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承不了
內監當他要去找鄭小將軍切磋,才沒跟著。
也不怪他想錯,風遊將軍和鄭小將軍都是爆脾氣,一點就著,十回見麵定有九回要動手,難得一回定然是有世子爺在。
要是肅王殿下也在,那場麵才叫熱鬧,演武場都能叫這三位爺拆了!
玉華宮
阿酒從昨日就悶在耳房裏,怔怔地看著滿屋子‘賞賜’,耳畔響起那句:“太妃預祝姑娘和齊三公子百年好合。”
那個被她退拒的玉扳指如今好好地待在堆疊的箱盒之上,孟嬤嬤當她的麵拿出來,放上去,說話時臉上依舊是笑的,“老奴回去時,陛下恰好在錦儀宮,陛下的原話是‘戴不進手就尋根繩套在脖間’。”
她不死心地問:“民女的細脖承不了天恩。”
“姑娘承不了,自有人替你擔著,一個扳指,五六個人一起承總該承住了。”
五六個人……
師父,師兄,李嬸……
阿酒把頭埋進膝蓋,雙手捂住耳朵,她一人任性,總不能叫旁人賠了性命。
眼淚早流幹了,任憑她怎麽眨眼還是未能將眼底的滯澀排出去,像細沙黏著皮肉,膈在那裏,衝不了,摳不淨。
‘吱呀’
遲緩的腳步聲隨之而來,“郡主已經回府同國公爺商議此事,你莫再心急,哭傷了身子不劃算的。”
從指縫溜進來的聲音直往耳朵裏鑽,她嗡著聲問:“國公府會抗旨不遵嗎?”
肩膀忽然沉下去,暖意突然籠罩住她整個後背,阿酒從膝蓋處抬起頭,“陛下會殺了他們嗎?”
她兩個眼睛腫得和核桃一般大,眼珠布滿紅血絲,瞧得景貴妃的心一抽一抽,隨即寬慰她道:“齊國公很得陛下看重,不會的。”
聞言,她勾唇苦笑一聲,歎口氣道:“沒有齊三公子,還會有別的世家子,左右陛下是不會讓我嫁進永安侯府。”
景貴妃愣住了,這話該如何接呢,哄小孩一樣的騙她幾句?她不信的。
可由著她這般低落,如何是好呢?
小屋內一時無言,有的隻是無盡的歎息。
風遊這邊,他是外男,無召不得入後宮,隻能拐個彎兒先去禁軍所找熟人打聽。
“風將軍。”
“風將軍。”
招呼聲一直到禁軍所後排才算消停,他一腳踢開掩閉一半的門,揚高聲量,“爺回來了!”
鄭舜飛他一眼,像看白癡一樣,沒好氣地道:“京都隻有一位爺,那就是我!”
“打過才算數。”風遊走進來,語氣挑釁卻沒動手,一下坐到案桌上,雙腿交疊,手撐在桌上,俯近他道:“宮裏關著誰啊?”
鄭舜反問:“嶸羽兄呢?”
“見陛下,你先跟我說說,那姑娘在哪兒關著呢?陛下有何用意?”
他和鄭舜鬧慣了,逮著就問個沒完,也不管對方想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顯然,鄭舜是不想的。
他已經夠煩的了,前幾日芷兒突感不適,可把他嚇壞了,偏偏阿酒又被拘在宮裏,隻能多揪幾名太醫回府,幸好沒事。
可‘沒事’不是從阿酒口中說出來的,能信度不知道能有幾分。
等他再回宮,聽聞陛下要為阿酒和齊三指婚,她和嶸羽兄不是.……這都什麽事兒!
陛下可真會點鴛鴦譜!
“你要想打聽這事,該問齊三去!”
風遊沒戍邊前就在京都待著,也和齊三打過幾回照麵,雖然玩不到一塊兒去,卻也聽過他的大名。
京都不是盛傳他好養男寵麽!
風遊急道:“話說清楚,關他何事?”
“陛下要為他指婚,至於對象,就是讓你表兄冒險進宮的那位。”鄭舜丟下一句後,繼續埋首軍務。
還沒看兩三行,胳膊就被人提起來往外拽,“你怎還坐得下去,快帶我去救人!”
鄭舜真想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頭裝的是不是豆腐,還是碎了的那種。
他反過來扭過風遊的肩膀往下按,聲音帶了薄怒,“你好好看看這兒是哪兒!皇宮!能由得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頭朝下,血直往腦門上湧,風遊脹紅了一張臉,心想,幾年不見,他功夫大有長進啊,眨眼間就被他拿住了,簡直丟臉。
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一瞬後,風遊掙脫桎梏,跳到一旁邊揉肩膀邊道:“我知道!可她是我表嫂!你與齊三交好,我表兄還是你知己呢,可不能偏幫!”
越說越不著調,鄭舜無奈道:“陛下說她是誰就是誰!再說你敢闖後宮?命不要了?”
風遊嘻皮笑臉地湊近他,擠擠他的肩膀挑眉道:“你不是禁軍統領?帶我入後宮不是難事吧?”
聞言,鄭舜眉目跳了跳,暗罵:真是欠他們的!
前幾日剛把禁軍防衛和皇宮地圖交出去,又來一個要他帶著入後宮的,真當他這個禁軍統領閑來無事?
“成不成?”
“成啊,怎麽不成!”鄭舜頓了一下,又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太妃正在後宮,叫她撞見了,可不是一頓板子能了的。”
風遊這種跳脫的性子最怕遇到規矩比天高的太妃,從前,他最怕入宮赴年宴,就是因為太妃在。
不能跳不能跑,處處端著敬著,皮猴子套上枷鎖,可不得難受嗎?
“慢著!”風遊叫住他,略顯遲疑地開口:“太妃不是常年住在霧隱寺嗎?”
鄭舜不怕他不信,耐下性子說道:“太妃何時回宮豈是我能左右的,左右你前腳入後宮,後腳就會被喚去太妃跟前,到時候你自己問吧。”
說完,真的去拉風遊,被他驚叫著躲開,“慢著!”
“不勞煩你,你告訴我人在何處就是了。”
曉得他是為了去嶸羽兄麵前賣個乖,鄭舜沒瞞他:“玉華宮。”
話落,風遊早跑得沒影,“下值去侯府找我。”
鄭舜對著他的背影搖頭淺笑,幾人中隻有他得了自在,性子和從前一樣。
京都的渾水浸久了,怎麽洗都有股怪味,怪味沾久了,人就變了,好比現在,旁人遞來一杯熱茶,他都得幾番思考後再接。
由不得他不多想,哪樁事的背後不是存著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