星在快速移動,有上千個之多。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詩。


  “······‘銀河金帆熠熠,紅蟬碧濤氳氳。’那些是太陽帆船嗎?!”


  “是的。它們利用太陽光壓和帶電粒子流向皇都飛行,將貨物交給接駁船後,再利用慣性和元都的引力返回,實際上他們一直在繞著元都轉橢圓形的圈。雖不能一點燃料都不用,但仍然算得上是太空中成本最低的運輸方式了。”


  “原來這‘金帆’便是因為太陽帆反射陽光,果然熠熠生輝,它們一次出動這麽多的嗎?可惜不能近距離看看啊。那它們的船身是紅色的嗎?就像蟬?”


  “恐怕不是了。您剛才說的是蜃樓八賢的懸城居士秦安的詩吧。這蜃樓八賢都居住於太空城‘蜃樓’之中。《石中曲·上天梯》中的‘擎天白城,千萬轉,蜃樓當空。上九天、餘暉不散,墜星難尋。’就是用蜃樓的位置來暗示時間。”


  言淵知道“石中曲”的詞牌類似於地球上的“滿江紅”,而《上天梯》是蜃樓八賢的阮衝所著。


  “喔?這首詞小生也知道,還請先生指教指教。”


  “詞中的擎天是靈王都上的一座太空電梯,它的底座錨定於海麵之上,底座上建起的鐵皮城市便叫白城。每天下午兩點左右,蜃樓會從海上升起,既然‘蜃樓當空’說明恐怕已經到六點了。”


  “那‘上九天’便是終於登上了電梯,而‘餘暉不散’自然是因為太空電梯不斷向上,追著太陽走了?”


  “公子所言極是。這蜃樓繞著靈王都的軌道漂浮,抬頭看金帆,低頭看紅蟬。那些紅蟬指的便是靈王都大海上漂浮著的四百多艘巨船。因為靈王都全球都是海洋,大部分百姓都生活在古聖所留下的四百艘巨船之中。那些船從太空中看起來,就如爬行在藍色星球上的一隻隻紅蟬一般。而這個海洋星球常年雲霧繚繞,自然便氳氳了。”


  言淵暗想“果真,‘詩與象征性一如海盜和朗姆酒。’”


  他不禁暢想起來,那銀河金帆、紅蟬碧濤,是怎樣一番奇景。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個人蹲在地上,來往的人們不免斜眼瞟看他。


  他趕緊站起,歉然道:“小生失禮了。”


  賜木溪回道:“哪裏,小可第一次從飛船看到太空之時,也如公子這般呢。”


  他們兩人沿著星河街一路前行,穿過一座石製拱橋。


  橋下的小河彎彎曲曲,繞著飛船內壁轉了一圈,水質甚清澈,水中遊弋著的魚兒發出白色光芒,抬頭望去,滿河銀光閃閃,簡直就是另一條銀河。


  楊柳低垂撫水,水生花順水漂流,三三兩兩的男女,衣著相貌如仙人一般,或駐足遊玩,或星河泛舟。言淵早已沉醉這仙景之中。


  他眼不看地,恍恍惚惚跟著賜木溪,不知不覺已進入一條繁華而古色古香的街道之中。


  “賜木先生,你們便住在這裏嗎?”


  他感到太不可思議了。他和那麽多人擠在集中營一般的下等艙中,貧窮早已限製了他的想象力。


  在他的心中,頭等艙也不過就是有賓館一般的單人間罷了,床大一點,吃的好一點,有獨立的廁所。卻哪想得到,原來頭等艙的客人,都住在這麽美麗的閣樓和四合院之中。


  “不,我們不住這裏,我們住在那邊的大觀園裏。”賜木溪說。


  大觀園?

  大?觀?園?


  言淵用了幾秒鍾來反應那是什麽。


  畢竟,他太窮了啊!


