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真病人
還有兩日便是年節,京都街頭處處飄紅掛彩,永安侯府內四處可見奴仆忙碌的身影。
阿酒在青衣的指引下去鬆苑見世子爺。
“何事?”書房內響起景嶸羽一貫清冷的嗓音。
“我想回藥鋪和師兄過完年節再回來。”
“你師兄不在藥鋪。”
聞聲,阿酒抬眸望過去,一臉的不信,“當真?”
景嶸羽放下手裏的書,對上她清澈的瞳仁,“我騙你做甚?過來些,你師兄有話要我帶與你。”
阿酒猶豫再三往前邁了一步,“世子爺說吧。”
景嶸羽微微搖頭,從黃花梨書桌後出來,行至阿酒麵前,俯身放低聲音說道:“你師兄說,”
這人話說一半,阿酒聲怕自己漏了什麽便踮起腳尖,努力把耳朵湊上去,“說了什麽?”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後話,小腿至腳尖酸軟不已,心想他是存心戲弄不成。
阿酒偏過頭瞪他,恰好撞進他含笑的鳳目裏,這人的眼睛和他身上的沉光香一樣,淡淡的卻清潤有度。
見小姑娘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景嶸羽才開口,“他讓你好好待在侯府,等他來尋你。”
阿酒向後撤了一步,“那,你怎麽不早說?”
“他隻是讓本世子告訴你,何時告訴你,何地告訴你要看本世子樂意與否。”
“你……”
下一瞬,門口的青城見裏麵躥出一個極快的人影,可那人影還未出院門便又折了回去,人影在書房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踏進去。
小聲問道:“師兄還有沒有說別的?”
好半晌,屋裏才響起清冷的男嗓,“哦,沒有。”
青城的眼前再次掠過剛剛的人影,這次從書房直奔院外,沒再停留,跑得極快,帶得兩旁的青竹葉微微晃動,葉上飽滿圓潤的露珠墜至地麵,響起一陣‘趴嗒’聲。
待人走後,景嶸羽從書桌的夾層裏拿出封信,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信上早已幹涸的墨跡,這是侯府暗衛從原州傳來的,信上所述藥王穀的情況與阿酒之前所說並無不同,隻一點讓人心生疑慮,原州發現了持京字腰牌的護衛在四處走訪……似乎是在找尋什麽人的下落.……
他們是誰?要找的又是誰?他們和阿酒可疑的師兄是否有關聯?
景嶸羽揉了揉跳躍的眉心,把信收好,不知為何,這些個沒頭緒的問題在他的腦海裏交匯成一團亂麻,最終演變成了一張澄澈、幹淨、眉眼帶笑、嫩生生的臉頰.……
景嶸羽不經覺得想多了,阿酒怎會與這些事有關係,就算他師兄在京都真的有所圖謀也不會與她說的,她的眼睛裏藏不住事.……
年節這日,一大早,阿酒就被半夏從床上撮起來,“快醒醒,姑母說你今日可著女裝在府裏走動的!”
阿酒半醒不醒的,有些迷糊的說道:“啊?”
片刻後,阿酒一襲牙色齊腰襦裙,外披桃粉鬥篷,行在半夏身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高門小姐來侯府裏做客,門口的青衣初時都沒認出來,多看了兩眼才上前搭話。
“阿酒?”
阿酒輕提裙擺,嘟囔著:“這個一點兒也不方便,夫人為何要我著女裝去浣劍院?”
半夏搖搖頭,牽起她的手,“我該和姑母說說,讓你在府裏多穿女裝,過了年你也十六了,可不能再天天扮成小公子。”
浣劍院內除了景夫人還有一貴氣難掩的婦人在,阿酒跟在半夏後頭行禮,“見過鄭夫人。”
鄭夫人讓她們起身,見她細細盯著阿酒瞧,景夫人笑道:“怎麽?還不信我說的?”
鄭夫人回道:“她就是治好半夏的‘小先生’?”
景夫人一聽,臉上笑意更甚,“你可別對外說去,若不是因著你,她在府裏貫以男裝示人的。”轉而她對阿酒說道:“鄭夫人的身子不大爽利,阿酒你幫她把個脈看看。”
聞言,阿酒行至鄭夫人身前坐下,觀她麵色憔悴,雖施了粉黛依舊遮不住眼下的烏青。
鄭夫人伸出左手,阿酒纖潤的手指搭上後,隻一息功夫便收了手,“夫人脈相並無大礙,隻是腑內有些鬱氣積結,還不到吃藥的地步。”
鄭夫人一聽,她斷的和太醫院元院首所言並無不同,想來不是糊弄人的江湖術士,“可我晚上整宿整宿的睡不著,白日裏也沒什麽精神,這是為何?”
“鬱氣積結,夫人許是有什麽煩心事吧。萬事想開些便好。”
阿酒看看鄭夫人,忽而眼神飄向鄭夫人身後站著的女子,丫環打扮,可身上熏香乃是名貴難製的鵝梨香,這可不是丫環能用得起的。
那女子麵色虛白,細聞,除了鵝梨香還有一股常年喝藥所染上的中藥味。
“夫人確實無礙,可身後站著的姐姐倒是常年喝藥的。”
此話一出,鄭夫人一直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隔這麽遠,連脈都未探就瞧出她常年喝藥,忙起身說道:“芷兒快上前來!讓阿酒姑娘幫你瞧瞧。”
芷兒從身後徑直坐在鄭夫人原先的位置,探出手來,阿酒搭脈一看,脈相有些紊亂,應是經年服藥所致,可除此也並未有何不妥呀。
“姑娘為何一直服藥?”
“我……”芷兒抬眼看向鄭夫人,鄭夫人說道:“芷兒成婚三載一直未有身孕,吃了許多偏方都未有效,這才……”
阿酒複又問道:“姑娘可有請醫婆看過?”
鄭夫人搶先答道:“看過看過,宮裏的醫婆說她無礙。”
阿酒收手,環視屋內,現下隻有景夫人、秦嬤嬤、鄭夫人、芷兒。見她麵露難色,鄭夫人說道:“阿酒姑娘有話直說。”
“這位姑娘脈相紊亂,這是常年服藥的原因,萬不可再亂服下去傷及根本,至於夫人說的子嗣,”阿酒頓了下,“夫人,醫婆既說她無礙,且她脈相也無異處,這症結可能,可能不是這位姑娘。”
“你!你胡說!”鄭夫人指著她氣極了,怒道。
症結不是芷兒,那不就是芷兒的夫君,她的兒子?
“舜兒不是那等纏綿病榻的弱秧子,小病小痛都不常見,他的身體豈會,豈會有問題啊!”
阿酒知道這結論她定然接受不了,可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在原州時,富戶錢老爺就是如此,娶了七八個姨娘也未見有孕,還是師父給他開藥調理才有了子嗣。
“夫人,我不是胡說!雖然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可也不僅僅是女人一人之事!若真為子嗣著想,便請大夫為芷兒的丈夫看看。”
阿酒的話叫正欲離開的鄭夫人和芷兒停住了腳步,定在原地,片刻後,鄭夫人長歎口氣,無奈的說道:“我,試試吧!”