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霧隱寺
“你,去,死!”
小苓整個人猶如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嘶吼咆哮,眼底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由它溢了出來。
阿酒不由被驚住,一時忘了反應。小苓的指尖離她還有兩寸時,她的身體忽的騰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抬眸撞上景嶸羽滿眼的擔心,“把她帶下去!”
阿酒推搡了一下便離開了暖意的包圍,她往回走,耳邊傳來小苓發癲的狂笑,“哈哈哈哈!休想,你們都休想!”
她不用回頭也想象得出來小苓臉上的表情,陰冷,惡寒。阿酒還未走出三四步,一下跌倒在地。
十六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被一種無能為力且又逃避不得的感覺深深裹住了手腳,她想治好每個人,她傾盡全力,可陸姨娘尋短見、芷兒的病她無從下手、小苓.……就算是死也不願說出腹酸果的來曆。
她怕這種人心寒涼,怕自己見得多了會與她們一樣,不把命當命,不把生當回事……可這是京都啊,她能如何?
頭頂投下一片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住,沉光香的味道往她身體的每個毛孔裏鑽,她愣愣的抬眸,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伸到麵前的手,手指微張,骨節分明。
她無意識的伸手覆在上麵,暖暖的,像是第一縷照在寒冰上的陽光,不夠熾烈卻溫潤有度。
“你臉色不大好,先回去休息吧。”景嶸羽將她拉起來,關切的說道。
臉色?
阿酒蹙了蹙眉頭,腦子裏閃過一個極快的想法,她自言自語道:“為什麽要去霧隱寺?她怎麽會去霧隱寺,不對,她不是去敬香的!”
殷紅口脂,金玉珠飾,珊瑚耳墜,誰會打扮得這麽隆重去寺廟敬香?
景嶸羽一下便明了她的意思,“腹酸果可有什麽特定的生長條件?”
“喜暖,喜潮。”
又潮濕又溫暖的地方.……
“溫泉!”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景嶸羽拉起阿酒的手腕便朝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們去去便回!”
二人快馬加鞭趕到城郊霧隱寺,霧隱寺後山有一眼溫泉,供香客留宿的禪院也都在後山,二人找到寺裏師太問小苓常歇息的禪院,寺裏師太均搖頭,並未聽說過此人。
霧隱寺香火極盛,後山禪院少數也有幾十間,僅憑她們二人一間間要找到何時去,宮裏的貴人也時常到寺裏小住清修,是以侯府的侍衛根本上不來。
二人並無他法,隻得一間間找起,半盞茶的功夫不知進出了幾間院子,此時路旁響起師太的抱怨:“種什麽不好偏種那種東西,穢氣,真是罪過罪過。”
阿酒問道:“師太能否告知是什麽東西?”
這位師太自述法號靜心,於寺裏待了十幾年,時常給山裏流浪的貓兒一些吃食,久而久之,野貓便與她形影不離。前幾日大早她打掃西邊空著的禪院,野貓吃了幾個不知名的果子,誰承想便跑沒影了,今早竟死在菩薩真人像前,死狀奇異,肚子鼓得像是懷孕了一般,真是罪過。
“那間禪院在哪兒?”阿酒焦急的問道。
靜心師太指了個方向,“朝那兒一直走,路的盡頭便是。”
來不及謝過師太,阿酒便與景嶸羽小跑而去。
推開院門,一麵牆角邊,十幾株褐色藤蔓相互交纏,不見綠葉,隻餘幾朵黑紫色的花點綴,說不上好看,乍看下說不出的怪異。
“就是它。”
景嶸羽上前,執劍砍了七八根藤蔓,阿酒撕了一小塊衣袍布料,將其包上,“夠了。”
來去不過半個時辰便回到侯府,阿酒將藤蔓碾碎,取其汁液盛在夜光杯中。
果藤的汁液可以清掉腹酸果的毒素,可這汁液本身就含劇毒,芷兒的身體虛弱,經不起銀針祛毒,眼下唯有一法。
阿酒解下竹罐,將罐底置於其上,手指輕叩底麵,‘哢嗒’罐底向下傾斜,開了一個小口,阿酒倒出一粒白色藥丸。
這是臨走時師父特意給她的,一共三粒,是師父傾盡多年心血製成的,“危急時便服一顆。”腦裏憶起師父的囑咐。
自她記事起便知道師父要製可解世間奇毒的凝血丸,隻是凝血丸所需藥材極其罕見,師父一直未能煉成。故以改調配方煉了這種藥丸,取名聚息丹,雖不如凝雪丸的功效,但是解腹酸果藤應不在話下。
阿酒將夜光杯和藥丸放在托盤上,鄭夫人原想接過來被鄭舜搶先,“我來。”
瓷白的夜光杯裏盛滿了綠瑩瑩的液體,鄭舜看了下床上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芷兒,她生自書香門第,不論何時都莊重得體,現下睜大了一雙眼,眼底猩紅一片,還在支支吾吾的低吼.……
是他把她害成這樣……
鄭舜將芷兒擁在懷中,看向她的神情是說不出的柔和,“別怕,馬上就會好起來了。”
汁液被灌入芷兒口中,一滴不剩。這藥見效極快,不消片刻,芷兒便伏在床頭嘔吐不止,直至嘔出紅得發紫類似汙血的東西,方才歇。
阿酒又將白色藥丸給她服下,見芷兒脈象平緩了些許,阿酒才轉身去案桌,“毒素已清,可這一鬧少夫人的身子虧空得厲害,得好好調養段時日。”
鄭夫人身邊的尋嬤嬤上前接過藥方,行禮道謝:“姑娘真是活菩薩轉世,一身醫術妙手回春,當真世屬罕見。”
“嬤嬤謬讚了,恰巧識了幾味藥材罷了。”
眾人退居外屋,尋嬤嬤和鄭夫人留下照看芷兒。
鄭舜對景嶸羽道:“羽兄,把韓苓交給我!”
他語氣裏透著凶狠,韓苓兩字咬得極重,像是噬人的野獸,恨不能飲其血食其肉。
“她會怎麽樣?”阿酒不禁問道。
鄭舜眼都不眨的說道:“阿酒姑娘的救命之恩,英國公府必銘記於心,日後姑娘有任何難處開口便是,英國公府定傾全族之力奉還。其餘的事就不勞姑娘操心了。”
“你會殺了她對不對?”阿酒追問道。
鄭舜眉睛一挑,要不是顧忌侯府,他現在就想活剮了那毒婦!
“腹酸果周期得三五個月,三五月前小苓尚在韓府朝不夕保,又怎麽可能跑到城郊去種果子!”
“那又如何?這隻說明她更該死!若她有心給人當槍使,她就是蓄意謀害!若是無心,抓到時便該將幕後之人和盤托出,可她閉口不言,不就是存了要托芷兒下水的心思!又蠢又壞更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