  “請這邊走。”賜木溪為他引路。


  “喔,好好。”


  他們在這繁華的街道中穿行。路是白色大理石鋪就的,行人不多,這些男男女女,每個看起來都像地球上的明星、模特兒一樣好看。


  更神奇的是,一個老年人都沒有,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似乎也就不過五十來歲。


  言淵想,這就是古聖帶來的那些生物資源的效果了。


  這個世界上,有些動植物長期服用有永葆青春的效果。這些行人的真實年齡根本猜不出來,有些也許已有百歲了,卻仍享有青春和健康。


  “賜木先生,您今年貴庚呢?”


  “小可今年二十。”


  “言公子您?”


  “小生今年十七。”


  此時一道人造風吹來,身心甚是舒暢,風中糾纏著一股很高雅的香味,似有似無。


  尋著那股香味看去,不遠之處正有一座酒樓,紅牆金瓦甚是華麗。


  經過那酒樓之時,言淵不住往酒樓裏看。他這神態一瞬之間便被賜木溪撲捉到。


  “言公子,既然路過這醉香樓,小可也想進去喝上兩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淵還是明白的,哪裏是他想喝兩杯,他是看到自己嘴饞,又不想點破拂了自己麵子才如此說。


  人家說是自己想喝酒,他又肯定不能拒絕,便隻好跟著賜木溪進那酒樓。


  店小二立刻上來招呼,言淵看那小二是個女孩。


  令他驚訝的是,這女孩真有點太漂亮了。漂亮得讓言淵覺得,她肯定不是店裏的服務員吧?她看起來就像個少女明星。


  ‘這可能和人口基數有關。’言淵想‘也許人口數量越多,飲食營養水平越高,越容易誕生出相貌好看的人,地球人口畢竟才七十億,這個星係可是有近千億人口呢。加上好看的人都到頭等艙中來了,便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他環顧四周,見店裏無論是服務人員還是客人,個個皆是龍姿鳳儀。


  而且他們的穿著打扮更是優雅華美,有些設計還很時尚呢。


  這常令言淵想起地球上,蓋婭傳說一類的國風時尚設計,還有艾莉·薩博的中國元素禮服。


  可因為這個世界的材料比地球華美得多,因此,實際效果比地球上的國風時尚還要好看很多。


  那小二帶著兩人坐電梯上二樓,請他們在靠近雕花欄杆的位置入座,這裏可看到樓下的街道。


  言淵看了看別人桌上的飲食,原來大多數人都沒有喝酒。


  隻見別人桌上主要都是茶水飲料,還有各種點心、甜食、醃果、鮮果。


  “言公子您喝酒還是喝茶?”


  “這···小生,小生也不知道,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是······”


  賜木溪看他不知所措,為免他尷尬便立刻對小二說:“那就,酒類套餐和茶類套餐一樣來一份兩人的。”


  “哎呦,賜木先生,不用如此破費。”


  “沒關係,他們這裏呀,不同季節套餐中的菜品是不同的,現在的春季套餐我也沒吃過,大家都嚐嚐。”


  “兩位客官喜歡什麽茶什麽酒呢?”那小二問道。


  賜木溪料到言淵不懂茶酒,便主動開口道:“這碧珠是去年的舊茶吧?”


  “是新茶,是用貨船從元都運來的。”


  聽她這麽說,言淵心中一驚。這羬羊號飛船從元都出發之時,茶樹還沒抽芽。沒想到他們竟然用貨運飛船運上剛采摘的新茶,然後追上羬羊號運來。


  “那茶就要碧珠吧。酒就要鬆泉。”


  “好的,兩位客官請稍等。”


  賜木溪見言淵眉目間有惶恐之色,便叫住小二說:“我先付賬。”


  說著掏出一小錠金子遞給小二,“不用找了。”


