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等信號
自開朝，永安侯府男子世代鎮守北鏡，軍功累累，先皇曾有令，除當朝天子外，永安侯景氏一族見皇族不必下跪。
景嶸羽是世子，是下一任永安侯爺，他見大皇子隻頜首，旁人也不敢參他藐視皇子。
大皇子陳牧禮對景嶸羽疏離的態度見怪不怪，“嶸羽兄也來了。”
景嶸羽並未搭話，朝身後看了一眼，青城和護衛帶著‘假青衣’走上前，“屬下先行回侯府。”
“慢著。”
城防軍將領攔住青城，“世子爺見諒，屬下怕有匪盜混入其中，入永安侯府，驚擾了夫人就不好了。”
景嶸羽朝青城看了一眼，示意他讓開，“還是楊參將想得周到。”
楊參將掀開蓋在‘假青衣’身上的布帛，見她胸口處包紮的紗布有殷紅的血跡滲出，往上看，臉色慘白，昏迷不醒，顯然是受了重傷才致如此。
下一息便將布帛重新給蓋上，行禮道：“是屬下唐突了。”
阿酒暗自長舒了一口氣，連青衣的傷都複刻在了假沁桉的身上，那紗布的血跡自然是假的，可就那麽一會兒功夫能做到這麽細致，看來蘭竹的易容術當真高明。
青城朝大皇子行禮後，帶著護衛繼續向前走，在與他們錯身而過時，“等等。”
與此同時，大殿下身後走出來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先前他站在火把的背麵，是以沒人注意到，此人竟是回春堂的林大夫。
想到上次鄭舜對他的敵意，想必這次他也是混在人群中才得以進來，林大夫跪下說道：“剛見這位姑娘的傷勢頗重，請大殿下和世子爺恩準草民為她療傷，草民是醫者，醫者最見不得眼前走過一個重傷病人。”
大皇子示意他起身，“醫者仁心，況且林大夫的醫術誰人不知。”
阿酒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隻消一把脈，就能知道‘假沁桉’的傷是真是假了，林大夫醫名在外，不會看不出來的。
未等景嶸羽言語，大皇子複又說道：“嶸羽兄連夜送她回侯府療傷，想必對她是極看重的，不會不允吧。”
這意思，若是景嶸羽拒絕等同於他承認當中有內情，兩相為難時，鄭舜嘲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林大夫有什麽醫名在外？若真如大殿下所說，他會被太醫院革名？京都被他騙了的人何其多，沒想到大殿下也是受害者！”
世人隻知林大夫是太醫院元院首的徒弟，卻不曾聽人議論過他曾也是位太醫，而且還被革除了。
阿酒有些震驚，觀景嶸羽的表情像是一早就知道此事。
陳年往事被當眾挑破，且還是一樁不那麽好看的舊事，林大夫臉上有些掛不住，可也不敢駁鄭小公爺，低頭為自己辯解道：“過去之事，小公爺何須再提。”
“於你當然是過去之事，可在爺這你休想過去！江湖郎中還敢出來丟人現眼，趕緊滾，不然爺叫你的回春堂一日沒得營生！”
鄭舜說話一貫粗魯，不講禮法，聽得大皇子不由皺了下眉，卻沒叫他住口，太子之位懸而未決，眼下得罪這些有勢力的高門貴族隻會讓他在太子之爭中落了下風。
“還不滾！”
林大夫何時受過這種嫌棄，在京都，憑著自身醫術和元院首的照拂，到哪兒他不是被奉為上賓，一般官員請他過府，他都瞧不上眼，一一推拒，眼下鄭小公爺一口一個江湖郎中，還叫他滾，實在是讓他丟了臉麵。
鄭舜越不讓他看，他就非要看，非要將那層窗戶紙捅破，到時候看他和永安侯世子如何收場！
思及此，林大夫一把扯過布帛，他手還未搭上脈，就被鄭舜扭了手背到身後，整個人被壓著跪在地上，他眼睛往上瞟，在看到‘假青衣’腳上穿的鞋後，明顯僵住了。
他的神情皆被阿酒看在眼裏，她的鞋有什麽問題嗎？腦中憶起蘭竹為假沁桉易容後，最後的動作就是幫她換鞋，她將換下來的鞋放在地上，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膜拜一件神聖的物件。
“這是崔府小姐和丫環的鞋，請將它們與主人一起合葬，蘭竹感激不盡。”
等不及問清她的動機，阿酒便和景嶸羽從偏房出來了，現在想想，甚是奇怪，而林大夫剛剛看到鞋，臉上神情明顯變化，到底是為何？
阿酒心裏極快閃過一個念頭，她看林大夫的眼神有些複雜，難不成將假沁桉做成半藥人的是林大夫？上次韓嬌受傷，韓芸就將他請來，保不齊這次就是韓芸借他的手來殺她！
鄭舜手下可沒鬆勁，看林大夫額頭沁下的汗珠就知道，他此刻有多難受。
大皇子看不下去了，“鄭小公爺也不必如此，園裏走水，怕有人受傷，禦醫忙不過來本殿才將林大夫請來，惹了小公爺不快，倒是本殿沒顧慮到，這就讓他離開便是。”
鄭舜頗為陰狠的說道：“滾當然是要滾，爺同他的賬早晚要清算個幹淨！”
說完他鬆了手，林大夫扭了扭僵硬的胳膊，行禮後就忙不迭逃開了。
青城帶著‘假青衣’回永安侯府，大皇子派城防軍守衛滿蹊園，每個園門口都有兩名士兵守著，蘭竹所在的偏房亦是如此。
景嶸羽掃了鄭舜一眼，“這就是你要我等的信號？”
鄭舜知道這事他辦砸了，要不是他及時過來耍一翻橫，趕跑了林大夫，怕是得露餡。
他撓撓頭，有些心虛的說道：“哪想到大皇子也來湊這熱鬧，他領了陛下的聖旨，城防軍在此直至滿蹊園關園，我攔不住他。”
“蘭竹那裏怎麽辦？”阿酒急道。
鄭舜：“偏房除了城防軍，還有我的親信，他們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滅口。”
景嶸羽摩挲著茶盞邊沿，像在琢磨心事，下一息開口，“園裏有大殿下的人，除了你的親信，不要讓任何人進出偏房，誰都不行！”
話音剛落，鄭舜口裏的茶差點噴出來，“這園子一年也開不了幾天，大殿下培養這裏的耳目作甚，還不如多挑幾個美妾送到各中樞官員府邸有用。”
景嶸羽手指點了盞裏的水，在桌上慢條斯理的描繪筆畫，“偏房是園裏最西南的角落，城防軍怎麽會第一時間就派兵把守那裏？肯定有一個人，了解園裏的一拐一落，而且對園裏發生的事都了如執掌，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