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她來了
舒禾的肩膀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江離眼底盛的怒火兜住她整個人，寒齒中吐出幾字，“你不信我。”
他篤定的語氣聽得舒禾冷笑出聲，“在離州我信你，可這兒是京都！江家，忠勇將軍，在權勢遍地的京都能值幾何？縱使現在值萬兩黃金，門庭若市，日後呢？”
話落，屋裏陷入一陣寂靜，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怒一個靜，誰也不肯低頭打破眼前的僵局，良久，江離鬆開手，一掌震開緊閉的屋門，闊步離去。
“不準讓任何人來打擾少夫人！”
“是，將軍。”
門不停的震顫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不消看他，舒禾也知道江離的臉色不會好看，她抬頭仰望頭頂的天，許久發出一聲謂歎：“京都的天不如離州的遼闊呢！”
這幾日，阿酒都待在鬆苑，景嶸羽又派了幾個暗衛和常念一起監視林大夫，甚至還讓人喬裝打扮成病人進回春堂打探情形。
不管出什麽價，抑或是哪位大人來請林大夫，店小二統一都回林大夫身子不爽快，暫時不出診。
聽完常念稟報，阿酒心頭疑惑更甚，仇尚書都請不動他，“難不成隻有大皇子能讓他出來？”
景嶸羽指節輕叩棋盤，示意她快下，“他要是一直不出來，你打算怎麽辦？”
阿酒摩挲著手裏的白子，遲遲不肯落下去，“想個法子誆他出來，既然他不敢違大殿下的令，”她俯下身子，壓低聲音，像是在同他說悄悄話，“找個人說大皇子點名要他，林大夫定然會從回春堂出來！”
她動作小心謹慎，想出來的主意卻是膽大得很，說話時澄澈的杏眸還閃著狡黠的光，小貓已經要蛻變成小狐狸了。
下一息，景嶸羽抬手敲敲她的額頭，勾著唇笑道：“快下，哪有一步棋想一盞茶的。”
阿酒一手捂著額頭，一手飛快的落子，見他既沒同意也沒拒絕，不禁問道：“世子爺覺得呢？”
“我覺得啊，”他故意將尾音拉得老長，直至她滿眼期盼的望著他，直至他在她黑得純淨的瞳仁中看到自己噙著笑的樣子，他才鬆口，“這主意甚好。”
阿酒這才鬆了口氣，緊接著找誰去成了大難題，不是大皇子慣用的下人，林大夫怕是不會輕易上勾吧。
“別的交給我就好，你就好好下棋吧。”景嶸羽像是知道她在苦惱什麽，寬慰她道。
昏暗潮濕的密室，林大夫把手裏的油燈放於破舊的桌麵，密室不大，一小簇火苗足以照亮這裏。
“你要.……幹什麽.……”
綁在柱子上的女人微微抬起下巴，扯動幹得裂開的嘴角，“嗬……她終於要給我個痛快了……”
林大夫拿著瓷瓶朝她逼近，女人在看清他瓷瓶的樣子後，莫名笑起來，“林知淵，你真是條好狗，哈哈哈哈……”
女人笑得越發巔狂，在這狹小的密室中顯得猶為瘮人，林大夫抖著手把瓶口塞到她的嘴裏，確保瓶子裏的藥悉數進入她腹中，他才扔了瓶子，轉身離開密室。
“林知淵，你不敢看我？林知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陳氏！哈哈哈哈……”
自始終至，他都沒敢看女人的眼睛，聽著身後傳來的咒罵聲越來越弱，他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好像慢一步就會被後麵的黑暗吞噬殆盡。
密室的入口就在他的床榻之下，出了密室，他理了理衣擺，僅管他的手已經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他還是執拗的想撫平那點根本不存在的褶皺，好似這樣他的慌亂會減少些。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知淵。”
聲音響起之時，林大夫就猛的回頭循聲望去，一時怔住，垂下去的手也僵住忘了動作，他的神情摻雜了害怕、恐慌，饒是這樣，屏風外的人亦沒有打算放過他的意思。
“英國公府少夫人有了身孕，依你與鄭家的關係，理應送份賀禮，宜早不宜遲。”
女人的聲音略帶蒼桑，顯然上了年紀，可她說話中氣十足，吐出的字落地有聲，帶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
林大夫這才回過神，忙跪在地上，“那藥不可能這麽快見效，至快也要十日左右。”
“嗬，知淵，你給鄭濡統共就下了一次藥，對嗎？”女人說完就自顧自的離開，速度之快，誤讓林大夫以為剛剛是他的幻覺，可打開的屋門，還有桌上變了方向的茶壺都告訴他，她來過了，剛剛說話的人是她！
直到茶嘴冒出最後一縷熱氣，他才從地上起身，許是跪得久了，膝蓋以下軟弱無力，起了好幾次，還是沒能從地上起來，他憤恨的捶著自己的腿，偏腿腳像是被纏住，遂不了他的願。
他動作緩慢的攤開掌心，質問自己，這倒底是雙救人的手還是殺人的手……
四月十五，大皇子大婚，娶的還是忠勇將軍的嫡親妹妹，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的婚事叫京都百姓津津樂道。
皇子成婚是要帶正妃沿官道多繞幾圈的，美其名曰與民同喜，之前肅王成婚的時候也是如此，就是大殿下沉穩，娶正妃還是端和威嚴，臉上不見一點笑意。
大喜的日子，殿下和正妃喜不喜不打緊，百姓就愛圖個熱鬧。
今次，阿酒和景嶸羽在人群中，半夏成婚的時候，她沒能出侯府送她，這回不同，她要去的是江府，江府的喜宴是要在皇子和正妃巡城結束回到皇子府後才能開席的。
想來時間還早，二人索性棄了馬車，走著去江府，席散後，青城和常念再到江府接。
陳牧禮和江雪汀端坐在金帳步輦中，人潮跟著他們湧動，阿酒在其中像是被人推著在走，許是周圍的人太多，聲音太嘈雜，使得她有些氣悶，她忙回頭找景嶸羽的身影，偏頭時，她的手被人攥住，下一息，腰間感到一股緊迫感，“抓緊我。”
聞聲，阿酒伸手抱住他，由他帶著走出去，遠離那種擁擠到要窒息的感覺。
路邊，她撐著他的胳膊，一個勁的喘粗氣，越想平靜，心鼓動的越快，腿更是不聽使喚的軟下去。
景嶸羽初時以為是走太快所致，視線觸到她煞白的臉色後便覺不對勁，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眼急手快的扶住她的腰，焦急的喚她：“阿酒？你怎麽了？”
阿酒能聽到聲音，可是整個人像被不知名的東西定住，而後一點點蠶食，四肢百骸一點力氣都抬不起來，還有五髒六腑的灼燒是怎麽回事？
景嶸羽沒再耽擱，抱起她就往侯府的方向跑，走官道自是最快的，眼下官道上擠滿了人，他隻能另擇蹊徑。
拐了三四條巷道後，迎麵駛來一輛馬車，景嶸羽攔住他們的去路，“馬車借本世子一用！”
話音剛落，車簾掀開，裏頭坐著的惠陰郡主見到景嶸羽和他懷裏昏迷不醒的人後忙朝他招手，“快上來！”
景嶸羽縱身躍上馬車，“勞煩郡主娘娘送我們回侯府。”
惠陰郡主手指探於阿酒的腕間，兩息後說道：“硯書，你帶世子守在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