  言淵曾研究過,這太空之中的交易喜歡使用貴金屬貨幣。隻要不進大氣層,貴金屬在太空中的運送是比較方便的。


  但若涉及到行星之間的支付問題,便主要使用分布式賬本的區塊鏈貨幣。


  隻不過,這種區塊鏈貨幣不是去中心化的,它更類似於一種匿名數字人民幣和宋朝交子、銀票的結合,數據庫運行在大煜朝各大錢莊之間的私有雲上,而錢包客戶端也是他們在發行維護,煜朝戶部起到監管的作用。


  很快,幾個女孩便推著手推車將他們點的餐食飲料送來。


  那茶套餐主要是蛋糕、甜點、水果、幹果。和英式下午茶一樣,分層放置於食盒之中,樣式極盡精美。


  言淵大概看了看,其中有紅色和藍色類似於馬卡龍的糕點;接著是一種棗子大小的紅色水果,是陪都特產,上麵雕著微雕,其中一個被雕成一條抽象的大船,上麵各色人等,栩栩如生;然後是點綴著金箔和黑鬆露的應該是奶油的東西,這個是用來塗抹在類似千層酥或者叫拿破侖蛋糕的食物上的;還有一種小糕點,外表焦脆,內裏卻柔滑滋潤,類似於可露麗和泡芙的結合。


  除此之外的種種糕點,雖然精美好看,但因為地球上沒有,言淵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甜食配茶和咖啡是極好的,但若要配酒就不行了。


  而那酒類套餐則有新鮮的生魚片食盒,其中有靈王都產的藍旗金槍魚刺身,和一些言淵叫不出名的魚,配著芥末、山葵和類似醬油的東西;接著是天婦羅食盒,其中有炸蝦、炸椿芽一類食物,看著也十分下酒;然後是涼豆腐、涼竹筍,竹筍十分新鮮,這在太空船中真是十分不易;還有一種黑色的魚子醬,旁邊配著小麵包片,若是喝伏特加的話定然絕配。


  同樣也有一些地球上沒有的東西,言淵著實看不出那些是什麽。


  “言公子,你試試這個。”賜木溪拿著一小根雪白的山藥,沾碟子裏的紅色佐料。


  言淵也依法試吃。


  “這這這,這個!——這就是拙言先生筆下的‘赤鹽’吧?!!”


  “正是。”


  這紅鹽的味道太好吃了!自然令他想起了拙言先生的《采鹽人》三首。


  那三首詩,便講述了采鹽人如何穿著破舊落後的宇航服,在小行星帶漂浮的亂石中采集珍貴的赤鹽。這份工作是要冒生命危險的,可采鹽人為了交稅,寧可麵對小行星中吃人的催眠巨蛛,也不願去麵對收稅承包商。


  ‘就像《憫農》和《浪淘沙》啊。’


  他不禁小聲念起:“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好詩!!好詩!!!”賜木溪微一沉吟,再歎道:“太好了!!這詩是言公子您寫的嗎?”


  他暗想,沒想到這個貧窮書生,年紀也不過十七歲,竟有如此才情和悲憫情懷,還好自己對他一直沒有絲毫輕慢。


  “不,並不是小生寫的,也是小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言淵如此說。


  但賜木溪心裏卻清楚,這樣的好詩早就該傳開了,自己怎麽可能沒聽過?定是這書生所寫,隻是他要進京趕考,這樣的詩恐涉暗諷朝廷,對他仕途不利,因此他不願承認罷了。


  言淵卻在想,李紳寫同情勞動人民的詩倒是很厲害的,可他平時過的是什麽生活呢?一邊寫著鋤禾日當午,一邊出入風月場所,甚至到了“司空見慣”的程度。


  忽地他心中一驚。


  ‘可我又能做什麽呢?我甚至都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如就像那李司空一般,寫幾首詩詞表現一下自己多有悲憫情懷,然後一切照舊?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最後卻落個跳江自殺的下場,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豈不美哉。’


  ‘不對,不對,這肯定是邪功的副作用。’


  他搖搖頭,這酒樓之中卻突然起了一陣喧鬧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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